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8年5月24日,大骑士领,临光家,19:29
陈晖洁难得来到了临光家的客厅。
作为一个曾经的贵族宅邸来说,房屋的装潢并不奢华。
屋内大多用的是半旧家具,
没有多少崭新出厂的,
但也看得出来、近几年应该更换过一次家具。
墙上倒是略显空旷了,
按理说,应该会有一些空间预留出来、
用于陈列荣誉的象征。
“抱歉,你说的这些事情确实难倒我了。我和玛莉娅……都很少和法律从业人士打交道,我再问问其他朋友有没有认识的人吧。”
陈晖洁心领神会:
“那就换一个话题吧。我哥说,给玛莉娅找的那一家店铺有一点点风险——据街坊邻里反映,监正会对这个街区的管辖已经松动很久了,现在那里……”
玛嘉烈关切地问:
“治安很不好吗?”
陈晖洁摇摇头:
“很奇怪,算不上好,但也说不上混乱。他们说监正会的机构很少来监管和收税,但会有另一帮人收保护费。”
“是骑士团吗?也有可能是无胄盟的业务。”
“他和送葬人调查过了,应该是赏金猎人的势力。”
“哦,这帮家伙也不太好惹……”玛嘉烈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你不用太担心,送葬人留在了那里——他保证不会闹出人命。”
“但,他一直留在那里,玛莉娅和科瓦尔还能做生意吗?我倒也不是对他有意见……我觉得应该尽快解决赏金猎人的事情。”
在门口旁听了许久的男人突然开口了:
“赏金猎人?”
“呃,是的,叔叔。怎么了吗?”
玛嘉烈对于玛恩纳的反应极为诧异——或者说,他能出现在这里听她俩讲话就很令人诧异了。
玛恩纳转身准备离开了:
“没什么,这是玛莉娅自找的,非要去做一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
“叔叔,您好像了解些什么?”
“没有,只是以前在报纸上经常看到赏金猎人的传闻。”
陈晖洁赶紧问道:
“对了,临光先生,我想请问,您是否结识一些律师、或者国民院的工作人员,或者其他法律从业人员。”
“我只是一家公司的普通职员,没有什么人脉。”
“哦,抱歉,打扰了。”陈晖洁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玛恩纳忽然转头说道:
“……不过,之前有个自称律师的小姑娘,给过我一张名片;如果她不是吹牛的话,我认为她还是挺有专业水准的,而且在道德水准上,也比较……懂得变通。”
“哦?”
玛恩纳望向了陈晖洁恳切的眼神,摆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掏出了破旧的仿制皮革钱包,从里面找到了一张发皱的名片:
“给你了,这些名片很占地方。”
“太感谢您了,临光先生!”
陈晖洁双手接过名片,然后稍稍鞠躬表示感谢。
名片上面不只有联系方式和照片,
上面还写着——
“长缰律所”,“黛丝特”。
1098年5月25日,大骑士领,10:41
送葬人手持双铳,
从玛莉娅的小店出发、
与形形色色的对手激战了一个街区,
最后追到了一个破旧的厂房中。
他的身后全是东倒西歪的赏金猎人,
而他也“信守诺言”,始终未开一枪。
两把强度的极高的守护铳已经凌驾于大部分钝器之上。
“……我们真的也不容易,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我们保证不在这里收钱了!”
“不。”
送葬人冷静的回答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跟他拼了吧,既然他要赶尽杀绝……”倒在地上的赏金猎人重新拾起了武器。
送葬人依旧保持稳定的语速:
“我的意思是指,你们声称,你们‘也不容易’,而且收取保护费的行为是‘有理由的’,我分析之后,认为你们的说法并没有问题。”
“哈?”
“在政权无力构建秩序的地区,必须存在一个暴力机关稳定秩序,我听取了你们的意见后意识到了这一点——如果我将你们赶走,监正会依旧不会接管此地,而商业联合会更不会承担责任,这个街区的状况会进一步恶化。”
“我们不在这里收钱了,我们也不想和你这种活神仙打交道了,放我们走、行不行!”
“你们在这里的存在具有充分的合理性,我不应该打破你们维持的秩序……”
鼓掌的声音忽然响起,一位背着双剑的赏金猎人慢悠悠地溜进了废弃的厂房之中。
“很有见地嘛,萨科塔。要说我的长远规划,确实是取代这种骑士与商人的不伦不类统治——至少我是这么忽悠弟兄们的。”
送葬人依旧握着两把铳,他转过头,顺手向身后开了一枪,一声惨叫随之响起。
“……这个人试图在我转身的时候偷袭我,我避开了他的要害。”
来者邪魅一笑:
“没事没事,就当给他一个教训。”
“萨卡兹,你为什么要锯掉你的种族特征?”
“因为双角锯得掉,所以我就锯了;如果我是长光环的品种,那我就不会和锯不掉的东西过不去。”
怪异的萨卡兹环视了一圈四周,然后开始了发号施令:
“一群不长眼的家伙,知道你们收租收到谁头上了吗!”
“头儿,谁啊?”
他气不打一处来,缓缓说道:
“玛莉娅……”
“满大街都是叫玛莉娅的。”
“……临光。”
最怕氛围突然安静。
“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居然一个都没丢掉性命,搞得我很生气啊!你们没有眼力见,差点把我害死了!我他妈第一次见到,那个老东西请了假、过来找我的麻烦!”
他一边叫骂,一边狠狠地踹边上的手下。
撒气之后,他向送葬人伸出了手:
“托兰·卡什,很高兴认识您。如你所见,我管理着一支赏金猎人队伍,不过……我很少来大骑士领管教他们,给您添了麻烦。”
送葬人判断自己已经安全了,收起了铳,与托兰握了握手。
“费德里科·吉亚洛,公证所执行人,受友人之托,为玛莉娅·临光提供安全保障。”
“哎呀呀,这真是,大水冲了那个什么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
“我与你们不存在亲缘关系。”
“呃,不管怎么说……这事,我们就算翻篇了吧,弟兄们应该学到了教训,改天我再让人亲自给玛莉娅小姐送上赔礼。然后……”
“我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
“对嘛。好,那就这样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再见。”
托兰朝门口走了两步,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
他以极快的速度在街区中穿行着,
然后来到了一辆不起眼的私家车边上,打开了车门。
“……玛恩纳,我把事情解决了。你说你至于嘛,我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你还、这么、凶巴巴的。”
在工作服的右袖上,玛恩纳又套了一层臂铠,剑柄牢牢地抓在手中。
“托兰,你需要保持清醒,而我正是在善意地提醒你。你的势力扩张得过快,容易使你产生不切实际的错觉……”
托兰赶紧辩解: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一得志、就猖狂的小人吗?”
“……‘公会领袖’这一尊称,已经广泛遍布卡西米尔的‘业界’之中了。”
托兰捶胸顿足:
“唉,这帮人真是害苦了我啊……原来,我和那几个老朋友都是分庭抗礼的,你知道吧?”
“……”
“然后,前两年,一个叫做‘斯卡蒂’的怪物,把好几支队伍给打爆了,剩下的人就来投奔我。接着是去年,乌萨斯人又吊死了几个,这不,我就变成‘硕果仅存’的那个了。”
“时代的浪潮将你推向高点,你要证明你是否匹配这个位置。”
“是啊,骑士老爷,我正在努力证明呢。”
1098年5月27日,大骑士领,呼啸骑士团总部,23:13
夜幕之中,三团影子在高楼之间反复穿行。
三个人影时而散开、时而交汇,最后停在了一个没有灯光的天台之上。
“好,这是第三次踩点了,过几天就是正式行动,到时候就交给你们两个。”
仇白和弑君者都点了点头。
陈一鸣将一柄精致的短刀交给了弑君者:
“这是我向闪灵请教过之后完成的。不过原理还是很简单,就像雪怪小队和幻影弩手那样,你也可以利用我的法术,这是一份比较精准的复制。”
“那你怎么不人手弄一份?”
“你对不同战斗风格的适应性更强,我的法术与你的行动方式更加兼容……”
仇白也补充了:
“我不擅长法术。”
“嗯,潜入一个骑士团以及装备制造商的总部,要比单纯地渗透一个办事处困难得多,而且文件的地点是不确定的,晖洁只向我提供了几处可能的地点——而且这些地点很有可能依旧没有她递交的档案,到时候你们应该直接毫无踪迹地撤退。”
仇白问他:
“你对身份信息是不是有些过度重视了?”
“这种重视是必要的。大骑士领的信息化与数字化程度很高,一点点街头巷尾的小新闻都会在第二天出现在各大媒体之上,而我们递交的档案虽然看着很自洽,
“但是经不起深入的调查。你们的任务也很困难,要让假档案在看似‘意外’的过程中丢失、而且不会立即惊动企业。接下来,我在赛场上受到的关注度会越来越高,必须万全行事。”
弑君者戳了戳仇白:
“听到没有?到时候出现了风险,先撤退。我出事倒没什么,你出了事他可就受不了了。”
“讨厌……”
“那就解散吧,时候也不早了,在行动之前保证精力充足。”
面前的两人立刻沿着不同的路线离开了,
陈一鸣站在天台的边缘、直接一个后翻落入空中。
他尽可能地避开窗户飞行·,然后找准机会,
降落在一个鲜有人踏足的小巷。
在黑夜之中,陈一鸣打开了终端,散发了一丝幽光。
陈晖洁一小时前就发来了消息:
“那位律师居然和罗德岛签过合同,代号叫但书”
“性格还不错,专业素养也过硬”
陈一鸣开始编辑消息,一大串文字发过去之后,一段时间内都显示“未读”,她可能已经睡了吧。
他收起了终端,准备离开,这时候却感受到了设备的震动。
陈晖洁没谈正事——
“刚才在洗澡”
“我今天看到了一张电影海报”
“主演是卢西恩”
“他在蓝卡坞出道了吗”
“你对他有印象吧”
“我之前好像在罗德岛见过他一两次”
下一条消息陈一鸣并没有去看,
他立即转身向后平移出去。
几记闷棍和张开的麻袋都没有追上他。
“难得有骑士老爷光顾这里啊。”
“这一身扒下来,能卖不少钱吧?”
那几个混混依旧不识抬举地围了上来。
陈一鸣向他们伸出左手:
“我劝你们珍惜生命,不要惹是生非。”
话音未落,法术与箭矢同时朝着他的头部打去——
那一枚箭矢的力量超乎想象,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
陈一鸣一开始没把他们当回事,现在施法防御也来不及了,只能偏头躲过。
箭矢扎穿了后方的墙,
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而他的面甲也脱落了。
远处的弓手抱怨道:
“……一个人站在那、看了这么久的终端,我还以为是个很好得手的蠢货呢。”
“现在打死他也不迟。”
“无胄盟?”陈一鸣随口问道。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无胄盟处理的不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弓手和术师开始准备下一次袭击:
“让你死得明白一点。监正会把我们拉过来打乌萨斯,结果不付我们的薪水,我们就只能自己挣了……”
“等一下,他这张脸怎么有点眼熟……”
术师蓄力时散发的微光照亮了陈一鸣。
“那很抱歉了,我原本想和你们多聊几句的。”
陈一鸣在说话的时候完成了蓄力,
但这一轮法术并不是用于进攻,
而是召唤了一堵土墙,封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血红的光芒吞噬了术师释放的光球,
火焰引燃了弓手射出的箭矢,
然后接着引燃了在场的所有人。
越烧越旺的火焰绽放着血腥的红色,
在抽取生命的同时迅速崩解着他们的身体。
几秒之内,这一帮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封住巷口的土墙也随风飘散。
陈一鸣在垃圾堆中翻找了半天,
才总算找到自己的面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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