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见到食物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随即迸发出近乎疯狂的绿光。
长期饥饿早已磨灭了理智,此刻他们眼中只剩下那些散发着诡异香气、却实实在在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莫妮卡手中还在嘶吼的恶魔麦穗,女帝爪间缭绕的漆黑能量,这些足以让常人魂飞魄散的景象,此刻在饥民眼中竟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什么恶魔,什么诅咒,哪有眼前蠕动着却喷香扑鼻的面包来得真实?
“会、会骂人的蘑菇又怎样?”一个干瘦的老头颤巍巍地伸出手,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正对他竖中指的红色毒菌。
“老子饿得能啃自己的鞋底!它骂它的,我吃我的!”
“副作用?”另一个妇人猛地抢过一块长着尖牙的肉排。
那肉排咬了她一口,她却反口咬得更狠,含糊不清地嘶吼,“吃了立马暴毙我也认了!总比当个饿死鬼强!”
林一凡那句“长出魔鬼翅膀”的警告话音还未落,那个尿裤子的小男孩已经啊呜一口啃下了大半个面包。
下一秒,噗嗤两声,一对油亮的小蝙蝠翅膀猛地从他背后弹了出来,扇起一阵带着硫磺味的风。
男孩愣了一秒,摸了摸背后多出来的东西,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香喷喷的面包,眼睛唰地亮了:“哇!还会飞!”
他试图扑腾翅膀,却只是笨拙地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毫不犹豫地又啃了一口面包,含混地喊着:“姐姐!再给一个!”
莫妮卡那句“召唤天灾”的广告词彻底被淹没在疯狂的抢夺声中。
镰刀少女举着喷雾罐,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群比地狱劣魔还生猛的人类——
他们甚至为了一块正在尖叫的馅饼互相揪扯头发,完全无视了馅饼正咬着一个壮汉的鼻子。
女帝优雅凝聚的、足以让人灵魂腐烂的诅咒能量僵在半空。
她的狐尾困惑地卷曲起来,看着一个老太婆精准地用拐杖打飞了另一个想多拿面包的男人,
抢过了那个还在哼着走调地狱Rap的蘑菇,塞进嘴里嚼得嘎嘣响,还嘟囔着:“调子难听了点…但挺脆生!”
三人原本那套“恶魔的馈赠”、“灵魂腐烂”的经典威胁台词,像是扔进沸水里的冰块,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连个回声都没留下。
威胁?谁在乎威胁?
几十个面黄肌瘦的村民此刻化作了最原始的掠食者。
眼中燃烧着饥饿的火焰,如同看到血肉的丧尸潮水般扑向了那些诡异却诱人的食物。
地狱特产?
恶魔加工?
那简直是天堂的美味!
哪怕下一秒肠子打结,灵魂冒烟,也阻挡不了他们此刻将能啃到的一切塞进胃里的疯狂本能。
林一凡看着眼前这片比地狱最混乱还要疯狂的景象,一时之间竟有些失语。
他周身的幽蓝火焰都仿佛凝滞了片刻,跳动得有些迟疑。
那个长出蝙蝠翅膀的小男孩正试图用新翅膀去扇一个老大爷的后脑勺,就为了抢对方手里一根会扭动尖叫的恶魔香肠。
而老大爷则一边死死护着香肠,一边用脚踹开另一个想偷摸蘑菇的妇人。
莫妮卡手里的骷髅喷雾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张着嘴,猩红的瞳孔里写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丝被无视的委屈?
“他、他们…”她扯了扯林一凡的披风角,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主人!他们不怕我!
他们居然不怕我!
那个老太婆刚才为了抢那个会放屁的土豆,还踩了我的镰刀柄!
她看土豆的眼神比看我的镰刀还炽热!”
女帝的九条狐尾也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刚才凝聚的恐怖诅咒早已消散无形。
她看着一个瘦弱的女孩成功抢到一块不断渗出黑色酱汁的肉排,那肉排咬住女孩的手腕不松口,女孩却毫不在意,连同自己的血和肉排的酱汁一起啃得津津有味。
女帝玄色长袍都显得黯淡了几分,幽幽地道,“我的存在感…竟然比不上一块会咬人的肉…”
“闭嘴!那是我的!”
“放屁!老子先摸到的!”
“谁管你!这蘑菇在叫我名字!它就是我的!”
争吵声、抢夺声、食物发出的怪异叫声、以及村民们终于填饱肚子一点后发出的满足喟叹声,夹杂着几声因为副作用而打的响亮饱嗝,喷出点火星或黑烟,交织成一曲诡异无比的交响乐。
林一凡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他预想过很多种反应:恐惧的尖叫、愤怒的斥责、宁死不屈的骨气…
唯独没想过这种彻底的无视和疯狂的…好评?
他原本那句“让饿狼心甘情愿啃食恶魔的饵食”的装逼台词,此刻显得如此苍白。
这哪是饿狼?
这根本是一群饿疯了的蝗虫!
别说恶魔的饵食了,就算现在奥丁本人跳出来说这是诅咒,他们也照啃不误!
“噗哈哈哈哈——!”
突然,莫妮卡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了出来。
“有趣!太有趣了!主人!你看他们!比我们恶魔还不讲道理!我喜欢!”
女帝也掩唇轻笑起来,只是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和释然。
狐尾重新优雅地摆动:“看来…是我们低估了饥饿的力量,以及人类在这种力量面前所能展现出的…惊人的适应性和豁达感。”
她看着那个长出翅膀的小男孩成功抢到香肠,兴奋地扑腾着摔进巧克力喷泉里,溅起一片粘稠的浪花,“或许,这才是最纯粹的生存欲望,无关善恶,只是…想活下去。”
林一凡看着这片混乱又生机勃勃的场面。
看着那些背后噗噗噗接连冒出迷你蝙蝠翅、恶魔角、或者尾巴的村民。
看着他们暂时忘却了痛苦,沉浸在饱腹的简单快乐里(尽管方式如此诡异)。
他眼中冰冷的幽蓝火焰,似乎也悄然融化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走了。”他转过身,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淡,但紧绷的下颌线缓和了些许,“这里的乐子…暂时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