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或今日跟着微服出行的皇帝，在丰乐楼尝了几道新菜。
油煎天鸡、金沙飞雁、飞蝗腾达、金丝蚂蚱......
这些菜，均是从曹州运来的蝗虫制成。
丰乐楼好几样新出的菜肴都受到了不少老饕的好评。
连皇帝今日趁着闲暇，都来丰乐楼品尝了一番。
“然之啊，你呈上的那本书，真是好书。这些菜，朕用着都想多饮两盏酒。”
皇帝夹起一只金黄酥脆的蝗虫放进口中，酥脆咸香。
比之鸡鸭鱼肉，别有一番风味儿。
“是圣上福佑万民。那书是林家大姑娘献给圣上，臣不过是个恰巧碰见，呈到御前罢了，圣上可不要将林家的功劳归到臣的头上。”他执壶为皇帝将酒盏斟满。
许或坐在皇帝身侧，正对着丰乐楼雅间的观景台，抬眼便能瞧见窗外的惠民河。
“说起林家，臣也略知一二。”
叶景春坐在皇帝另一侧，他给皇帝布了菜，放下银箸，缓声道。
“哦，连你也知晓？”皇帝有了两分兴致。
许或呈上古籍时，皇帝也派人去查过林家。
底下的人来报说，林家原只是普通的商户之家。后家中幼子有了功名，才勉强步入士之阶层。
林家背景简单，身家清白，皇帝便没有命人逐一细查。
“臣听闻林家大姑娘所献的古籍治灾有效，便与臣妻说起林大姑娘。林大姑娘原是平宁侯府老侯夫人，也就是臣妻祖母身边的丫鬟。听臣妻说，林家大姑娘幼时家中艰难，母亲患病无钱医治，林大姑娘年仅六岁，便卖了自己，换了银钱给母亲治病。后入了平宁侯府，尽心侍主。去年宣王一役时，还救了臣妻祖母。林大姑娘的幼弟，去年拜入了嵩阳书院程山长门下，现在正是许大人的师弟呢。”
叶景春微勾着唇角，目光扫过许或。
他知晓些许或与林家的渊源，现在林家那个幼子又拜入程山长名下，成了许或的师弟。
他与许或交好，出言相帮两句，也是应当。只是许或，可要记住他的人情才是。
“如此说来，林家大姑娘忠孝仁义皆全，确实十分难得。”
皇帝也看着许或，许或是林家幼子师兄一事他也知晓，所以林大姑娘将古籍托许或呈上，他并不意外。
“且臣听闻，现在除了辽州天寒，蝗虫卵还未孵化，昌州、曹州皆有不少蝗虫出现。只是百姓听说蝗虫可食，还能捕来与朝廷换粮食。一斤蝗虫便能换一斤粮，那些蝗虫刚现世，便被百姓们捕捉一空。为了争抢蝗虫是归属那个村儿的，听说还为此差点儿发生斗殴。”
叶景春又笑着同皇帝将蝗虫引发的趣事说来。
他虽不做官，但他已经开始逐渐掌控叶家。叶家是商界巨头，消息最是灵通。
那些官员递折子时只会呈报些无趣的正事，这些趣事儿，他们不会也不敢说给皇帝听。
“百姓可有伤亡？”皇帝听罢，忙问。
“圣上派了不少兵士去协助治蝗，哪里敢叫百姓真打起来。听说官府叫百姓自己选了人来角力，谁赢了，那边界上的蝗虫就归哪个村子。”
闻言，皇帝笑了起来。
“这蝗虫，不，这天鸡，是世间美味啊。”
说罢，皇帝又问许或。
“然之，你说，朕赏林家和林大姑娘什么好？”
许或起身，恭敬地回道。
“臣以为，林家大姑娘奉上古籍，是为了解百姓倒悬，免圣上忧心，并非为了赏赐。林大姑娘心有家国，忠义两全。如今灾情初平，百姓逐渐安稳，想来，便是林大姑娘得到最好的赏赐。”
他言语间虽是推脱，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他对那林大姑娘的赞美。
且许或了解皇帝，这样的情况下，越是推脱拒赏，皇帝便给得越多。
皇帝打量着拱手而立的许或，沉思了片刻。
随即笑道：“那朕，便下敕诰文书嘉奖于她，并封其为孺人。其父教女有功，封为承事郎。其余赏赐，便依照惯例来。然之以为如何？”
“圣上英明。”许或拱手。
他抬眸时，目光扫过窗外，无意间却瞧见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往惠民河畔去。
这里离着河畔有些远，看得并不真切。
“朕不如你们还能忙里偷闲，今日便如此吧。”皇帝挥了挥衣袖，站起身来。
“回宫。”说罢，便往外走去。
皇帝顺着许或的目光看了眼窗外。
惠民河的景致要晚上才是绝佳，到了夜里，花船、画舫游于江面。歌舞升平，灯火通明，美不胜收。
白日里，终是差了些。
皇帝私下出宫，虽极低调，但暗中保护之人可不少。
身边皆是御前亲侍扮成的护卫、随从。连赵成威都身着常服，持刀站在门口，暗中打量着往来的所有人。
近身伺候的内监，也都是有身手之人。
只是他作为皇帝，不能出宫太久。这惠民河的夜景，今日怕是看不着了。
许或与叶景春要随行护驾回宫，却被皇帝制止。
他身边已经有赵成威，若再叫许或与叶景春随行，那不是在告知京中众人他的身份么？
明日早朝他还想不想安生？
皇帝走了，叶景春还要请许或上楼再喝两杯。
“我夫人就要临盆，今日若不是得了圣上口谕，我可不会出门儿。”
“那你还不快回去守着你夫人？归家晚了被你夫人斥责，可不要来我跟前诉苦。”许或冷冷看他一眼。
自成婚后，叶景春成日里便是夫人夫人，心中早没了兄弟的位置。
上回丰乐楼叶景春失约，他还记着呢。
“哎，今日我请你吃酒，你自己推拒，可不能怪我。今日你拒了我，去年失约之事，以后可不能再提。荣贵，走，咱们家去。”说罢，叶景春便要离去。
刚走两步，又折返回来，欠欠地凑近许或。
“还有，夫人责骂我，我说给你听，那不是诉苦，是炫耀。你没有夫人，你不懂。”
“滚。”
许或抬脚便向叶景春踹去。
却被叶景春躲开。
“公子，咱们去哪？”待众人都走了，白七问道。
“去吹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