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山林幽暗。
麴云凰晕倒后,意识模糊中只觉身子被一双粗糙的手轻轻扶起,鼻尖传来一股浓烈的草药味。
她眼皮沉重,想要睁开却力不从心,只能隐约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低声道:
“命不该绝,便给你一线生机。”
等她再度醒来时,天已大亮。
阳光透过树缝洒落下来,在她脸上跳跃。
四周寂静无声,唯闻溪水潺潺,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药材混杂的气息。
她缓缓撑起身子,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简陋的木屋内,身上盖着一条粗布毯子,左臂缠着干净的布条。
床边放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汤,旁边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低头捣鼓着几株新采的草药。
“醒了?”老者头也不抬,“喝了它,能帮你恢复些元气。”
麴云凰没有多问,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入喉,却让她精神一震。
她扫视四周,确定安全无虞后才开口:“谢谢你救我。”
“不必谢。”老者淡淡道,“这附近有个隐蔽山谷,你若想避风头,可以去那儿暂歇几天。”
她点头致谢,心中却并未放松警惕。
逃亡多年,她早已习惯在短暂安宁中保持警觉。
稍作休整后,她跟随老者前往那处山谷——一处四面环山、密林遮蔽的隐秘之地。
而在数十里外,另一场寻找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牛俊逸接到属下回报,得知麴云凰在城外失踪的消息后,脸色骤变。
他不顾尚未痊愈的旧伤,连夜策马出营,一路追寻她的踪迹。
途中几度因体力不支险些坠马,却始终不肯停下。
直到第三日清晨,他终于在山谷入口发现了熟悉的脚印与断落的衣角。
顺着痕迹深入林中,他远远望见一道身影倚在溪边饮水,虽身形瘦削,却依旧挺拔如松。
他心头一松,快步上前:“你终于让我找到了。”
麴云凰回眸,她站起身来,语气平淡:“你怎么来了?”
“你还问我怎么来的?”牛俊逸眉头微皱,“你一声不响地消失,我怎能安心?”
他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手臂上的包扎,以及身边散落的草药瓶上,神色忽然冷了几分:“看来有人比我还早一步照顾你。”
麴云凰听出他话中的醋意,却不解释。
她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显得多余,反而可能加深误会。
只是淡淡道:“我只是需要疗伤。”
牛俊逸沉默片刻,终是轻叹一声,未再多言。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似有无形隔阂悄然生根。
夜幕降临,山风渐起。
麴云凰突然察觉到远处林间有异样气息,她迅速取出袖中琴片,运起“灵犀幻音诀”探查动静。
果然,数道轻微的脚步声正在逼近,且分布有序,显然是训练有素的追兵。
她立即低声提醒牛俊逸:“严豹来了。”
牛俊逸神情一凛,瞬间进入备战状态。
麴云凰冷静分析形势,迅速做出决定:“不能硬拼,我们得走。”
她在周围布置陷阱,又点燃枯枝制造火墙拖延时间。
牛俊逸虽仍带着情绪,但在危急关头毫无迟疑地挡在她身前,奋力抵挡敌人的进攻。
混乱之中,他肩部再添一道刀伤,鲜血渗出,却未曾退后半步。
最终,两人借着火光掩护,冲出包围圈,朝着谷外疾奔而去。
跑至河边,只见一艘小筏静静停靠岸边,船夫早已等候多时。
“快上船!”牛俊逸推了她一把。
麴云凰回头看他,眼中闪过复杂情绪:“那你呢?”
“我断后。”他语气坚定,“你先走。”
她犹豫片刻,终究踏上木筏。
船只缓缓离岸,河水泛起涟漪,将岸边的身影渐渐模糊……
而牛俊逸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方向,眼神沉静而深邃。
风吹过他的伤口,带起一阵刺痛,也吹乱了他的思绪。
麴云凰乘着木筏顺流而下,河水微凉,吹得她脸颊泛起淡淡红晕。
她回首望去,岸边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动树梢的沙沙声,仿佛在替他诉说未曾出口的情意。
心中五味杂陈,似有千斤压顶。
她紧攥着船沿,指尖泛白,脑海中浮现出牛俊逸那道决然的身影——负伤断后、独自面对敌人,只为了让她安全脱身。
她不是不心疼的,可她更清楚,若自己再犹豫半分,只怕两人皆难逃一劫。
小筏终于靠岸,一名身穿粗布衣裳的老汉悄然等候。
他不多言语,接过桨杆便将小筏撑回对岸,消失于晨雾之中。
麴云凰拖着疲惫身躯踏上岸边,找了一处隐蔽山洞暂作休整。
夜风渐歇,天光初露,她靠着石壁缓缓闭上双眼,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淡淡的檀香飘入鼻尖,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仍躺在山洞中,身边却多了个青布包裹,怀中则多出一封折得工整的信笺。
她怔了怔,缓缓展开纸张,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背负所有,哪怕你不愿说。”
短短一句话,如针扎心口,她眼眶顿时湿润。
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足以独自扛下一切,却没想到有人早已默默站在身后,为她挡风遮雨,哪怕她不说一句感谢。
她将信紧紧攥在掌心,胸口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柔软与酸涩。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鸟鸣,她警觉起身,迅速收好信物,检查随身兵器。
她知道,自己不能久留,严豹绝不会轻易放过她,而牛俊逸……也不知是否安然无恙。
但她没有时间悲伤或迟疑。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密林深处,一处隐蔽草庐内。
牛俊逸昏睡在床榻之上,脸色苍白,左肩伤口渗血未止。
在他身旁,那位曾救过麴云凰的神秘老者正为他更换纱布,神色凝重。
“这小子命大,伤虽重却不致命。”老者低声自语,“只是……他是为何甘愿替她挡下那一刀?”
话音未落,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显然是安排在附近的眼线已察觉敌踪靠近。
老者目光一冷,收起药箱:“看来,我也得换个地方了。”
他轻叹一声,望着昏迷中的牛俊逸,语气难得柔和了些:“小子,你的女人已经先一步走远了,你可别让我失望。”
次日清晨,阳光洒落山间,清风拂面。
麴云凰已收拾妥当,离开山洞,一路向北疾行。
她心中已有计划:边境之地,有一座名为“望月楼”的客栈,是旧识经营之所,或许能为她提供短暂庇护。
更重要的是,她手中藏有一样极为关键之物——“玄火镜”以及通往昔日家门秘地的地图。
她必须谨慎行事,不能让反派势力发现端倪。
黄昏时分,她终于抵达小镇,远远望见那座三层木楼矗立街尾,灯火初上,人声渐起。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衣装,缓步走入客栈。
柜台后的小二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像是早有约定般,递来一把铜钥匙。
她接过,低头看去,钥匙柄上刻着一个极不起眼的符号——是她家族独有的暗记。
心头猛然一震,但她面上不动声色,径直上了二楼,推开房门。
屋内布置简朴,窗边摆着一盏油灯,映照出梁柱间的斑驳痕迹。
她走到梁柱旁,轻轻伸手探入夹层,果然摸到一个小巧的暗格。
她取出暗格内的麻布包,小心打开,确认“玄火镜”与地图完好无损,才将其重新藏入更深一层的夹缝中。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床边坐下,望着窗外暮色沉沉的天际,眼神坚定。
这一夜,她在异乡独自守着秘密,也守着一个尚未结束的誓言。
而在远方,那个为她负伤的男人,正在另一个角落里醒来,睁开眼的第一句话竟是:“她……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