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晏时叙踏入碧玺宫时,温梨儿正慵懒地倚在贵妃椅上,怀中抱着一个裹在精致襁褓里的小娃娃。
她低垂的眼眸里漾着如水般的温柔,唇角噙着一抹恬静满足的笑意。
而她身旁的地毯上,一溜围着四个孩子。
最小的那个此刻正被秦嬷嬷抱在怀里。
秦嬷嬷微微躬着身,将怀中的小娃儿轻轻递到温梨儿手边。
她低声道:“娘娘您瞧,小殿下刚吃饱,睡得可香了。”
温梨儿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仿佛春日里最和煦的阳光。
晏时叙立在门口,望着眼前这幅“儿女绕膝”的温馨画面,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涌上心头,激荡着胸腔。
五个孩子!都是他与梨儿的骨肉。
他心中又隐隐夹杂着一丝愧疚和心虚——
自昨日回宫,直至此刻,他都未曾过来看看这两个孩子。
殿内侍立的宫人们见到他,忙不迭地躬身行礼。
“参见陛下!”
枭枭和淼淼听到声音,动作如出一辙地转过头来。
见到来人,两个小家伙脸上立马浮现出惊喜。
“父皇!”
“父皇~~~”
两道小小的身影如同乳燕,雀跃着扑了过来,一左一右紧紧抱住了晏时叙的大腿。
晏时叙心头一暖,俯身揉了揉两个小家伙毛茸茸的发顶,然后挂着这两个“腿部挂件”,迈步走向温梨儿。
温梨儿抬眸,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眼眸,在对上他视线的刹那,瞬间盈满了娇羞。
她下意识地想撑着扶手起身,男人却已大步流星走到近前,温热的手掌轻轻按住她的肩头。
“别动,好好歇着,让朕抱抱孩子。”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她臂弯里接过了襁褓中的小女儿。
小小的身躯被锦缎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圆润的小脑袋。
眉眼虽未长开,但那轮廓已能窥见几分母亲的影子。
此刻,小娃儿正半阖着眼帘,浓密纤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巧的羽扇,密密地覆盖下来,在粉嫩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晏时叙将小女儿稳稳移到左臂上,又向秦嬷嬷的方向伸出手。
“来,将小五也给朕抱抱。”
秦嬷嬷连忙将怀中的小殿下递过去。
这小家伙也睡得正酣,一只小拳头虚握着搁在耳边,小嘴微微嘟着,奶呼呼的模样同样可爱得紧。
温梨儿看着陛下左臂弯一个,右臂弯一个,腿上还挂着两个“小秤砣”,努力抿着唇才没笑出声来。
这情景,倒真像一棵参天大树,枝桠上挂满了沉甸甸、甜蜜蜜的果实。
只是……她目光转向安静坐在墩子上的天天。
这孩子怎么也不过去亲近父皇?
她温柔地揉了揉天天的脑袋,晏时叙的目光也随之落在这个格外沉静的长子身上。
他语气温和,带着一丝期待:“天天,到父皇身边来。”
天天小小的身体似乎微微僵了一下,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
温梨儿轻轻推了推他的小肩膀,声音柔得像羽毛:
“天天,这是父皇呀,是这世上,对天天最好最好的父皇。”
天天抿了抿粉嫩的小嘴唇,终于慢吞吞地站起身,迈着小短腿走到晏时叙跟前。
他揪住了晏时叙垂落的明黄龙袍衣摆,仰起小脸,平静唤道:“父皇。”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温梨儿耳边炸响。
她猛地从贵妃椅上直起身子,一双美眸瞪圆,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与狂喜。
“你这小家伙,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两年来,天天明明听得懂也会说,却不爱开口。
此刻骤然听到他的声音,温梨儿只觉得一股酸热直冲眼眶。
晏时叙在镇南关时,便从温梨儿忧心忡忡的信中得知天天不爱言语。
此刻亲耳听到这声呼唤,心中亦是泛起不小的涟漪。
他将臂弯里的两个襁褓小心地递给一旁恭敬侍立的两名奶娘,随即弯下腰身,将面前的天天稳稳抱了起来。
温梨儿也已起身,依偎在晏时叙身旁,期待地看着他怀中的儿子。
“天天,你还没叫过母妃呢。”
天天抬眸看向她,那双与他父皇极像的幽深眼眸格外专注。
他小嘴微张,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母……后。”
温梨儿一愣,接着又吓了一跳。
她从未教过孩子如此称呼。
大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所有宫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瑟缩着肩膀,深深垂下头,减少存在感。
母妃——母后。
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纵然他们的主子如今是陛下心尖上唯一的人,荣宠无双。
可尚未正式册封便僭越称后,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晏时叙英挺的剑眉微微一挑,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将怀中的儿子抱得更高了些。
他深邃的目光直视着儿子那双清澈见底却又异常沉静的眼睛。
天天竟也毫不畏惧地与父皇对视着,小小的脸庞上没有任何惊惶。
片刻之后,晏时叙的胸腔震动,发出一阵低沉而开怀的笑声。
“好小子。”
他语气轻松愉悦,笑道:“倒是生了一颗玲珑七窍心,有未卜先知之能?”
晏时叙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量极大。
未卜先知?
三皇子叫的是母后……
所以,陛下这是……要册立娘娘为皇后了?!
殿内的宫人们激动得心头狂跳。
主子若成了皇后,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身份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无论是将来到了年纪放出宫,还是继续留在宫中当差,前程都是光明一片!
温梨儿看向他。
虽如今她还未戴上凤冠,但后宫之中,她的地位早已等同皇后。
此刻亲耳听到他如此理所当然地认同孩子的这声“母后”,那份被坚定选择、被全然认定的幸福感,如同蜜糖般在心间汹涌泛滥。
晏时叙的目光也转向温梨儿,没再瞒她。
“梨儿,好好准备。一个月后,我们大婚。届时,你便是朕名正言顺的皇后,大晏的国母。”
“一个月?这么快?”
温梨儿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礼部那边……来得及筹备吗?”
晏时叙朗声一笑,带着几分自得:“朕离京前,便已下旨命礼部着手筹备你我大婚事宜。今日礼部尚书向朕禀报,一应事务皆已准备妥当。”
“钦天监也已测算出吉日,下月初八是吉日,宜嫁娶。”
温梨儿怔了怔。
她万万没想到,他在一年前奔赴战场之际,竟就已经安排好了。
且他说的不是册封礼,而是象征着最高规格、完整婚仪的帝后大婚。
按祖宗规制,继立皇后无“六礼”,仅行册封授宝、百官朝贺之仪,无需合卺,不涉婚礼象征。
唯有皇帝初娶原配皇后,才以完整的“六礼”明媒正娶,其流程与民间嫁娶同源,意义非凡。
温梨儿心中感动,眼含泪花。
晏时叙见状,立刻将天天放下,长臂一伸,将她捞入了怀中。
他心疼地吻了吻她的眼角,语气带着一丝紧张:“怎么哭了?可是不欢喜?”
温梨儿在他怀中用力摇头,哽咽道:“没有……臣妾是太欢喜了……”
晏时叙低低地笑了,又怜爱地亲了亲她泛着红晕的脸颊。
就在这时,青竹轻步进来,恭敬禀报:“娘娘,去护国寺的马车已备妥。”
温梨儿闻言,从晏时叙怀中微微抬头,水润的眸子望向他。
“陛下要同臣妾一起去吗?”
晏时叙点头,语气不容置疑:“自然同去。此愿因朕而起,自当同去叩谢佛祖。”
淼淼歪着小脑袋,似乎努力在理解“护国寺”是什么地方,去那里做什么。
而一旁的枭枭却已经激动地跳了起来,一把抱住温梨儿的腿。
他仰着小脸兴奋地嚷嚷:“母妃!枭枭也要去!带枭枭一起去好不好?”
温梨儿含笑看向晏时叙,将决定权交给他。
晏时叙看着儿子期待的小脸,点头:“好,小四小五留下,三个大的,都跟着去。”
至于那两个襁褓中的小家伙叫什么名字,还需他回宫后,再好好思量。
枭枭听到自己可以跟去,开心得小脸放光,连连拍手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