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天暖得便快了起来,院子里的海棠树都冒出了星许芽点。
林岁安捧着书倚在窗前,瞧见院中海棠树下正说着话的余书恒和林岁喜,眼中闪过一抹兴味儿。
“阿弟又不在家,你不回去读书,来我这儿做什么?”林岁喜将泡好的豆饼水泼洒在院中的海棠树下。
现在海棠树已经开始萌芽,施些薄肥,到时候花能开得更好。
“我......”余书恒嗫嚅着嘴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林岁喜围着海棠树浇水,余书恒便跟在她身后转圈。
“你又结巴了?”林岁喜顿住脚步回头,瞧着吞吞吐吐的余书恒,不由得道。
“没......没有。”余书恒憋红了脸,“我明日便要去书院了。”
“我知道啊,你刚刚已经说过了。”林岁喜继续给海棠树施肥。
“要一月后才会归家。”余书恒又道。
“嗯。”林岁喜点点头,“之前不也是这样?”
余书恒考入了嵩阳书院,学业繁忙,归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他今年便要及冠,不知是因着考上秀才,有了功名,还是因着旁的,身上的稚气褪去了许多,人瞧着也成熟稳重了些。
“明日我去了书院,便要专心苦读,以后归家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余书恒轻声道。
林岁喜抬头看他,“那你在书院可要好好读书,争取早些考个举人回来,叫月姨好好高兴高兴。”
“好......好。”余书恒瞧见眼前姑娘明亮的眸子,结结巴巴地应道。
“你真的不结巴么?有什么不要瞒着,实在不成,隔壁巷子有个老中医,离着近,这会儿便能去找他给你瞧瞧舌头......”林岁喜见余书恒又开始结巴,忍不住皱眉。
“阿喜,我真不是结巴。我只是......只是......”只是与你在一起时,便觉得心在乱跳,连话都说不明白。
林岁喜等着余书恒的下文,见他只盯着自己瞧,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若不是,便让让,那棵还没浇呢。”说着,林岁喜提着小桶,便要绕过余书恒去另一棵树旁。
“阿喜。”
余书恒身影隐海棠树下,他微垂着头,极力掩饰着神色间的紧张。
“阿喜,这个给你。”
余书恒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递到林岁喜面前。
“你给我根棍子做什么?”林岁喜接过余书恒递过来的东西,心中疑惑。
余林两家交往甚密,此前,余书恒也时常会给林岁喜和林岁康带些小玩意儿。
大人们虽心中有数,但林岁喜只当余书恒是邻家哥哥。
毕竟是阿姐林岁安的干弟弟,她心里当他将哥哥看待,对他送的那些小玩意儿也并未放在心上。
爹娘都没阻拦,也不是单送她一人,且也没有什么不妥的物件儿,她便都收了去。
林岁喜拿着手中的‘棍子’,左右翻看了下。
那棍子洁白,打磨得很是光滑,一头略粗,一头稍细。粗些的一头上,还雕了些粗浅的花纹。
“这是筷子么?象牙筷?怎么只有一支?”林岁喜比划了一下,一支筷子有什么用?
听见林岁喜的三连问,余书恒额间蹦起一抹青筋,手不自觉捏紧。
他手艺那么差么?
像棍子、筷子?
那是他好不容易弄来的象牙,亲手打磨的簪子,上面的缠枝纹也是他一点一点雕的。
虽粗陋了些,但怎么也能瞧出是个簪子吧?
余书恒瞧见林岁喜丝毫没往发簪那边想,不由得叹了口气。
“罢了,我先回去了。这个......”他想说簪子,又起了两分隐秘的心思,将话咽了回去。
没往那处想也好,她知晓了,怕是不会收。
“你收好,我先走了。”
说罢,不等林岁喜回答,转身便出了门去。
林岁安忍不住咋舌,阿喜这就收下了?
她还以为,阿喜不喜欢余书恒,只当他是邻家哥哥,或是玩伴儿呢。
林岁喜将那象牙‘棍子’别在腰间,将桶里的豆饼水都泼在海棠树下,才拍拍手提着空桶和葫芦瓢往灶房去。
林岁安瞧见正屋出来的张慧娘,母女俩对视一眼,张慧娘走到林岁安窗前。
“余家那小子给了你妹妹什么?”张慧娘问。
“瞧着好似是根簪子,不过女儿也没有瞧得十分真切,也可能是旁的什么小玩意儿。”林岁安如实回道。
张慧娘看了眼从灶房出来回自己屋子的林岁喜。
“你干娘早前便私下与我说起恒哥儿和喜儿之事,只是两个孩子心意不明,我便没有即刻应下,只说看孩子们的意愿。如今看来,两个小人儿莫不是有些情谊,待我问问你妹妹,若她点头,便将她俩的婚事定下也未尝不可。”
林家众人早就瞧出了余书恒的心思,就连林岁康都知道。
只是林岁喜好似并不心悦他,便都没戳穿。
免得为了孩子的事儿,叫林余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毁于一旦。
闻言,林岁安也点点头。
林定山和张慧娘在儿女的婚事上,能尊重孩子自己的意见,已是很难得。
说完林岁喜,张慧娘又说起先前秦月与她说的另一件事。
“安儿,去年你干娘便与我说起你的亲事。她说,你干爹提点过几个寒门学子,品性皆不错,且已中了举人。还有与你干爹交好的同僚家中,也有适龄的子侄。原本娘想请你干爹干娘选了合适的,叫你去瞧瞧。虽说娘舍不得你,但先将亲事定下,三书六礼还要走许久。谁知许夫人先一步上门给你说了顾家那个,此事,娘便没有再提。前两日你干娘又与我提起此事,不若叫你干爹寻个由头将人叫去他家中,你得空去瞧瞧?”张慧娘轻声说着。
林岁安没想到张慧娘前一秒还操心妹妹阿喜的婚事,下一刻便说到她头上。
“中举的学子?娘,过两日便是春闱,下月便要放榜。若金榜题名,四月还有殿试。那些个学子怕是不得空,哪还有心思相看。”
林岁安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笑着回道。
“那你到底是愿意相看还是不愿?我也好与你干娘说明白。”张慧娘问。
林岁安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张慧娘得到肯定的答复,转身便走了。
她即刻便与秦姐姐说去,届时选个好日子相看,好叫她姑娘能遇到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