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老语气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时家,就从没有出过以权谋私的人!这一点,我问心无愧!”
夏书柠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嗯,看出来了。从您当年铁面无私,没动用任何关系去救亲儿子儿媳一家,就能看得很清楚。”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调里带上了几分嘲讽:“不过,亲儿子儿媳没享到的半点特权,那个假儿子……这些年恐怕就没少沾光吧?”
“你是说……望飞?”时老语气骤然一沉,眼神锐利起来。
旁边的时奶奶则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在她一贯的印象里,时望飞夫妻俩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一直是本分甚至有些懦弱的老实人。
“小夏同志,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有没有证据,望飞他……”
夏书柠毫不犹豫的打断,语气肯定:“证据,您二位最好亲自去查。恐怕不止是些以权谋私的小动作。还有,”
她目光转向时老,“当年时安国同志夫妇秘密归国的路线和消息,按理说绝密,究竟是怎么泄露的?”
“这么多年还没有查到吗?我推测源头恐怕就在您身边。”
这话一出口,时老面上虽然还能强自镇定,但握着扶手的手背已然青筋暴起。
而时奶奶的反应则剧烈得多。
这接连的冲击,养子可能包藏祸心、亲儿子的死或许另有隐情……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却感觉空气怎么也吸不进去。
一只手瞬间死死捂住了胸口,另一只手无助地抓住衣领,脸色眨眼间变得煞白如纸,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蜷缩,痛苦地呻吟出声:“呃……心……我的心……”
“老伴儿!”时老惊呼一声,猛地站起身扶住她,焦急地朝门外喊,“药!快拿药!”
夏书柠反应极快,一步上前,声音沉稳:“别慌!别乱动她!”
只见她手腕一翻,指间不知何时已捏着几根闪着幽光的银针。
她甚至没等时老和闻声冲进来的警卫员反应过来,出手如电,将银针刺入时奶奶内关穴、胸前的膻中穴以及头顶的百会穴。
针尖入体,竟微微自主颤动,甚至隐隐发热。
不过短短十几秒,奇迹发生了。
时奶奶那撕心裂肺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下来,紧捂胸口的手缓缓松开,煞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红润。
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致命的绞痛显然已经缓解。
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时老一脸惊愕地看着夏书柠,又看看明显好转的老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是知道老伴这老毛病的,每次发作都凶险万分,非得立刻舌下含服硝酸甘油,然后住院观察调养半个月才能慢慢缓过来。
这次时昭还活着的喜讯传回京市,老太太一激动就直接病发了,这才没能第一时间赶来西北。
他万万没想到,夏书柠就凭这几根小小的银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生生把人心绞痛给压下去!
“你……小夏同志,你居然身怀如此绝技?”时老的声音带着震撼后的沙哑。
他光顾着看夏书柠履历上那些辉煌的战绩和装备研发成果,几乎忘了她最初是以军医的身份特招入伍的。
可就算是军医,这也太神乎其技了!
时老看着脸色依旧苍白但已无大碍的老伴,再看向夏书柠时,眼神里带上了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恳切:
“小夏同志,我……我有个不情之请。我爱人这心疾,是多年的沉疴旧伤了,折磨了她大半辈子,你看……你能不能费心,帮她仔细瞧瞧,调养一下?”
不等夏书柠回答,刚缓过气来的时奶奶急忙阻拦,气息微弱却态度坚决:“老头子!你别……别恩将仇报,为难人家小夏同志……”
“我这个病,我自己清楚……协和、301,京市那么多大国手、大专家都会诊过了,都说只能维持,早就……早就错过最好的治疗时机了。”
她转向夏书柠,努力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小夏同志,谢谢你刚才救我。不是奶奶不相信你的医术,是这病……它拖得太久了,我也上了年纪,不想再折腾了。”
她缓缓叹了口气,眼神飘向远方,回忆道:“那是45年,打小鬼子最后关头,我被一颗流弹击中了左肺靠近心脏的位置,当时医疗条件太差了,缺医少药,能捡回这条命已是万幸……落下了这病根。”
“后来这些年,一直靠进口的西药维持着,说控制吧,也算控制住了,但根子一直除不了,反而越来越重。”
她的语气平静,带着他们那一代人特有的、看淡生死的豁达。
时老被老伴阻止,脸上闪过一丝急迫,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绝不会错。
夏书柠刚才那一手针灸,颇有“扁鹊华佗”之风,绝对和他们之前遇到的所有医生都不一样!
他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杜司令,希望这位老部下能帮着说句话。
杜司令此刻正端着他那个磕掉了不少漆的破搪瓷缸子,研究着杯子里滚烫的白开水里。
里面又没有一根茶叶,他还在那吹呀吹,仿佛能吹出西湖龙井的香味来。
杜司令又不傻,当然明白时老的意思,但他宁愿自己被当成没眼色的木头,也绝不想开这个口给夏书柠施加任何压力。
书柠现在的主职是装备研发和特战指挥,是部队里的王牌尖刀,早就不是军医了,治不治病,救不救人,全该由她自己心意决定。
更何况,书柠为国家、为部队、为他老杜做的,早已超额太多太多了,他不能干这道德绑架的事。
夏书柠把两位老人的坚持与推拒,以及杜司令那故作不知的姿态全都看在眼里。
说实话,杜司令从始至终的表现,都让她觉得这是一位真正懂得体恤下属,值得她尊敬且让她十分满意的上司。
她不再多言,直接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时奶奶面前,顺手拿过一本笔记本当脉枕,语气平静:“时奶奶,伸手,我先给您把个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