好嘛,说好不卖关子,他还是没忍住。
吴锦看了他一眼,抬了抬光秃秃的下巴,示意他继续。
陈牧咧嘴一笑,活像那刚偷了鸡的黄鼠狼。
“叔父,前些时候我手下人得知一情报,八大家之中的鲁家是被冤枉的,联合蒙古导致太原陷落者另有其人,很可能就是八大家之中的几家,甚至全部”
“嘶,竟有此事?”
“嗯,千真万确”
陈牧抿嘴一笑,讲起最近的意外之喜:“前些时日,彻辰汗曾放了两个百姓,一老一少,来给小侄传话约战,之后人无处可去,便暂时由县衙安排”
“说来这事他也就巧了,因为静乐县城人太多,大户家的宅子都被临时征用了,他们二人就被安排到了宁家”
说着这个陈牧就忍不住想笑,颇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之感觉。
“昨日那宁家家主宁毅偷偷来报,那名年轻人可不是普通人,他曾再一次酒宴上见过一面,正是那鲁家最小的小少爷,名叫鲁翼”
“小侄打算以其为突破口,从这开始做法,坐实其他几家通敌叛国之罪,彻底查抄其产业,叔父以为如何?”
吴锦撵着下巴,越琢磨越觉得这个事有戏,他没问陈牧能不能坐实罪名,或者那几家有没有罪行之类的蠢话。
官字两张口,三木之下白的也染成了黑。
不过作为能从宦官这个群体中搏杀而出的狠人,还是发现一个问题,提醒道:“忠义呀,欲要借此事之力达到目的,必然有留有一些余孽居中串联,然而这一举必然彻底得罪这些人以及背后之人,势必要斩草除根,两厢为难你何以为之?”
“包括薛家鲁家在内,每一家都家资巨万,若抄了庞大家产,势必惹人眼红,须知财帛动人心,到时哪怕陛下也会传信与你,你该如何自处?”
陈牧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也有些牙疼,盖因按国朝律例,抄家所得需要上缴户部,不说皇家,哪怕地方也不得染指。
当然地方上自然有相应的手段,留存适当的利益,譬如土地商铺等等。
然而若真抄了晋商八大家,所得财富必然极为惊人,一切律法规矩在这庞大的诱惑面前,纸糊的一般。
万一皇帝命其送入私库,或者交于长公主,他作为巡抚,天然文官一员,该如何自处?
所幸这事还不急,陈牧既然暂时想不通便先不想,解决第一个问题。
怎么解决?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叔父,您是东厂厂公,提督锦衣卫,拿捏几条漏网之鱼,应该不在话下吧?”
好嘛,锅又甩回来了。
不过这次陈牧高兴早了,吴锦冷哼一声,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请求:“厂卫忠于的是陛下,不是我吴锦,此等隐秘事决不可让其掺和其中”
“叔父言之有理,是小侄糊涂了”
陈牧闻言也明白了过来,厂卫到底是官家人,这种事的确不能让其掺和其中,否则哪怕灭了口,也难免出现错漏。
可那需要找谁呢?
陈牧没有思索太多时间,很快一道倩影便浮现脑海。
“好久不见,想她了”
...........
牢房寒重,月夜凄凉。
本精致的家具摆设已经尽皆去除,偌大的牢房内,除了有些发臭的稻草,就只剩下盘膝而坐的薛明宗。
这位皇商如今一身囚服,披头散发,脸上再无宝光,若非那依旧笔直的腰背,已与寻常犯人无异议。
一缕月光顺着小窗照在薛明宗的脸上,他缓缓睁开眼睛,轻轻伸手抚住那一缕月光,眼中霎那间竟万分柔和。
仿佛抓住了自己过往的人生。
少时聪颖,进而入学,五年为癝生,次年中举,前程一片大好。
旋即新君继位,薛家成为外戚,他自此绝了进士之路,却成功成为皇商,三十年间将薛家从一介寒门,变为晋商八大世家之一。
其中固然有两朝皇后的原因,与他兢兢业业苦心钻营也分不开。
他只是薛家旁支,却在薛家内部位列次席,只在国舅薛明理之下。
本来在他的谋划之中,他薛明宗的薛家,在景运帝即位后,要渐渐与薛家本宗剥离,远而不断最好。
景运帝登基,他功不可没,而薛家本宗多年来屡恶新君,此事在他看来,正是脱离的好机会,几乎万无一失。
将来百年后,薛家会是鼎鼎大名的商家,掌握天下财富命脉。
因为与皇家有关,又不会受到太多的欺压,愿景简直不要太美好。
然而事实变化之快,简直匪夷所思,仅仅半年时间,他怎么就落入此等田地?
薛明宗抬着手回忆着往昔种种,脑海中慢慢的浮现了陈牧那张和煦的笑脸。
“是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