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8年5月2日,卡西米尔,大骑士领,7:47
在陈晖洁眼里,商业与金融之都的繁华,比起龙门有过之而无不及。
驶过遭受战火波及的外围地块,很快就进入了世人所熟知的卡瓦莱利亚基——大骑士之领。
进入城区之前,几名骑士简单地检查一遍就放行了,毕竟型号这么奇怪的房车可不多见、确实容易起疑。
玛嘉烈一直盯着窗外:
“大骑士领确实不一样了,以前征战骑士不会在街头出现。”
陈晖洁很疑惑:
“为什么有人还戴着整合运动的袖章?”
“……是吗?我还没注意到。现在感染者居然能真的能出现在市区了?之前我只听说,卡西米尔在战败后被迫加快了感染者权益的立法保障,没想到居然真的做出了改变。”
陈一鸣则说:
“事情没那么简单,利用外来的武力强行抬高感染者的地位,会进一步激化不同群体之间的矛盾。在其他市民心里,对于感染者的痛恨与对于侵略者的痛恨将交织在一起,这会进一步撕裂民意。”
“但我……平时不敢去想这个话题,那就是,乌萨斯的侵略,会不会反而给一些地方带来进步?”
“我们的目的不是追求什么空泛的‘进步’、‘解放’,只是单纯地赶走乌萨斯的势力而已。务实的目标对我们更有利,务虚的目标会让我们的行动陷入困惑。”
“我同意。”送葬人少见地发言了,他平时确实存在感很低,连光环都不怎么发光。
“好吧,现在也不是聊这个的时候……”玛嘉烈似乎确实被这个问题困扰了。
陈晖洁问她:
“玛嘉烈,现在你家里有人吗?”
“啊,当然有,今天是周六,叔叔、姑妈和妹妹应该都在家。”
“你叔叔有孩子吗?”
“没有,他一直没有结婚。”
“啊?那你的姑妈是……”
“哦,那是另一个远房亲戚,只不过住在一起罢了。”
“抱歉,是我误解了。”
仇白悄悄地问陈一鸣:
“外国人是怎么区分姑妈、姨妈、婶婶、伯母和舅母的?”
“我也不知道……”
在市区绕了几条路之后,他们将房车停在了一处社区外面。
这么大的房车开进社区里会堵住路。
“好漂亮的独栋别墅啊。”陈晖洁不吝夸奖。
“比我以前住的地方还大……”临光家的宅邸确实出乎陈一鸣的意料了。
前院和后院都十分宽敞,预留的空地也足够临光家的后辈们进行骑士训练。
玛嘉烈笑道:
“这都多亏了爷爷的功绩,他在的时候,家里可热闹了,甚至专门有人看家护院,现在只能按门铃了。”
她按响了大门边上的门铃,透过大门还能看出、这里曾经有个岗亭,只不过已经许久无人使用了。
“是我,玛嘉烈,我回来了。”
“请进吧。”一个沧桑的声音回复。
“叔叔确实在家……”
随后门禁就被打开了。
一行人沿着小径走到了房屋的正门前。
玛恩纳将门打开了一道缝,无神的目光瞥向了侄女身后的一行人。
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他猛然睁大了眼睛。
然后“咚”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陈一鸣有些疑惑,为什么玛恩纳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到了鬼一样?
更尴尬的是玛嘉烈,她的脸涨红了:
“各位……十分抱歉……我叔叔,他,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陈一鸣倒无所谓:
“这么多人住你家里也不太好,会给你们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大骑士领这么大,找个根据地也不难。”
“真的抱歉……真的抱歉……”
1098年5月2日,大骑士领,19:47
陈一鸣这回戴着墨镜和口罩出门了。
作为大明星的玛嘉烈深有同感,她也戴了副太阳镜。
两人坐在小有名气的“恐怖马丁”酒吧中,边喝边聊。
“真是辛苦你了,其实你可以不用陪着我的,你接下来的任务很重,该放松还是要放松一下的。”
陈一鸣摇了摇头:
“小朋友们都去逛街了,我们这些成年人可不敢闲着。”
晖洁和柳德米拉她们确实好久没去过这样的大城市了,在繁华的霓虹灯面前、她们按捺不住那份心中的喜悦。
“其实在你面前,我也算不上多成熟,你给我的感觉一直就像博士那种长辈。说来也奇怪,多年以前遇到你的时候、我还没这种感觉。”
“你那时候不也是个直性子?我记得你当时用的还是铁锤,然后一下子,就把我准备要抓的人质给开瓢了……”
一个光头独眼龙凑了过来:
“哟,多年不见,玛嘉烈也要带个小伙子回来了?”
“您说笑了,他是有家室的人。”
“哦……你是从乌萨斯那边过来的?”
“是的,先生。”陈一鸣回应了他。
“既然是玛嘉烈的朋友,不用那么拘礼,叫我马丁就行了。今天的酒就当我请了!”
看来他就是这家“恐怖马丁”的老板。
光头回头大喊:
“科瓦尔!这里有你老乡!”
一个白白胖胖的乌萨斯人走了过来——字面意思,他长得和一头白熊一模一样,给他画两个黑眼圈就能cosplay熊猫了。
另一个年老的库兰塔也跟了过来。
玛嘉烈向陈一鸣介绍:
“这几位都是临光家的老朋友了,这位是弗格瓦尔德叔叔,二阶征战骑士;这位是科瓦尔叔叔,高级工匠。”
大白熊科瓦尔摆了摆手:
“我现在改行修水管啦!你好啊,老乡。”
老库兰塔——弗格瓦尔德和他握了握手:
“别提了,就因为以前当过兵,去年又把我抓去当壮丁。”
科瓦尔还和陈一鸣碰了碰拳:
“哟,你这拳头够结实的,怎么称呼?”
“伊万,叫我伊万就行了。我这条胳膊换过。”
“和马丁一样啊……怎么回事?”
“打仗。”
“唉……不容易啊。那个……能摘了手套让我看看吗?”
陈一鸣摘掉了左手的手套。
科瓦尔顿时两眼放光,紧紧地握着他的左手:
“我的老天爷啊,这做工,这材料,不一般啊!马丁,你看看,这才叫义肢!”
老骑士——老弗趁机取笑道:
“你们瞧瞧,他喝醉之后见到漂亮姑娘才这么兴奋……”
光头马丁说:
“瞎讲,没这么兴奋。”
“是哦是哦。”
玛嘉烈也跟着笑了。
科瓦尔不以为然:
“你们是不懂行的,等玛莉娅过来,就能跟你们讲讲这玩意的厉害了……这是哪国的?”
“嗯……炎国的。”
“炎国就是好啊,炎国人酒量好,技术也这么好……”
老弗直摇头,连头上的马耳也在跟着晃:
“以前和一个炎国人喝了好几箱,之后隔三差五就要讲这件事。”
老工匠科瓦尔则继续和陈一鸣搭话:
“哪场仗把你害成这样的?”
“说来惭愧,当时我在帮乌萨斯打仗,被一队银枪天马袭击了……”
老弗和光头马丁都难以置信:
“吹牛吧?”
“瞎说什么呢?能配得上这种装备的,还能和咱们耀骑士交朋友的,能是一般人吗?”
老弗指了指科瓦尔:
“看他是个老乡,借着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是不是?”
光头马丁则招呼:
“喂喂喂,看看谁来了?”
同样一头金发的小姑娘一开门就扑向了玛嘉烈:
“姐姐!我想死你了!”
“长高了不少嘛……”
玛嘉烈脸上的欣慰溢于言表。
老弗不忘补充:
“小丫头现在可厉害了,去年上过战场、帮忙补过盔甲、搬过炮弹,这几个月还一直在跟佐菲娅练习剑术,你要是再不回来,她自己就要挣个冠军了。”
“是吗?”
“也没有……不过姑妈说我的进步很大……姐姐,你这次回来是参加特锦赛的吗?”
“我也有很重要的使命,不过参加特锦赛的……是他。”
“啊?”在场的众人确实被惊到了。
“理由很简单,我认为他比我强。”
陈一鸣也没否认。
老弗最先说道:
“玛嘉烈这些年确实没白费,也不枉西里尔老爷的一片苦心……真在外面长见识了。”
“嗯……走出卡西米尔之后,我时常能遇到更强大的人、结交更可靠的同伴、学到更广博的知识。如果我只留在卡西米尔,那我的收获会少很多……”
玛莉娅·临光从欣喜中恢复了过来:
“哦,对了,姐姐。我来是想和你说,最近,有一个看着就很吓人的人,经常在晚上的时候,在我们家附近游荡……我不想打扰叔叔,然后姑妈说,她也不是那个人的对手……我来的时候又看见他了……”
“这能忍!削他!”科瓦尔一拍桌子。
“对!玛嘉烈都回来了,他还敢嚣张吗!”老骑士弗格瓦尔德也上头了。
“那走吧……”
1098年5月2日,大骑士领,临光家,20:25
陈一鸣和玛嘉烈随同心惊胆战的玛莉娅来到了一处漆黑的路口。
从住宅中传出的微软灯光照亮不了这里。
“奇怪的法术……有人在用源石技艺装神弄鬼。”
玛嘉烈点了点头:
“我也感受到了。”
“我有点害怕……”
玛莉娅紧紧地拽着姐姐的衣服,今天玛嘉烈也是穿常服出门的。
陈一鸣则安慰她:
“这是传心感知类的源石技艺,施术者在放大你的恐惧……施术者就在不远处,法术的强度与距离存在正相关,我们只要换几个位置,就能揪出施术者了。”
“不用了,他自己显形了……”
玛嘉烈用源石技艺点亮了路口,也照出了那人的身形。
厚重的甲胄,血红色的面具,手中握着同样厚重的长刀。
“我名为拓拉,最后的怯薛,在此等候,流淌黄金之血的天马!”
玛嘉烈质问:
“你守在我的家门口干嘛?”
“你拦在了我的天途之上,这座城市值得征服的对手不多,你是其中之一。我已等候许久,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拓拉将长刀微微前倾,指向了玛嘉烈。
“什么意思?你是单纯的来找架打的?”
“天途是神圣的,这场对决我期待已久……如果你觉得我穿戴甲胄不公平,我们可以无甲对决。”
玛嘉烈走了两步,又站到了陈一鸣身后,重重地拍了两下肩膀:
“这样吧。如果你能战胜他,我就立马回去准备全副披挂,和你全副武装地来一场对决。但如果你连他都战胜不了,那你仍没有资格与我交手。”
“啊?”
玛嘉烈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卡拉顿,罗德岛办事处,记得吗?当时你也直接把我推了出去。”
“好吧好吧,算我欠你的……拓拉是吧?你是哈兰杜汗的后裔吗?”
“乌萨斯人,你不配直呼我祖先的名讳!你的先祖不过是骏鹰的仆役。而骏鹰,是可汗的仆役!”
陈一鸣麻利地抽出了剑:
“这么喜欢拿祖宗说事?那你现在一定过得很可悲吧?不然也不至于只能拿祖宗出来吹嘘……”
拓拉怒不可遏,将陈一鸣背后的黑影凝聚成一道迅捷的斩击。
一招斜跨背剑轻易挡下。
“你们两个站远点。”
黑影云集成了刀光剑影。
陈一鸣对于这种招已经不放在眼里了,如果黑影能瞬发形成大规模法术的话、那还有点威胁,只要有凝聚的过程,那就等于给他破招的时间。
提前蓄力的剑气斩劈开了前方的通路,然后整个人瞬间平移出了包围圈。
拓拉始料未及,飞速劈出长刀。
陈一鸣双脚宛如在冰面上滑动,瞬间来到了拓拉的左侧——左手明显不是对方的惯用手。
在出剑的同时,拓拉急忙双手架刀回防。
剑与刀柄撞出了火花,但看似轻薄的剑并没有被弹回。
陈一鸣转腕、让剑锋顺着刀柄挥动。
拓拉缩回了一只左手——他要是不缩手,手指就别想保住了。
对方短暂地切换成单手持刀,
就在这一瞬,陈一鸣猛地将剑下压,
长刀的左侧瞬间沉了下去,
拓拉有些吃力,赶紧抽刀、同时向右撤离,
果然躲过了陈一鸣的一次挥剑,
但他右手的臂铠仍然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这一招怎么可能不带剑气呢?
就在拓拉思考下一步对策的时间,
陈一鸣又展开了一轮攻势,
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
只有这样才能不引起对方的警觉,
只是微微转腕,然后猛地、
将剑柄的末端捅向对手的头部。
这一招拓拉根本反应不过来,与其说、
陈一鸣是在手持剑柄捅过去,
不如说是他整个人猛地向前平移了。
剑柄的末端铸造了一个用于配重的金属球,
硬度、重量都不可小觑,
堪比一个小小的钝器。
这一击直接打碎了拓拉血红的面具。
拓拉痛苦地捂着脸,一只眼从指缝中透出目光。
他还是犯了严重的错误,他在交手时,基本靠经验预判对手的移动和动作。
任何对手的动作都理应有迹可循,无非是速度的快与慢、力道的重与轻、幅度的大与小。
可是陈一鸣时时刻刻都在对自己的身上使用咒法化形,使得他的动作……根本不能用常规的发力方式来理解。
拓拉看到了手掌上的鲜血,感受到了轻微的目眩。
但也感受到了无比的兴奋。
“这样的对手……才值得打倒!”
“哥们,我刚才都留手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但拓拉并没有停手。
黑影之中,隐约能看到旌旗、营垒、甲胄、刀剑。
千军万马的呼啸声从耳旁掠过,旁观的玛莉娅吓得瑟瑟发抖。
连玛嘉烈也感受到了紧张,她从生理上感受到了毛骨悚然。
“就这阵仗,过家家呢?”
“这是征服一切的梦魇大军!”
“感觉不如高速战舰,说真的、别抱着老黄历了。”
“先扛下这招再说!”
传心感知类型的法术很少见,所以大部分人并没有应对这种法术的经验。
但另一方面,很多人使用这种法术的人,基本上是靠信息差取得优势的,他们的法术不见得强度有多高。
陈一鸣吃过见过的太多了,拓拉的法术让他……内心毫无波动。
剩下的只要应对黑影的攻击就行了。
说起来简单,想要从这“千军万马”中全身而退也不容易。
手中的剑被舞出了残影,法术召唤出的剑气在身边不断堆叠,以应对四面八方的袭击。
短暂僵持之后,黑影开始落入下风,陈一鸣也不想再费力气了。
以自身为中心施加强大的斥力,将一切阴影一扫而空。
破除法术的瞬间,陈一鸣以近乎闪现的速度突进。
明晃晃的剑抵住了拓拉的咽喉。
“你可以离开了。”
“……我输得心服口服,但只是现在服输。”
“哦?”
“等我在特锦赛上出现,这种程度绝对赢不了我。”
“对嘛,这个态度才像样,多争取争取未来的辉煌,别抱着过去的死人不放。”
“……”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耀骑士,到底有多强?”
陈一鸣回头看了一眼玛嘉烈:
“与你无关,先赢过我,你才有资格打扰她。”
“我明白了……”
拓拉捂着头部的伤口,回到了阴影中,然后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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