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苏灵鉴也没放过这白给书生,本来她都不太记得他的样子了。
一看,好似又俊了些。
媚眼弯弯。
她心里面装了许多事,在杀戮里卷的烦躁时,就喜欢这样干净俊朗的郎君作陪,暂时忘却烦恼。
谢宣也早就没了少年黑白分明、非我不可的执着。
他浪费了几年的时光都没有再近她一步,只不过是回到了当初相识的样子。
分得那么清楚,剥得那么干净,就能让苏灵鉴只属于谢宣了吗?
那她还是苏灵鉴吗?
是谁放不下,他早就一清二楚。
何必为难她,折磨自己。
不如看着她展颜一笑,偶尔会忘记自己杀手,说一点自己真实的样子。
她躲在他怀里时,至少有一刻,心里是完完全全只有他的。
有那一刻的相互依偎,就足够了。
人生苦短,所求皆重。
谢宣从坊间的传闻和自己的观察中一点点拼凑出一个更真实的她。
你若日积月累在意自己挂在心尖上的人,那你就不会畏惧她长剑挥下的血痕,那厚厚的硬茧下是血肉顽强的自己。
你会心疼、你会苛责自己。
为何自己会在她生命里出现的那么晚。
……
这一次,谢宣是真的后怕才会说出这样没有分寸的话。
见她不想听这样话,又清楚她的性子是何等霸道狡猾,也就暂且放下了后日的担忧,只一心照顾她的身体。
春风吹动窗外桃树的枝叶,粉色的花瓣缓缓飘舞,白墙上的黑影晃了晃,很快便悄无声息地挪开了,肩上的花瓣顺着深色衣料轻轻滑落,搅乱满院芳香。
[暗河确实不是一个令人感到舒心的地方,可我属于这里,这里承载着一个名为苏灵鉴的杀手——她所有的荣耀和悲欢。]
苏昌河的心激烈地跳动着,他猛地攥住掌心克制身体自然的颤抖,眼神锐利且亮,每一寸都是藏不住的惊异,仿佛一簇烧着的火。
他从来没有想过灵鉴这么在意暗河。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想过暗河对苏灵鉴竟然这么重要。
他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耳力好,偶然抓到这个敏感的词汇。
离开。
他浑身的血肉瞬间僵硬,身体好似由不得自己做主。
换做以前,谁敢诱惑苏灵鉴离开暗河,他就眼也不眨地抹掉那个人的脖子,谁也别想从他身边带走她!
现在,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第一次犹豫了。
拼命克制住身体冲进去反驳的冲动,给苏灵鉴选择的机会。
他告诉自己,就这一次,苏灵鉴还留在暗河会死!
他不能再看着她走向死亡了!
否则一切都没了意义。
大家长没有意义暗河没有意义整个江湖没意义。
苏昌河…便也没了意义!
他们游离这世间的亡魂,她还有机会走到彼岸!
他就算赔上整个暗河,也总能保住一个苏灵鉴的。
即使她不愿意再跟暗河有什么牵扯,以她的能耐,只要想,就能好好地活着。
他只要知道这世上有一个苏灵鉴,那便一切都有意义了。
现在,苏灵鉴不会离开了!
苏灵鉴是属于暗河的!
他第一次觉得“暗河”这个名字是发着光的,他从惊颤缭乱的狂喜中竟诡异地感到了一种近乎于“家”的温暖。
苏昌河大口喘着气,嘴巴情不自禁地咧到耳后根,傻狗的样子。
他捂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那里像有失去的血肉疯长,誓要把它填满,不留分毫余地紧紧捂住。
手背凸起青色的脉络,血管流经的血液,稠,且滚烫着。
什么东西正悄然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