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京的海驿码头,第一艘挂着“大唐驿船”旗号的海鹘船正缓缓离岸。船帆上绣着醒目的“驿”字,甲板上堆放着密封的公文箱,驿卒们身着唐式驿服,腰悬铜铃,正检查最后一批待运的包裹——这是倭国“平城京-登州-长安”驿道贯通后的首航,从此,倭国的文书、人员,十日便可抵达长安。
码头上,吉备真备与大唐驿使并肩而立,望着海鹘船划破碧波。“这船按大唐标准打造,能抗八级风浪,船上的‘计程鼓’每航行百里便敲一次,确保准时抵达。”大唐驿使指着船尾的铜鼓笑道,“从平城京到登州,海路三千里,五日夜可到;登州至长安,陆驿四千里,五日可达,加起来正好十日。”
吉备真备点点头,手里捏着一封将要寄出的公文——那是倭国户部关于两税法推行情况的奏报,按旧制靠商船传递,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到长安,如今有了驿道,十日便能抵达御前。“驿道通则心意通,”他感慨道,“当年在长安求学,一封家书要等半年,如今……”
话音未落,岸边传来一阵喧哗。九州农夫竹三郎挤开人群,手里捧着一个布包,对驿卒喊道:“大人,俺想寄封信,给长安的唐商张老板,问问他上次说的麦种啥时到。”
驿卒接过布包,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麻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汉文写着:“张老板,俺的麦种?竹三郎盼。”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麦穗。驿卒按标准称重、计费,收了五文开元通宝,在回执上盖了“平城驿”的朱印:“三日后到登州,再转陆驿,十二日便能到长安。”
竹三郎捧着回执,激动得手都在抖。他这辈子没离开过九州,却能把信送到长安,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俺孙子在学宫念唐话,说以后要去长安考科举,”他咧着嘴笑,“等他去了,俺就能常寄信了!”
这条贯通海东与中原的驿道,是继税赋改革后又一重大举措。朝廷仿琉州驿道规制,在平城京设“总驿”,下辖海驿、陆驿两段:海驿从平城京至登州,沿途设五个“海泊所”(驿站),配备十艘海鹘船,每船可载公文二十箱、乘客三十人;陆驿从登州至长安,沿用大唐原有的驿道,增设“倭国专驿”,确保倭国往来人员、物资优先通行。
驿道的运营完全照搬大唐制度。驿卒由唐倭两国人共同担任,需通过“唐话、骑术、识路”三项考核;公文按“急、平”分类,急件用红漆箱封装,驿船、驿马接力传递,昼夜不休;乘客分“官、民”两等,官员凭“驿券”免费乘坐,百姓付费搭乘,资费与大唐境内等同——从平城京到长安,官价一贯(一千文),民价两贯,比商船便宜一半。
开通首月,驿道便迎来了第一批乘客。十名通过贡举的倭国学子,背着行囊登上海鹘船,他们要去长安国子监深造,驿券上写着“倭国贡生,赴唐研学”,由天皇亲自签发。“到了长安,俺要去看大雁塔,”一个叫伴二郎(原大伴氏子弟)的学子兴奋地说,“还要把长安的样子写进信里,寄回平城京!”
更忙碌的是公文传递。倭国兵部的军报、户部的税册、礼部的祭文,源源不断地通过驿道送往长安;长安的诏令、大唐的新书、农技指导,也借着驿道快速传回。有次九州突发台风,损毁了二十里官道,驿卒快马加鞭送报,长安的赈灾物资七日便运抵灾区,比以前快了整整二十天。
百姓的家书成了驿道上最温情的风景。唐商张宝给博多湾的妻子寄去长安的胭脂,信里画着女儿的画像;驻九州的唐兵给父母寄去倭国的海产,附言说“这里的米和长安的一样香”;甚至有学童给长安的博士写信,问“‘道可道,非常道’是什么意思”,博士竟真的回信详解,字迹工整如印刷。
首封倭国平民家书抵达长安时,恰逢李承乾在东宫召见倭国使者。那封信正是竹三郎寄给张宝的,被驿使当作“民驿开通之证”呈了上去。李承乾展开麻纸,看着上面歪扭的汉文和麦穗图案,不由得笑了,提笔在信后批道:“海东百姓,亦是朕之子民。麦种已发,不日抵倭。”
批语传回平城京,竹三郎捧着有皇帝御批的信纸,在村里供了三天。“你看,大唐皇帝说俺是他的子民,”他逢人就炫耀,“这驿道不光能寄信,还能让长安知道咱的心思!”
驿道的贯通,让“长安”从抽象的名词变成了可触可感的存在。平城京的集市上,有小贩吆喝“长安新到的纸笔”;学宫里,学子们争相传阅从长安寄来的《两京杂记》;连神社的巫女都知道,“长安的菩萨和咱的神不一样,却都护着百姓”。
伴二郎在长安国子监求学半年后,寄回一封长信,详细描述了长安的繁华:“朱雀大街宽百步,胡商云集,夜市灯火如昼,国子监的博士讲《春秋》,听者上千……”信末他写道:“以前觉得平城京已是天下最大,见了长安才知,归唐,是让倭国走进更大的天下。”
一年后,驿道的“年运量”统计出来:传递公文两千余箱,运送乘客三千余人,传递家书逾万封。大唐驿使在报告里写道:“驿道如血脉,将倭国与大唐连为一体,文书往来如呼吸,百姓家书似私语,亲密度已与内地诸州无异。”
秋日的海面上,海鹘船往来如梭。船上的铜铃随风作响,像在诉说着两地的牵挂;甲板上的驿卒们,有的在教倭国驿卒说唐话,有的在学倭语的“谢谢”,笑声随着海浪传向远方。
竹三郎再次来到海驿码头,这次他寄的不是信,而是一小袋新收获的稻米——按张老板的嘱托,寄给长安的农技博士,让他看看倭国种出的大唐麦种长势如何。“博士回信说,这米比长安的还饱满,”竹三郎对着驿卒笑得合不拢嘴,“他还说,明年要派弟子来咱这,教更多新法子呢。”
海鹘船再次起航,载着稻米、家书、公文,向着长安的方向驶去。船尾的计程鼓“咚咚”作响,每一声,都在缩短着海东与中原的距离;每一声,都在诉说着一个事实——当驿道将两地的呼吸连在一起时,归唐,早已不是遥远的愿景,而是每天都在发生的寻常事,就像这海鹘船,往来不息,自然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