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刚过落日余晖,原本空间中最后的一抹金色,也在天际消失。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是在室外看物件儿最不好的时间段。
摊子上的灯还没开,而阳光也已经消逝殆尽,在这种光线下,很容易让人在一些细节上失误。
当然,在罗旭看来,东西老的就是老的,除了那些高精仿品,基本不会打眼。
但问题就在于……那笔筒如果真是老的,路份可不低啊!
毕竟罗旭最近可是落下一个毛病,但凡看到高路份物件儿,第一反应便是赝品,更何况,此刻还隔着五六米的距离。
不急,一会儿过去看看细节再说!
而这时,叶姗姗也拉了拉罗旭的手:“大旭,他要五千!”
罗旭闻言想了想,微笑道:“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这……我哪知道啊,这几天看的都是一些清代和民国的瓷器、彩宝,如果不是看到那松石、玛瑙是老的,我都不敢确定呢!”
叶姗姗微微咧嘴道。
罗旭点头而笑,的确,叶姗姗这连行还没入呢,顶多算是看了几天书,很有天份,让她估价……不现实。
“我去谈谈!”
说完,他也蹲了下来,而蹲下的一瞬,不由得又扫了一眼旁边的摊子。
当然,他看的并非是笔筒,因为真正的行里人,在瞄准了一个目标之后,基本不会一直去看,免得人家货主猜出他的心思要高价。
所以他也无非是看看旁边有没有人,如果有人,他恐怕就要过去先下手了。
好在没人,他抬头看向了面前摊子的摊主。
“老板,这盒……您要五千吗?能低?”
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黝黑的皮肤,留着三青脑袋,也就是三面全剃出头皮,只留上面的寸头。
这会儿他一手盘着一串老的多瓣金刚菩提,串上穿着一块拇指粗的蜜蜡勒子。
看得出,那串儿金刚盘了不少年了,表面反出镜面光泽,颜色如成熟的红枣,暗红还反着油儿,而那颗蜜蜡颜色也很深,显然是在这只大油手里没少揉捏。
而另一只夹着烟的手,则戴着一枚银戒指,戒托不贵,不过上面镶着的松石个头儿不小,而且瓷度很高,颜色偏云盖寺蓝。
这戒指算是高货了,从古至今,松石都归为宝石类的一种,尤其到了今天,云盖寺蓝的克价都炒上了天,看那戒面大小和厚度,估摸着要五六克,按克价两千块上下来算,也要一万多了。
要知道,这也只是个指肚大小的戒面而已,这边破了万,在文玩范畴里,这已经是顶天了,当然,这克价罗旭还是搂着估算的。
听到罗旭问价儿,那男人嘬了口烟,露出卖不卖无所谓的表情。
“诚心要你给四千八!”
一听这价格,罗旭露出些许无奈的表情。
显然高了!
这盒子罗旭的心理价位在百元区间,说白了就是大几百块。
这开口四千八……都没法还价。
见罗旭的表情,男人又补了一句:“保老,清的!”
罗旭点点头:“我知道,不过差得有点远,我俩都是学生,出来逛街口袋里也不多。”
说完,罗旭故意露出无奈的笑意,旋即站起身。
“那你说个价我听听!”
见罗旭起身,男人终于耗不住了。
罗旭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看叶姗姗:“喜欢?”
“还好吧,很精致,但如果价差得多就不要,大旭,我主要是想和你学学!”
叶姗姗的回答很理智,也让罗旭十分欣慰。
这心态,才合适这一行!
其实这一行并不单指古玩,哪怕在珠宝玉石行业也是一样。
要知道,玉石一类的都属于黄金产业,也就是同样的东西,价格区间拉得很开,可以说你能花三十万拿下的物件儿,很有可能被别人七八万就拿下了。
很多东西表面上都有官价,但官价并不代表成交价,具体多少钱能拿下,还是要看买家的眼力和口才了!
罗旭点了点头:“行,那咱再看看!”
说完,他拉着叶姗姗的手又走到了隔壁摊位。
让罗旭庆幸的是,今儿来北郊古玩城的人不少,但绝大多数都是奔着灯会来的。
不管是一家老少、还是三口之家,又或是恋爱情侣,他们更多会停留在夜市的小吃摊和饰品摊上。
所以这一会儿还没人在隔壁摊子看物件儿。
罗旭蹲下扫了一眼摊子上的物件儿,却发现其实这两个摊子的东西相差无几。
老的不少,包括晚清民国、五六七的物件儿,关键是类型和摆放方式也相似。
大致看了一遍,罗旭准备先找一个老物件儿问问价,目的很简单,为那个笔筒打掩护。
其实倒不是说每次捡漏都必须要一个掩护,主要是怕万一笔筒的价格谈不拢,可以拿另一个物件儿来缓缓价格。
所以他要找的物件儿价格不能太低,至少要一眼看上去比一个粉彩笔筒价格高一些。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小铜炉上。
那铜炉不大,十公分左右的直径,高也就是五六公分,托在手里不足巴掌大。
表面包浆看老,做工精细,曲线流畅,下半部分为纯铜无雕,但凭鼓形特点和抛光平整度,便能一眼看出是水平不低的匠人之手。
而上半部分则犹如竹编一般,编成了一个镂空的笼子,当然,并非竹制,而也是纯铜打造。
那铜质竹编可以说雕刻得细致入微,甚至连编织线都惟妙惟肖。
罗旭暗喜,地摊上出现这种物件儿,还当真不多见!
这时,他的目光终于落回了笔筒,并且直接往边上挪了一步,拿起了那个笔筒。
当上手一刻,罗旭心里便已经确定了一半!
如果自己猜的没错,那么这种物件儿辨别新老最好的办法之一,便是掂一掂重量!
手头够沉,没问题!
紧接着,罗旭又看了看画片儿。
画片儿内容是一群身着军装的士兵,正拿着长枪,似是练习刺杀,而那军装明显是清末民初时候的样子。
他们有的还留着长辫,绕在脖子上,有的则已经剪掉了辫子,有的则赤膊上身,挥汗如雨,洋枪刺出一刻,表情凶狠。
而在这些士兵最前面,则有一个留着两撇胡须的男人,似是在指挥,一边扬起手中的洋刀,一边朝着众人大喊着什么。
整个画片中,一个个人物绝对是生动逼真,五官、表情刻画细致入微。
这画片儿可以说很罕见,绝对算是小众题材了,就连罗旭也没有从任何资料中看到过。
不过刚刚几米之外的时候,罗旭凭大概轮廓,便已经开始猜想。
到现在,他的猜想已经十分大胆。
在掂过重量之后,此刻再看着精致的画工,他的心里则又确定了一分。
接下来,便是看胎看彩!
笔筒胎底很白,表面明显泛着蛤蜊光,可以断为老。
随后罗旭又注意到这笔筒的粉彩中色彩很多,红粉彩烧得很艳丽,而金彩看沉,这都是民国时期粉彩特点。
他也便没再多看,直接翻了底儿,看款!
只见笔筒底部落款标准楷书,方正无比四个字,“居仁堂制”!
果然是洪宪的!
这一刻,罗旭心里开始激动了。
其实在看笔筒的第一刻,他便试图寻找问题,可看下来……的确没有。
不仅如此,重量对,画片儿手艺对,彩对,款也对了!
虽然心里始终无理由地怀疑赝品,但罗旭还是牙根一咬。
妈的,不管是不是高仿,如果价格能控制住,那就赌一把!
“老板,这笔筒嘛价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