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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住景春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

\"你爹娘留下的那些铺子够你在贺府的日常用度,可要想在王府里不被人轻贱,还得有实打实的家底。外祖母给你的这些不多不少,刚好比皇家的赏赐少几分,既不僭越,又能让你腰杆硬起来。\"

叶老夫人说着,叫王妈妈取出一个红绸包,塞到景春手里:

\"这里头是外祖母给你的体己,有两千两的银票,两个舅舅也帮着添了一千百两,这三千两你收好了,万不得已时能应急。\"

贺景春握着那温热的红绸包,眼眶一热,跪下来给叶老夫人磕了个头:

“外祖母,是孙儿没用,还得让外祖母这么为孙儿操心,真是......”

他知道,这点点滴滴的算计,都是外祖母怕他受委屈。

\"傻孩子,跟外祖母还客气什么?\"

叶老夫人拍拍他的手,眼角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要去那王府里过日子,外祖母怎能不替你多筹算些?你娘若在,也盼着你好好的......\"

她摸着贺景春的手背,喃喃道:

“怎么会是个男的呢......”

半晌又叹了口气道:

“罢了罢了,皇命难违,只盼你日后能顺顺当当的。”

齐国安本想把自己的几家药铺和医馆的地契送给他,再给他添箱和体己,却被他婉拒了,只温煦地笑着打趣,说哪天去给他打白工,再讨杯茶喝便是。

叶老夫人看着朱成康送来的那副催妆头面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景春不住地叹息垂泪,那泪落在景春的颈窝里,冰冰凉凉的,让人不好受。

景春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便每日只装作欢喜的模样,围着那些嫁妆和田地铺子问东问西,比如田地的收成、铺子的经营,叶老夫人见他坦然,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些。

这几日,老夫人便教贺景春看那些田地账册的事,细细叮嘱:

\"...... 皇家赏赐的地看着是体面,却也须得留心。那些管事奴才没有自己人盯着,难免不作妖。你每月得派可信的人去查账,每年秋收前得亲自去巡查,看看收成如何,才好叫他们不敢欺瞒。至于商铺,你给王掌柜和吴钰的分成法子极好,多给他们些好处,他们才肯实心办事,倒不用外祖母再多操心......\"

不仅是三老爷和三夫人给他添了体己钱,贺景时和姚氏也给他添了箱。姚氏送来的是两匹上等的杭绸,还有一个攒盒,装着些杏仁酥、桂花糕。

只是姚氏似乎不如往日那般热络,话也少了许多,贺景春也不在意这事。

倒是贺景时,一有空便拉着他出去溜达,他也不嫌烦,只说日后想这般一同溜达,怕是难于青天了。

他这几日带着景春去各处看铺子认掌柜,顺路也玩上一阵,直到要出嫁的最后两天前,带他去了荣康王府的那条街。

马车慢悠悠地走着,车窗外的梧桐叶落了一地,被车轮碾得沙沙作响。

贺景时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如今荣康王恢复了亲王位,却被陛下归入威平王府族谱里......”

贺景时神色复杂的看着贺景春,带着几分叹息道:

“荣康王的府邸是前朝旧臣留下的,因为叛变而被朝廷收了去,离威平王府不过隔着条街的距离。”

贺景春震惊的差点站起来,面色十分不好看: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他与威平王府早就断了往来,断无认祖归宗的道理,可...... 圣上怎么会这么决定?把他归到威平王府里头,那岂不是威平王那一脉出了两个亲王?这辈分岂不是乱套了?”

圣上素来精明,不像是会做这等自相矛盾之事的人......可......又好像说得过去。

贺景时顾忌着在外面,便和他摇头示意等回了府里再说。此刻也望着车帘上的流苏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半晌才道:

“我准备了威平王府的关系图,你回去得看个明白。天子的心思,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揣测的......”

贺景春这几个月早已想透了许多事,只得叹了口气:

“罢了,管他什么深意都好,我只求过好自己的日子,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贺景时闻言不语,只是眸子中光影流转,似有千般计较。

看似水火不容的两方,如今却又被绑在了一处,如果时机把握得好了,只需要做点什么就可以挑起第三方的猜忌,从而切断威平王和昭国公的联系。

至于朱成康回了威平王的族谱,除了能恶心威平王,让他儿子和自己同辈,更能让朱成康时时刻刻都记得敌人的弑母之仇,若是......

他看了一眼贺景春,满脸都是悲痛,不敢再往下想,自己又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咱们大历的这位陛下,还真是......

而就在贺府的马车行驶过一条人流稀少的街道时,对面一辆有阶级的马车迎面驶来。

马车由两匹毛色纯正、神骏非凡的白马牵引,慢慢踱步而来。

这车身乃是上好的楠木所制,打磨得光可鉴人,隐隐泛着温润的光泽,两侧挂着铜质的拉手,上面雕刻着精致的如意云纹,一看便知是有品阶的物件。

那辆马车帘幕低垂,只从缝隙里泄出一缕幽幽的冷香,似兰似麝,却带着股说不出的阴恻。

两匹白马步伐缓滞,蹄声踏在青石板上,竟像是敲在人心尖上,一下,又一下,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车顶的车篷用了红镶盖角和红垂檐,四角垂着碧玺石嵌珍珠的流苏和银铃,风一吹便 \"叮铃\" 作响,那声响在这萧索的秋日里,竟有些疹人,隐隐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

车檐下悬着的字灯笼被风一吹,忽明忽暗,照得那字像是染了血。

车辕上的车夫是个面无表情的壮汉,腰间悬着柄弯刀,刀鞘上镶嵌的红宝石在日光下闪着血似的光。

福安见了忙勒住缰绳,想让对面的马车先过,却没留意车里灯笼上的 \"苏\" 字。

两车越走越近,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绣着织金青鸾鸣音的车帘被一只柔夷轻轻掀开,那手白腻得像刚剥壳的荔枝,指甲上涂着的蔻丹红得似要滴出血来,腕上戴着一只四合点翠鱼尾镯,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蓝光。

而后,那双凤眼才慢悠悠地从帘隙间隐约探出来,眼尾微微上挑。

原该是极妩媚的模样,偏生眼波流转间像含着两汪秋水,瞧过来时,却又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冷峭意。

此刻,她听见旁边马车里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清清爽爽的像夏日里的井水,让她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她往贺景春的马车里溜了一眼,带着几分探究,几分怨气,又似有几分嘲弄。

“本县主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人物,敢占着他的位置。”

她忽然开口,声音柔得像浸了蜜,尾音却带着淬了毒的钩子。

她轻轻抚摸着戒指上镶嵌的红宝石,那触感像极了当年想刺杀朱成康时,指尖沾到的血。

祖父选出了她去折磨暗杀朱成康,后来发现了自己的情愫,也给自己下了死命令,对他动情可以,可这一辈子却嫁不了他。

她的身份地位,是外祖父和父亲特地留给皇子的,她是未来的皇子妃,未来的凤凰。

嫁给谁却由不得她。

那时她多恨啊,恨他是仇家的儿子,恨他占了本该属于她的关注,可恨着恨着,竟生出些别的心思来。

他越是冷硬,越是对她不屑一顾,她便越想把他攥在手里,看他哭,看他痛,看他只能对着自己笑 —— 这才是爱,不是吗?

她忽然从侍女腰间抽过一支小巧的袖箭,那是她平日里防身用的,那箭簇打磨得极锋利,在昏光里闪着冷光,本是用来射些暗卫盗贼的。

她搭箭、拉弦,动作一气呵成,眼神里那层薄冰忽然裂开,涌出些滚烫的、近乎疯狂的光,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梦呓:

\"你说,他若是死了,朱成康会不会...... 会不会想起我来?\"

她舔了舔唇角,像只盯着猎物的蛇。

侍女吓得脸色惨白,想去拦却被她眼风一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嗖\" 的一声,袖箭破空而去,带着她压抑了多年的怨怼、不甘,还有那点连自己都唾弃的、扭曲的爱意,直直射向贺景春的马车。

贺景春正在车里和贺景时说着其他人的事:

“......二哥哥年底就可以回京了,听说羊家的老爷早就和二叔叔打过招呼了,等......”

“嗖——”

话音未落,只听 “嗖” 的一声锐响,一支冷箭竟如闪电般从二人中间穿过。

那箭来得又快又急,带着破空的锐响,擦着景春的鬓角飞过去,“笃” 地一声,死死钉在了马车的门框上,箭尾兀自嗡嗡作响,离福安不过寸许之地。

两人皆是一惊,车内顿时乱作一团。

贺景时反应极快,正要掀帘出去,却被景春死死拉住,急声道:

\"大哥哥莫要出去,那射箭的人怕是还没走远。\"

贺景春忙掀了帘子看福安,只见他吓得面无人色还脱了手里的缰绳,额上冷汗涔涔,顺着脸颊往下淌,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贺景春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他并未受伤后才松了口气,叫他赶紧驾着车走了。

马车疾驰而去,车内,景春与贺景时对视一眼,皆是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心里都清楚这显然是个警告,或是冲朱成康,或是冲贺家。

当听到箭簇钉入木框的闷响,以及车内瞬间的骚动时,她脸上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像是孩童得到了新奇的玩物,带着残忍的兴奋。

“没中。”

车夫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惜了,”

她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满是戏谑,仿佛方才那致命的一箭,不过是孩童间的嬉闹:

“这般有趣的事情,本县主还是头一遭遇到。我原以为是惠安和泰和那几个贱人,谁知竟是个男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车内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那笑声起初还带着几分稚气,到后来却越来越尖,越来越疯,像是有无数只猫爪在挠人的心,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残忍,听得人头皮发麻。

平凉把玩着弩机,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语气漫不经心,却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残忍:

\"没中才好呢。你说,把他送给怀巷,他会怎么疼他?\"

她忽然抬手将备用的箭凑到唇边,在侍女惊恐的目光下,轻轻舔了舔箭簇上的毒液,舌尖传来一阵麻痒的痛感。

这感觉让她想起那年在围场,她假意给朱成康递水,壶里藏着的迷魂药也是这般麻痒的气息。可最后,她看着他接过水囊的手指,竟鬼使神差地换了壶清水。

她想起自己与朱成康的过往,那些爱而不得的煎熬,那些午夜梦回的疯狂念头。

爱他,恨他,想杀他,又想将他禁锢在身边,这种矛盾的情感早已将她吞噬,只剩下这副疯魔的躯壳。

“罢了,倒真是新鲜,皇家竟也容得下这等事。”

她忽然又笑了,这次的笑声低沉而诡异,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

“横竖都是送过去给他添堵的,一个男人做王妃本就是天大的笑话。我倒要看看,他能得意几时。”

她从袖子拿起随身带着的一绺乌黑的头发,用红绳系着。那是以前她趁着朱成康睡着时偷偷剪下的。

她拿起那绺头发贴在脸颊上轻轻摩挲,眼神忽然变得痴迷又疯狂。

车夫在外面听得心惊肉跳,这位县主的心思,向来是阴晴不定,时而温柔似水,时而狠戾如魔,他早已习惯了噤若寒蝉。

她想起朱成康看她时,眼里那冰冷的、厌恶的光,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她得不到的,凭什么别人能得到?哪怕是个男人,也不行。

\"驾。\"

她懒懒地说了一声,声音又恢复了那股子甜腻,仿佛方才那个拉弓射箭、笑得疯魔的人不是她。

马车缓缓驶动,银铃又开始 \"叮铃\" 作响,只是这一次,那声音里像是裹了些细碎的冰碴子,落在残秋的风里,让人从头凉到脚。

她坐在车里,把玩着那支没射出的袖箭,箭头的寒光映在她眼底,像两簇跳动的鬼火。

\"贺景春......\"

她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舌尖在齿间打了个转,带着点玩味,又带着点残忍。

她垂下眼眸,冷笑渐渐浮起,眼底却是一片漠然:也罢,横竖都是送过去侮辱他的,以他的性子怎会甘心受辱?到时候,有的是好戏看。

马车又停了片刻,才缓缓驶远了,只留下一路若有似无的寒意,在这残秋的空气里弥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