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一侧的小茶房里,炉子上铜壶里的清水咕嘟作响,蒸腾着袅袅白气。
青竹动作娴熟地取了上好的茶叶,为等候多时的永泰公公沏了一杯清茶,恭敬地递上。
“永公公,您润润喉。”
永泰昨夜才交接完护国筹饷司内的所有事务,满心焦灼的赶了回来。
恨不能立刻去叩拜他阔别一年、日夜挂念的皇帝陛下。
谁知……陛下硬是没给他这机会,与皇贵妃娘娘在寝殿内缠绵了一整夜。
罢了罢了,也不急这一时。
相较于永泰的沉稳和青竹的平静,侍立一旁的柳晴则显得格外局促不安。
她如同坐在针毡上,不停地偷偷抬眼望向紧闭的殿门,又看看降亮的天,再迅速垂下。
在她看来,从昨夜到现在,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
不知煎熬了多久,终于,一声低沉而威严、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穿透厚重的殿门,清晰地传了出来:
“来人,备水。”
声音刚落,永泰几乎是瞬间便有了动作。
他手腕一抖,拂尘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口中连声吩咐:“快!抬水进去!仔细着点!”
几个早已候着的内侍立刻行动起来。
永泰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也快步跟了进去。
青竹眼神示意柳晴跟上。
柳晴连忙屏住呼吸,学着青竹的样子,低眉垂首,亦步亦趋。
沉重的殿门被内侍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
一股浓郁的、混合着情欲暖香与龙涎香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熏得人脸颊微热,心跳加速。
视线所及,是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反射着殿内微弱的烛光。
前方不远处,层层叠叠的锦绣帐幔低垂,将内里的景象严严实实地遮挡住。
地上凌乱地散落着几件衣物——
明黄刺目的龙袍一角,素雅如雪的薄纱寝衣,还有……一件杏子色的、绣着精致梨花纹样的肚兜……
那抹鲜艳的色彩被撕成了两半,在这昏暗的晨光里显得格外醒目。
帐幔外侧,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整理襟袖。
那背影便已透着不容侵犯的凛然之气。
永泰一踏入内殿,目光触及那熟悉的明黄身影,眼眶瞬间红了。
他疾步上前,“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晏时叙的脚边,额头紧贴着冰凉的金砖,声音哽咽,饱含着难以抑制的情绪:
“陛下!奴才……奴才可算见到您了!这一年,奴才日日夜夜都在想着您啊!”
他抬起头,满脸真挚。
柳晴被永泰这突如其来的、情感浓烈到近乎失态的表现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忘了青竹的告诫,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青竹眼疾手快,不动声色地用力拽了下她的衣袖。
柳晴这才猛地回神,慌忙将头埋得更低。
晏时叙转过身,看向自幼陪伴自己长大的永泰。
他看着清瘦了不少,风霜之色难掩。
晏时叙自然知晓,这一年永泰被梨儿安排去护国筹饷司主持事务,担子不轻。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永泰的肩膀,声音温和:“这一年,辛苦你了。”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永泰心中滚烫。
他重重叩首,声音铿锵:“陛下言重!能为陛下、为娘娘分忧效力,是奴才几世修来的福分,奴才甘之如饴。”
晏时叙有些动容,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不必跪,伺候朕沐浴。”
“是。”
永泰忙跟着晏时叙去了浴房。
柳晴以为她们也要去伺候,便抬步跟上,却被青竹拉住了手臂。
青竹朝她微微摇头,压低声音道:“皇上沐浴时,从不让宫女伺候。”
说罢,她俯身,去清理那一地的凌乱衣裳。
柳晴微微诧异过后,忙跟着她一起收拾。
待晏时叙从浴房里出来,永泰又走到梳妆台前,无比恭敬地捧起那柄温润的玉梳。
“陛下,容奴才为您束发。”
晏时叙微微颔首,走到妆台前坐下。
寝殿内十分安静,只余下玉梳滑过如墨长发的细微沙沙声。
永泰的动作极其熟稔流畅,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他灵巧地将晏时叙浓密的长发理顺、束紧,稳稳地戴上那顶象征无上皇权的九龙金冠。
整个过程,晏时叙闭目养神,一言未发。
然而,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餍足后慵懒闲适与深沉内敛的帝王威压交织在一起,如同无形的潮水,弥漫在空气里。
使得整个空间都显得格外凝滞沉重。
柳晴屏着呼吸,垂首肃立在青竹一侧,双手紧张地交叠在身前,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觉背脊僵硬。
“陛下,好了。”
永泰退后一步,轻声禀告。
晏时叙缓缓睁开眼,对着镜子,伸手正了正冠冕。
他站起身,大步走到床榻边,上半身探进低垂的锦帐内。
帐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一个玲珑的身影陷在柔软的锦被中熟睡。
晏时叙俯身,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落下极轻极柔的一吻,随即直起身,对侍立一旁的青竹沉声吩咐:
“好生照看你们主子,莫要惊扰。”
他交代完毕,这才转身,带着永泰,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碧玺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