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捡起她的镰刀,欢快地跟上:“下次我要带点会跳舞的肋骨和会骂街的骷髅头来!他们肯定会更喜欢!”
女帝优雅地掠过地面,狐尾扫过之处,几个正在互殴抢食物的村民被轻轻分开,“或许…可以开发一些副作用更…艺术性的食物?比如吃了会不停朗诵地狱情诗之类的?”
三道身影撕裂空间,消失在幽蓝火焰之中。
身后,斯克林杰村的废墟上,飘荡着巧克力、烤肉、硫磺和一丝…荒诞却真实的希望的味道。
几十个背后带着各种恶魔特征、吃得肚皮滚圆的村民,或坐或躺,打着古怪的饱嗝,茫然又满足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那个小男孩扑腾着湿漉漉的翅膀,看着林一凡他们消失的方向,突然大喊了一句:
“谢谢哥哥姐姐!面包很好吃!下次再来啊!记得带果酱——!”
他的声音在荒原上回荡,格外清晰。
已经踏入空间裂缝的林一凡脚步似乎踉跄了一下。
莫妮卡笑得更大声了。
女帝的肩头也在微微抖动。
这片被神遗忘的土地,第一次,响起了并非因为痛苦或恐惧,而是因为…一顿饱饭而产生的笑声。
尽管这饭,来自地狱。
而这,或许正是对那片高悬于暴风雪之上的浮空岛屿,最辛辣无比的嘲讽。
接下来的几天,林一凡三人如同灾厄的风暴,席卷过北欧人圈边缘一个又一个死寂的村落。
景象几乎是斯克林杰村的完美复刻——焦土、绝望,以及看到恶魔食物时眼中迸发出的、近乎野兽般的绿光。
但真正让林一凡感到一种荒谬绝伦的,是在第三个村子里的发现。
那个村子甚至没有地窖,幸存者们像枯柴一样蜷缩在断墙下,气息奄奄。
当莫妮卡不耐烦地一脚踹开村里唯一还算完好的建筑——
那座低矮破败的教堂木门时,一股混合着霉味和诡异香气的气流涌了出来。
教堂内部阴冷潮湿,圣像歪倒,蛛网遍布。
然而,就在那粗糙石头垒砌的祭坛上,景象却与门外的饥荒形成了撕裂般的对比!
祭坛之上,堆积如山!
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实实在在的食物!
微微发硬但绝对能吃的黑面包垒成了小塔;
颜色不太新鲜但肉质完好的风干肉条挂满了祭坛后的十字架;
甚至还有几袋麦粒和一小桶似乎变了质、表面浮着白膜的牛奶!
这些食物就这么静静地堆在那里,蒙着薄薄的灰尘,仿佛一座无声的纪念碑。
门外的饥民们,眼神贪婪地追随着莫妮卡的动作,喉咙里发出吞咽口水的咕噜声,像一群盯着鲜肉却被无形锁链拴住的饿狼。
他们的目光死死黏在那些祭坛食物上,却又充斥着一种令人费解的敬畏与恐惧,没有一个人敢越雷池一步。
“蠢货!吃啊!”莫妮卡指着祭坛,对着外面的人喊道,“那些不是吃的吗?你们是瞎了还是傻了?”
一个被饥饿折磨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老人,颤巍巍地在地上爬了半步,浑浊的眼睛里挣扎着渴望。
但最终,更深沉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疯狂地磕起头来,干裂的嘴唇哆嗦着:
“不…不敢…那是献给神明的贡品…是神圣的…我们这些罪孽深重的凡人…怎敢玷污…”
“只有…只有最虔诚地供奉…”另一个妇人眼神空洞地喃喃,她怀里孩子的哭声已经微弱得像只小猫,“…英灵殿的仆人…才能有我们的位置…神明在看…在看…”
“宁愿饿死…也不能触怒神明…”更多的人附和着,声音虚弱却异常坚定,仿佛在背诵某种刻入骨髓的信条。
讽刺像冰冷的毒液,浸透了每一寸空气。
高悬于暴风雪之上的神国,对他们的苦难不闻不问,任由他们像野草一样枯萎。
祭坛上的食物日渐腐败,而神明甚至吝于投下一瞥。
反倒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带着张牙舞爪、会骂街的“邪恶”食物,粗暴地撬开他们的嘴,把生机和“副作用”一起塞进他们即将停止蠕动的胃袋里。
然而,拯救并未换来感激。
当村民们狼吞虎咽着恶魔面包,背后噗噗地冒出蝙蝠翅膀或犄角时,他们的眼神是复杂的——
有获救的生理性狂喜,但更多的却是深重的负罪感、恐惧,以及一种被玷污的绝望。
他们一边拼命吞咽能活命的食物,一边向着阿斯加德的方向流泪忏悔。
“宽恕我…神明宽恕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吃了恶魔的东西…我脏了…我进不了英灵殿了…”
“可是…好饿…真的好饿…”
他们获得了生命,却仿佛因此预定了另一个地狱的门票。
林一凡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村民们像窃贼一样享用着“罪恶”的馈赠,然后又像信徒一样为自己得以存活而痛哭流涕,祈求那些根本不在乎他们死活的神明的原谅。
恶魔给予了生命,却被视为诅咒。
神明漠视死亡,却被奉为唯一救赎。
这扭曲的景象,比任何血淋淋的屠杀都更让林一凡感到一种极致的讽刺和…无聊。
“看到了吗,主人?”女帝的狐尾轻轻扫过祭坛上那桶发臭的牛奶,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戏谑。
“这就是信仰…用虚无缥缈的承诺,就能让生灵心甘情愿地饿死在粮堆旁。
我们恶魔诱惑灵魂,至少还给出实实在在的快乐或力量。
而这些神…他们甚至连一块发霉的面包都舍不得。”
莫妮卡歪着头,看着一个长出了蝎子尾巴的小女孩正一边抽泣一边努力想把尾巴藏起来,似懂非懂地总结:
“所以…他们其实更喜欢会饿死他们的神明,而不是会喂饱他们的我们?唔…人类果然比恶魔难懂多了!”
林一凡没有说话,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那堆满食物却如同最恶毒嘲讽的祭坛,以及那些在生理饱足和精神崩溃间挣扎的灵魂。
他眼中的幽蓝火焰冰冷地燃烧着。
这片土地腐烂的,远远不止是土地本身。
某种更根深蒂固的东西,早已发出了比尸体更浓烈的恶臭。
“走吧。”他转身,毫无留恋。
“这里的愚蠢,比绝望更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