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下了一夜大雨,天明后,雨终于停了。
张成业与林岁安带着银钱找到何村长。
何村长正在安排哪些人回崖下村查看,哪些人带着老幼妇孺去崖山顶上土匪住的屋子安置,哪些人与他一起在这儿等着府兵和县官的到来。
见张成业与林岁安来寻他,忙将手中之事放下,迎了上来。
“张东家,林姑娘。”何村长拱了拱手,“二位寻小老儿何事?”
“何村长,崖下村遭遇此难,张某也深感同情。此行,咱们也算同患难。张某身无长物,愿赠崖下村纹银二百两,用以崖下村村民房屋建造。”
张成业挥挥手,张全便当着众人的面将银钱递给何村长。
“何村长,我家姑娘赠贵村纹银百两,用以房屋建造以及妇孺安置。”兜儿捧着百两纹银到何村长跟前。
崖下村虽还算富足,但此回损失惨重。
这回重建房屋后,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掏空家底。虽不至于卖儿鬻女,但日子也要开始艰难起来,没个三五年,很难恢复到此前的样子。
林岁安与张成业此举,不仅是为了帮扶崖下村等人,也是给自己博名声。
在崖下村众人愈发感激的目光中,张成业与林岁安一同随着商队离去。
“咱们这样做,能得到州府或是朝廷的表彰么?”
回程路上,张成业悄声问林岁安。
他虽行商十几年,也与官府打过交道,但那些个官员谁不是手心朝上,鼻孔朝天。
既想要他的孝敬,又看不起他商户出身。
且恒国的官带可不是那么好得的,需在朝廷遇到特殊情况。如朝中财政困难、边疆战事、荒灾等,朝中募捐,才可捐官。
这捐官,也并不是有银钱就可。还得上头有人,能疏通打点。
除了朝中指定捐赠金额,上下打点时所耗费的银钱,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然偌大的恒国,谁有银钱都买个官儿来当,岂不是乱了套。
叫张成业花费几万白银区买个虚衔,他也不舍。
他辛苦十几年换来的身家,拿去换个虚职,还不如尽心教养孩子们读书,将来等走上仕途,改换门楣。
只是他家几个孩子更喜欢在商道上摸爬滚打,读书也只爱看些杂书增长些见闻。不似康哥儿那般,一心专研进诗书里,小小年纪便已经是举人。
不过他也资助了几个家境贫寒但在读书一道上颇有天赋的学子,只希望以后能得到些微末回报。
见张成业如此问,林岁安回首看了眼身后不远处跟着的禁军队伍,冲着张成业笑了笑。
“舅舅,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神神秘秘的。”张成业见她不多说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过是二百两纹银,张家早已不是二十几年前家中穷得要耽搁姐姐婚事,在家贴补家用的时候。
如今,他也能称得上家财万贯。
他原本也没想着花二百两纹银便能得州府或是朝中嘉奖,只想着能博得些好名声也极为不错。
如此想着,张成业心中也舒畅起来。
就像外甥女说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做自己之事,问心无愧。其余的,且看天意。
又行了一日,紧赶慢赶,到了曹水镇时,天已经黑尽。
他们仍旧在来时住的客栈中住了下来。
林岁安痛痛快快沐浴了一番,将身上的潮湿和疲惫洗去,头发烘到半干,才出了门。
张全依旧守在门口不远处,见林岁安出来,便上前。
“表姑娘,这边请,东家已经在等您。”
“多谢。”林岁安轻声致谢,便跟着张全到了客栈的雅间。
如同来时般,张成业已经点好了一大桌饭食等着林岁安。
等他与张成业用完饭后,张成业与张全去楼下查看货物的情况。
众人从崖下村匆匆转移,走得匆忙,那些货还未细看是否有损坏或者进水。
林岁安酒足饭饱,到了曹水镇,回京的途中便没有什么危险。
今晚,她终于可以安生睡个好觉。心中放松了许多,她依在雅间外走廊栏杆上,望着曹水镇零星的灯火。
连有人靠近都未察觉。
“姑娘。”兜儿垂首,轻轻拉了拉林岁安的衣摆,又给林岁安使了使眼色。
林岁安侧眸看去,见许或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
许或已经脱了盔甲,换上常服。
墨色的衣冠,衬得他更是面如冠玉。
“我有话想与你说。”他看着林岁安,目光深沉。
随即,又将目光转向林岁安身后站着的兜儿和阿蛮身上。
兜儿自是明白许或的意思,这是想单独与姑娘说话。
只是自己是姑娘的丫鬟,姑娘都没有开口,她自是不敢随意退下。
兜儿硬着头皮,顶着许或的目光站在原处。
“阿蛮,你去楼下瞧瞧,团子可有被他们照看好。”
团子是张成业给林岁安买的那匹马儿的名字。
“是。”阿蛮才刚及笄的年岁,还是孩子心性。她应了,转身便往楼下去。
“兜儿,你去旁边等我。”
兜儿看了眼脸林岁安和许或,福了福身,便站到了不远处。
她的位置刚好可以瞧见自家姑娘,又听不真切二人说话。。
将人都支开,林岁安才道:“许大人要与小女子说什么?”
以前,许或还因着她的一个称呼气闷。
自他愈发了解林岁安后,她越叫他许大人,他心中反而升起一丝隐秘的欢喜。
他知道,这意味着,她并不是从未拿正眼瞧过自己,而是想靠着这些细枝末节来躲着自己。
“林姑娘……我……”
来时他暗自演练了无数遍,要将自己的心意告知林岁安。
如今人就在眼前,他却吞吐着,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先前暗自演练的那些东西,早就抛到了脑后。
他许或何时说话如此吞吐过,他扶在栏杆上的手兀自握紧。
林岁安看着眼前眼中泛过一丝紧张的男子,忽然明白了,他今日寻来所为何事?
“许大人,若是无事,小女子便先行回房了。天色已晚,许大人也早些歇息。”
说罢林岁安逃也似的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