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霆舟登船,“岳父,七百三十一个海匪皆已伏诛,如今只剩岛上原着居民。”
虽没成婚,谢霆舟已经先自发称呼上了。
这一路,时晏也被动习惯了,“这帮盗匪猖獗,往后大魏与大渊若开通海上贸易,他们必定出来作乱,既是可预见的隐患,就得及时铲除。”
谢霆舟点头,知道老丈人又要趁机给他上课了,忙恭敬神色。
时晏继续道,“我刚收到信,皇后装病将你父皇哄得团团转,谢谦一到京,郑家人就奉皇后命找上了他。
昭临,你父皇是个好皇帝,可惜太仁义,做君王若一昧仁义就会徒增许多麻烦,甚至给百姓带来灾难。
帝王的威望一是杀戮,二是治国。
君王和群臣共治天下,但大多人都是自私的,有自己的盘算,很难与帝王一条心,该狠心的时候切不可心软。
但凡君王心软,要么他被撕成碎片,要么他的江山被人撕成碎片。
皇后是妻也是臣,你父皇真诚待她,却养大了她的胃口,她已做到如此地步,定会孤注一掷。”
撕不下这江山,她就会撕了皇帝,人一旦被权利迷了眼,就容易癫狂失去人性。
时晏知道谢霆舟和皇帝感情尚可,他沉声提醒,“昭临,我们该赶回大渊了。”
海岛交给时晏的人整肃善后。
一行人加快行船速度,五日后登陆,一上岸谢霆舟也收到了京城来信。
是他在宫中眼线发来的。
说的是皇后蛊惑皇帝召谢谦进宫,谢谦被时无暇打屁股拒绝入宫,而皇后因此迁怒谢霆舟的事。
谢霆舟看完信,突然就想到返程路上,时晏同他说的一句话,当一个人厌恶你时,就连你的呼吸他都觉得是错的。
皇后嫌弃他,故而将谢谦不愿进宫的原因怪到他头上。
可谢谦的事与他何干?
若真有关,那也该是他当初不够刚硬,没在揭穿云王时就直接杀了他。
谢霆舟此时深刻领悟到时晏在海岛上说的那些话,还是他先前过于仁慈。
启程回京前,他下了一道令,诛杀郑家所有心思不纯之人。
娘家被杀和太子即将到京的消息一同传到皇后耳中,皇后生生掐断了自己的指甲。
她同侄女郑巧儿说,“是太子,定然是太子干的。”
若皇帝要对郑家动手,几十年前就动手了,皇帝始终还顾及她的情分。
只有太子,那个见色忘义,刻薄寡恩,不孝不忠的畜生才能做出这种事。
定是他察觉到了郑家与她联络的事。
是了,他人虽不在京城,却留了时无暇这个眼线在,让时无暇坏他好事,害她至今没能见到谢谦。
等太子到京,她更难行事了,他连自己的亲舅舅亲表哥都能杀了,对她这个亲娘又怎会手下留情。
不行。
不能再等了。
她与郑家联络的事也不能叫皇帝知晓。
皇后看向正在伤心落泪的郑巧儿,眸色暗了暗,“巧儿,你先回去,姑母收拾些东西,今晚你便带着这些东西去找你兄长,你们暂且避一避,郑家的仇,姑母来报。”
郑巧儿看着脸色阴郁如鬼的皇后,“姑母当真会为我爹爹他们报仇吗?”
毕竟,皇后从前对郑家并不亲近,这个姑母素来以自己为先。
如今,谢谦不肯进宫,皇后的计划一直不得实施,这几日,连皇帝都很少来了。
皇后还有心思为郑家人报仇吗?
“太子杀我母族,我必不容他。”
皇后说的咬牙切齿,“先出去收拾紧要东西,我会让人带你出宫。”
谢谦的躲避和家人的死,让郑巧儿心生退意,她也不愿再呆宫里了。
皇后上次给的银票还有剩余,她和兄长带着这笔钱隐姓埋名或许还有活路。
她却不知,皇后根本没想过让他们活。
在她离开后,皇后又到了藏药的暗格前,自己吃下解药后,将一瓶液体仔细涂抹在玉镯等物上。
待郑巧儿再过来时,她将那玉镯戴在了郑巧儿的手上,“巧儿,这是我出嫁时,你祖母给我的,如今郑家人死的死,逃的逃,这玉镯姑母便送于你。”
她又拿出一块帕子塞到郑巧儿怀里,“这里面是枚玉佩,交给你哥,让他贴身佩戴,将来事成,我派人寻你们回京,以此玉佩玉镯为证,切记贴身收好。”
郑巧儿没怀疑,点了点头,又被塞过来一把银票。
皇后道,“保险起见,银票你和你哥哥一人一半,分开保存,免得放在一起丢失了,就什么都没了。”
担心郑家兄妹不佩戴玉镯玉佩,银票上她也抹了毒。
听她这样说,郑巧儿觉得姑母终于有点姑母的样子,临走时,提醒道,“姑母,你记得为郑家报仇。”
而后在皇后的安排下,出宫到了郑老大落脚的地方,将皇后的话转述,玉佩和银票也给了郑老大。
郑老大听话地将玉佩挂在了脖子上,却不愿离京,“我们都做了这么多,太子未必查不到我们身上,我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他出生时,郑家还在京城,皇帝不顾群臣反对,要娶郑家女为后,那时郑家多风光,书院里的孩子见了他没有不奉承的。
可后来祖父被赐死,郑家被发配在外,日子一年不如一年,他早已厌倦了那苦日子。
而逃亡只会比发配更苦。
“小妹,你走吧,大哥想搏一搏,赢了杀太子为郑家报仇,败了不过是一条命。”
郑巧儿急了,“可是大哥,谢谦根本不愿配合娘娘,娘娘要如何争。”
他们也无能力杀了太子。
却听得郑老大道,“娘娘定有办法的,她能让两代君王立她为后,绝不会就这样甘心的,实在不行哥想办法杀了太子。”
郑巧儿怕死,她如今只想先逃离京城,故而极力劝说兄长,却说着说着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旋即是心口刺骨般的疼痛,“哥,我……我好……好疼……”
郑老大也被突然发生的情况吓倒了,忙扶着郑巧儿,“妹妹,你怎么了?”
又是一口血涌出,郑巧儿垂眸看着掌心的黑血,她知道自己应是中毒了。
可她来个兄长这里后,不曾进食,那就是宫里,但若是吃食中毒,她熬不到这么久发作。
突然,她视线看向了手腕上的镯子,想到什么,她忙去扒拉郑老大的衣领,想将他的玉佩扯掉。
可还是晚了,郑老大也开始吐血,他也慌了,“我怎么也……”
“是……皇后……”
郑巧儿说完最后一句话,咽了气。
没多久,郑老大也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时无暇在一旁看了全程,将那些带毒的银票烧了,免得祸害旁人,而后去了燕王府,将郑家兄妹的死告诉了谢谦。
“人心难测,百姓都夸皇后慈善,谁能想到她竟歹毒到这个地步,说起来,你没养在她膝下也是你幸运,太子妹夫就比你惨多了。”
谢谦也没想到自己的生母,竟恶毒如斯。
为了不让自己与郑家勾结的事暴露,连娘家人都杀。
“可我先前听闻她对宁王极好。”
时无暇在他床边的圈椅坐下,“你不懂,这世间有种女子最会装模作样讨男人欢心。
让你和宁王交换,是皇帝遵先祖遗旨,不得不为。
她若配合皇帝,并将换来的孩子视若己出,那在皇帝看来,她是不是很识大体,很贤惠慈爱?
面对这样的妻子,皇帝是不是会更加疼爱,甚至愧疚让她与亲生儿子分离?”
谢谦颔首,“受教了。”
时无暇跑来跑去饿了,见桌上有斟好的两杯茶水,端起面前的一杯喝了一口,又道,“你们男人大多吃这套,识别不出白莲的心思。”
谢谦看着她,倏然红了脸。
刚刚时无暇来看他,他煮了茶,她还没来得及喝,就又跑出去了。
他在床上趴了几日,嫌骨头酸,就起身坐到了桌前品茶,之后又去了书房寻书。
回来便见时无暇坐在他刚坐过的位置,他只得坐到对面去,听了郑家兄妹的下场,他心头感慨,便也没想到换茶盏的事。
没想竟被她喝了。
谢谦不敢说出来,他怕时无暇又揍他,只得垂眸。
时无暇留意他的反应,眯了眯眼,“你脸红什么?难道你也被女子忽悠过?”
“没有。”
谢谦回得很快,“我闻不得别的女子身上的气味,不曾与女子有接触。”
时无暇低头凑近他,凝视他的眼睛,“真的?”
“真……真的。”
被她这样一看,谢谦都结巴了。
时无暇看着觉得好笑,又问,“那你脸红什么,不说我还揍你。”
说话间,她作势要起身,谢谦与她接触这些日子,觉得她有些虎,且对男女大防没有很明确的分界,她说打是真的会打。
但他现在不想被打屁股了,他想在她面前留点面子。
只得道,“你喝的茶盏是我刚用过的。”
时无暇闻言,放下杯子,淡淡哦了声。
她在玄甲军中历练了几年,常与男兵蛋子们一起出任务,男女大防上就没那么多讲究、
不过,和男子共饮一盏茶,嗯,还是头一回。
她又慢慢抿了一口,眼睛似笑非笑看向谢谦,果然,见他脸更红了。
时无暇转动手中茶盏,似个浪荡子般笑道,“还不错。”
谢谦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调戏了,就被时无暇捏住了下巴。
时无暇打量他,笑问,“你想娶我时,可知道我比你大三岁?”
往日灵光的脑子,因着女子的触碰突然就有些宕机了,下意识道,“女大三,抱金砖。”
说完,整张脸快熟透了。
时无暇心里啧了声,纯情的弟弟还怪可爱的。
不过,也没继续再逗弄她,因为她听到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是谢谦的护卫,“主子,宫里来人了,说要抬你进宫。”
“抬?”
时无暇眯了眸,看向谢谦。
两人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不对劲,时无暇道,“你回去趴着,我去看看。”
到了前院一看,果然有问题,今日来的不是陈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