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洛芬用力挣脱他的手,气得跺了跺脚。
“我偏要说!他敢做,还怕人说?天子又如何?你们这些男人,就知道互相袒护!”
“皇后娘娘那么好的人!温婉贤淑,菩萨心肠!便是我们这样小小的少卿府,也受过娘娘大恩!”
“前年父亲办案出了岔子,惹得陛下震怒,若非娘娘在御前温言劝解,父亲焉能活命?”
“更别说娘娘创建的护国筹饷司、抗疫分司,帮助了多少大晏百姓的性命!”
“这样一位贤德仁厚的皇后,陛下竟忍心如此辜负!”
“竟……竟与一个低贱的宫女在娘娘的凤榻之上……秽乱宫闱,简直……”
她气得一时语塞,找不到更严厉又不失体面的词。
“芬姐儿!”乔洛川见妹妹越说越不像话,言辞间已隐隐有犯上之嫌,厉声打断。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满口污言秽语,成何体统!哪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仪态!”
乔洛芬本就憋着一股气,见几个兄长都呵斥她,叛逆劲儿也上来了,梗着脖子顶回去:
“嗡——!”
温梨儿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如遭雷击!
持着梨花枝的手猛地一颤,细嫩的枝条几乎被捏断。
她脸色瞬间褪尽血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气的!
不可能!
绝无可能!
她相信阿叙!
他怎可能临幸一个宫女?
还是在她的凤榻之上!
这些人……这些人竟敢如此污蔑她的夫君,污蔑大晏的天子!简直罪该万死!
一股从未有过的暴怒冲上头顶,烧得她双目赤红,连呼吸都变得灼热滚烫。
而就在她即将爆发,厉声呵斥这荒谬绝伦的诽谤时。
乔洛芬犹自气不过,又恨恨地补充了一句,声音因激动而尖利了几分:
“如今满京城都传遍了!说陛下昨夜被那狐媚宫女缠得……缠得筋疲力竭,今日早朝都是被内侍搀扶着去的!”
绿衣裙的少女的脸色也变了,用力拉住妹妹。
“芬姐儿!我知道你是替皇后娘娘不平,可天家之事,岂是我等可以妄加置喙、随意传扬的?快莫再说了!”
“都住口!!!”
温梨儿突然暴喝出声。
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整个花园的窃窃私语,震得她身边几人浑身一哆嗦。
众人惊骇地循声望去,目光齐刷刷聚焦在这位一直以梨花掩面、默不作声“旁听”的素衣女子身上。
乔洛芬和乔洛黎只觉得这女子眉眼轮廓莫名熟悉,一时惊疑不定。
那几位公子更是从未在如此近的距离见过皇后真容,只觉眼前女子虽不施粉黛,却难掩其清丽高贵的姿容。
尤其此刻那双燃着怒火的美眸,更添一份惊心动魄的破碎感。
乔家三公子乔洛景,看得都有些痴了。
温梨儿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
“尔等可知,妄议君上,诽谤中宫,是何等大不敬之罪?按律当诛!”
此言一出,乔洛川、乔洛黎等人瞬间面无人色。
他们自然知晓其中利害,方才见她凑近,只当是某家好奇心重的小姐,想着流言早已传开,便未刻意避讳。
万没想到……
乔洛景此刻却仿佛被那梨花树精灵般的容颜摄去了心魂,鬼使神差地竟上前一步,对着温梨儿深深一揖,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不知……不知这位姑娘芳名?家住何处?在下乃大理寺少卿府上三子,乔洛景,这厢有礼了。”
温梨儿此刻对乔洛景这番突兀的自荐之词,一个字也未听入耳中。
她只是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他。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就在这诡异凝滞的瞬间——
一声裹挟着雷霆之怒、冰寒刺骨的暴喝,如同九霄龙吟,骤然撕裂了花园的寂静!
“放肆!狗东西,安敢觊觎朕的皇后!!!”
那声音里蕴含的无上威严与凛冽杀意,让所有闻声者无不肝胆俱裂!
原本被这边动静吸引,正探头张望的宾客们,猛地循声转头望去。
只见明黄色的帝王仪仗不知何时已至。
晏时叙身着龙袍,面色铁青,眸中寒光如利剑,正死死盯着乔洛景!
那眼神,仿佛要将他就地凌迟!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清来人,花园内所有人,无论远近,哗啦啦跪倒一片,额头触地,山呼万岁之声此起彼伏。
乔洛景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皇后?谁是皇后?
皇上骂的狗东西……是谁?
他……他刚才难道是和自己在说话?!
“阿景!还不跪下!”
乔洛川用力一拽弟弟的裤管。
乔洛景这才如梦初醒,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来自仿佛来自九重之上的冰冷视线,刺得他后颈发凉,额上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
听闻圣驾亲临,承恩公府所有男女宾客皆匆匆赶来。
见此情景,暗道不好,也慌忙跟着跪了一地。
一时间,偌大的花园里,唯有帝后二人站立着,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温梨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步步向她走来,不知是气怒攻心还是身体真有不妥,他的脚步似乎比平日沉重迟缓了些。
一股莫名的酸涩感充盈在胸口,温梨儿的泪水突然决堤,汹涌而出。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威仪,提着裙裾,朝着她的夫君飞奔而去。
晏时叙见状,立刻停下脚步,张开双臂。
温梨儿一头撞进他宽厚坚实的怀抱,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将满是泪痕的脸深深埋进他胸前龙袍的织金绣纹里。
声音带着哭腔和毫不掩饰的维护:
“阿叙!他们……全是坏人!他们在背后编排你!”
说罢,还不忘抬起泪眼,狠狠地瞪向地上那群噤若寒蝉的人。
晏时叙揽住她单薄颤抖的身体,凌厉如刀的目光扫过跪伏的众人,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
然而当他低头看向怀中梨花带雨的温梨儿时,那眼神瞬间冰雪消融,化作万般怜惜与温柔,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
“他们……可曾辱及梨儿?”这才是他最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