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奏曲通常是钢琴与管弦乐团的合奏，洛清瑶只演奏了其中的钢琴部分。
沈悠然没听过这首曲子。
但她的大脑中，仿佛能自动脑补与钢琴声相适配的管弦乐段。
恢宏震撼。
演奏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
在这个过程中，沈悠然忘记了看手机，而是出神地盯着洛清瑶上下翻飞的手。
十只手指在琴键上灵活跃动。
正像洛清瑶介绍的那样，这首来自普罗科菲耶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每个段落都具有独特而迥异的风格。
时而凄婉幽转，时而慷慨激烈，仿佛死灵的舞步，又仿佛破茧重生的蝴蝶。
就像是一张华丽的诗篇，包罗万象，很难用简单的一个词去概括它。
尾音落下。
沈悠然微微张着嘴，不由得肯定道：“好听。”
洛清瑶微微仰头，眯着眼睛，接受着来自沈悠然的赞许。
双手撑在背后，长发快垂到琴凳上，两只脚在空中摇摆，说不出的可爱。
曾经有不少人夸赞过她的演奏。
可只有沈悠然夸她，才能让她感受到发自心底的愉悦。
忽然来了兴致。
洛清瑶又开始演奏一段截然不同的旋律。
李斯特——爱之梦。
这首曲子描写了一段朦胧梦幻的爱情故事。
最终美梦醒来，爱情止于幻想破灭的悲伤。
洛清瑶对它的演绎却完全不同。
泡沫似的爱情即将被现实刺破时，她反而加大手中的力度。
就像主动伸出臂膀，在梦境破碎前，拥抱住自己虚幻的爱人。
而后，与爱人携手打破梦境，回归现实。
凄美的曲调，硬生生被她弹出一种欢快结局的感觉。
弹完，洛清瑶回头，笑嘻嘻看着沈悠然。
“老婆，你觉得怎么样？”
“我好像看到了两位女孩。”沈悠然缓缓说，“她们在舞会上相识，踏着优雅的舞步，步伐交织间，两颗心也越走越近。”
“当其中一人意识到这只是一场梦，本能地要从梦里醒来，梦境行将破碎。”
“但她在梦醒的那一刹那，紧紧地拥抱住爱人的腰肢。”
“嘈杂的人群，华丽的吊灯，火红色的地毯……周围的景象彻底崩碎，而她们仍在相拥。”
“或许是来到了现实，或许是沉沦于梦境。可是，那又如何？”
“她们已经达成了彼此的夙愿，再也没有东西能使她们分离。”
听完沈悠然的讲述，洛清瑶的眸中闪着星光。
“然然，你真的是理科生吗？怎么讲得那么好。”
“没有啦，只是我的一些感觉。”沈悠然谦虚地挠挠头。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
驾校的教练，正在催促学员赶紧去集合点，一起坐车去校外的驾校练车。
不禁心里一突。
只顾着听洛清瑶弹琴，完全忘记时间了！
她急匆匆地说：“我要去练车了，中午回来做饭。今天吃多少鸡翅？”
“三十个。”洛清瑶没有半分犹豫，“别的菜还没想好，过会和你说。”
“好。”
沈悠然火速穿上毛衣，又套上秋裤和扎实的毛绒阔腿裤，最后披起一件白色的厚棉袄，浑身裹得严严实实。
洛清瑶忍不住说：“你怎么穿这么多？”
“车里冷。”
沈悠然随口扯了个理由。
没敢说出口的真实原因是，她体质有些虚，比较怕冷。
虽然这段时间一直有在锻炼，每周都会去操场跑几圈。
但锻炼的成效，不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看到效果的。
洛清瑶喊住她：“等一下！”
随后为沈悠然围上一条黑灰相间的方格毛巾。
沈悠然摸摸她的头。
在洛清瑶期待的目光中，又亲了她一口，这才让大小姐彻底满意。
“我走了。”
“嗯，你快走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洛清瑶表现得很不耐烦。
沈悠然回头笑了笑，关上门。
驾校的集合点在江城大学文理学部的西校门，距离沈悠然和洛清瑶的小家不远。
她加快了步伐。
与此同时，一辆稍显破旧的面包车上。
司机，同时也是驾校教练，正倚在车窗上抽烟，不耐烦地敲着方向盘。
其余五位学员已经到齐了，他在等最后一个学员。
一个上周刚刚考过科目一，连一次车都没练过的菜鸟。
负责科目一送考的教练，和科目二的教练不是同一个人。
所以教练还没见过这批新学员。
但他心里是对那位迟到的学员有点怨言的。
第一次练车就迟到，估计又是个难应付的主。
这种学员他见得多了。
报名之后象征性地来几次，然后就销声匿迹。
直到三年考试期限快要结束的时候，才火急火燎地找上教练，问他练车还来不来得及。
教练就很无奈。
你感觉来不及，你倒是早点来学啊！
面包车后排，既有已经练过几次车，驾轻就熟的老学员。
也有和沈悠然一样，刚考完科目一，打算开始练科目二的新学员。
“老陈，科目二到底难不难啊？”
一位身材有些矮胖，脸上发福的男生，拍拍他旁边男生的肩膀。
被称作老陈的眼镜男生笑呵呵道：“不难，练一个星期就差不多了。”
“唉！你知道的，我时间很紧啊。”矮胖男生的语气苦兮兮的，“读研读了两年，天天在实验室加班干活，忽然想起大四的时候报了个驾校。”
“要是一个月之内过不了科目二和科目三，我的科目一成绩都要过期了！”
眼镜男生有些好笑，拍拍他的后背：“放宽心，要是过不了，大不了再考一次。”
“你还咒我！我嘞个去，今天晚上可别拉我打游戏了，真不熟。”矮胖男生“tui”了一声，“晦气！”
他又焦急地环顾了一圈：“人都到齐了吧？怎么还不出发，拖得越久练车时间越短，我的每一次练车机会都非常滴珍贵啊！”
和他比起来，时间充裕的眼镜男生显得淡定许多：“大概是还有人没来吧。”
“到底是谁啊！”矮胖男生继续唉声叹气，“求求他快点来吧，我受不了了！”
驾校上午练车的时间段，最长也只能到午饭时间，毕竟教练也是要吃饭的。
本来早上修车就耽搁了一会。
现在还有人迟到，怕不是要耽搁到中午去。
还是五六个学员轮流练车，每个人能去摸把方向盘都不错了。
“来了来了。”
眼镜男生的余光留意到一抹白色的身影走近，小声说。
乍开始，他还没认出来的人是谁。
因为她裹着厚厚的白色衣服，还披着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发型也与之前不太一样。
轻轻的女声回响在车内。
“抱歉，耽搁了一会，不好意思。”
教练扭过头，刚想批评她几句。
看清楚那张脸，到了嘴边的话语，强行变得柔和。
“……来了就好，下次记得准时来，等你好久了。”
“对不起，麻烦大家了。”女生接连道着歉。
“坐吧。”教练叹口气，掐灭了手中的烟头。
面包车的座位有许多排。
此时只有最靠近侧门的那个座位空了出来。
女生坐在那里，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后排。
这也让同学们看清楚了她的那双眼睛。
清澈，深邃，平静。
矮胖男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总觉得这位漂亮得如同校花的姑娘有些眼熟，却想不出在哪见过。
一旁的陈姓眼镜男生，却张大了嘴巴。
“沈悠然学妹？！”
女生惊讶地抬眸。
看见熟人，她嘴角轻扬，打了个招呼：“师兄好。”
随后就转头看向前方，乌黑的麻花辫俏皮地晃了一下。
矮胖男生彻底震惊了。
他看看那位漂亮姑娘的背影，又看看眼镜男生。
语气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我嘞个擦，什么情况啊陈高平，你哪里认识的这么好看的学妹？还藏着掖着，不给兄弟介绍介绍？”
陈高平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是沈悠然啊，那个大一发Nature的沈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