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裹挟着砂砾拍在诸葛亮的青铜面具上,他望着沙盘上蜿蜒的陈仓古道,指节捏得发白。这是建兴六年的深夜,中军大帐里烛火摇曳,姜维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丞相,当年韩信暗度陈仓,一月便定三秦,如今我们何不……”
“伯约,你看这沙盘。”诸葛亮突然抬手,指尖划过陇右群山,“韩信出兵时,章邯以为栈道未通便高枕无忧,可如今的陈仓城,郝昭已修筑了三丈高的瓮城,城墙里浇筑着铁水。”
帐外传来战马的嘶鸣,仿佛在呼应诸葛亮的忧虑。十年前,他在隆中对刘备说“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可荆州失守,关羽陨落,这条钳形攻势的左臂已断。如今他只能独自扛起兴复汉室的大旗,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报!”一名斥候浑身浴血冲进来,“陈仓守军新增两千弩兵,鹿角拒马绵延十里!”
姜维猛地站起来:“难道我们要困死在这秦岭?”
诸葛亮缓缓摘下青铜面具,露出苍白如纸的面容。自白帝城托孤以来,他夙夜忧叹,鬓角已染霜雪。此刻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上面是当年韩信的行军路线图。“韩信暗度陈仓,胜在奇袭。可曹魏早有防备,我们若强行进军,粮草难继,后方的李严又……”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参军马谡匆匆而入,额头上还沾着雨水:“丞相,陇西郡送来密报,郭淮正在调兵!”
诸葛亮的目光扫过地图上的街亭。那里是通往陈仓的咽喉要道,也是魏军西进的必经之路。“传令下去,全军向祁山堡集结。”他顿了顿,“马谡,你率两万精兵守街亭,切记依山傍水,稳扎营寨。”
马谡胸脯一挺:“丞相放心,谡自幼熟读兵书,定让郭淮有来无回!”
夜深人静,诸葛亮独自站在军帐外。北斗七星在云层中若隐若现,让他想起初出茅庐时,与刘备在新野城共观星象的夜晚。那时他们坚信,汉室中兴指日可待。可如今,荆州、夷陵两场大败,让蜀汉元气大伤。他深知,这北伐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三日后,街亭传来噩耗。马谡弃水源而登上南山,被张合断了汲道,两万大军全军覆没。诸葛亮握着战报的手微微颤抖,眼前浮现出马谡参军时的意气风发。“幼常啊幼常,纸上谈兵害了你!”他长叹一声,下令撤军。
退兵途中,诸葛亮经过一处断崖。山风呼啸,仿佛在诉说着历史的沧桑。当年韩信暗度陈仓,出其不意;而如今,他面对的是更强大的敌人,更复杂的局势。蜀汉国力弱小,经不起一场豪赌。
“丞相,陈仓方向传来消息,郝昭病逝了!”姜维策马赶来,眼中带着期待。
诸葛亮望着远方的夕阳,沉默良久。如果此刻挥师东进,或许能拿下陈仓,但他想起后方的粮草储备,想起李严的拖延,想起南中尚未完全平定的叛乱。“传令下去,全军撤回汉中。”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需要的不是一场侥幸的胜利,而是一个万全之策。”
残阳如血,染红了秦岭的崇山峻岭。诸葛亮勒住缰绳,回望来时的路。他知道,自己选择的这条道路布满荆棘,但为了先帝遗愿,为了兴复汉室,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将义无反顾,一步一步,走下去。
此后数年,诸葛亮又多次北伐。他不再执着于陈仓古道,而是采用声东击西的战术,取武都、阴平,在祁山与魏军周旋。每一次出兵,都是他对时局的深思熟虑,都是他对汉室复兴的不懈追求。尽管最终未能实现夙愿,但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却永远铭刻在历史的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