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的风雪依旧凛冽,卷过这片死寂的冰原。
地脉元胎,以最惨烈的方式取得。
凛冽的罡风卷起雪粉,如同冰冷的砂砾抽打在脸上。
我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左臂焦黑碳化的剧痛与识海深处那污染元胎冲撞混沌空间的撕裂感交织,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濒死的挣扎。
花喜鹊伏在微尘师叔身体上,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昆仑的风雪无情地覆盖着这片死寂的冰原,仿佛要将我们连同那惨烈的结局一同掩埋。
意识在剧痛和绝望中沉浮,世界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那元胎在灵魂深处撞击的闷响。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
呜——呜——呜——!!!
一阵穿透力极强的、带着特殊韵律的法螺号声,如同穿越风雪的天籁,骤然在呼啸的风声中响起!紧接着,是沉闷却节奏清晰的鼓点,混合着悠扬清越的铜铃声!
这声音并非虚幻,它带着一种古老而庄严的力量感,穿透了狂暴的风雪,清晰地传入耳中,竟让灵魂深处那狂躁的元胎冲击都微微一滞!
我艰难地转动几乎冻僵的眼珠,透过漫天雪幕,模糊地看到冰原边缘的山脊线上,出现了一排影影绰绰的身影!
他们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艰难跋涉!
为首一人,身形并不高大,却异常挺拔,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道袍,外面套着厚实的藏式羊皮袄,头上戴着厚厚的皮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但他手中高举着一杆杏黄旗幡,旗幡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用浓墨写着两个遒劲的大字——“正一”!
在他身后,是数十位同样穿着厚实、包裹严实的道士。
他们两人一组,合力抬着沉重的、裹着油布的箱笼。队伍中段,四人正奋力吹响巨大法螺,鼓胀的腮帮显示着他们的用力。
另有四人抬着一面蒙着厚厚雪花的皮鼓,一人正用裹着布的木槌奋力敲击;还有人手摇着硕大的三清铃,铃声在风雪中顽强地穿透!
是龙虎山正一派的仪仗!是只有在重大科仪中才会动用的法器!他们竟然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将这些东西运上了昆仑绝域!
“掌教!看那边!” 一个年轻道士指着我们倒卧的方向,声音在风中有些失真。
为首那旧道袍身影猛地停步,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双精光四射、充满威严却又带着悲悯的眼睛——正是龙虎山正一派当代掌教,微尘师叔的同门师弟,我的师叔——微光真人!
“师兄!!” 素来沉默寡言的微光真人一眼看到雪地中微尘师叔那几无生气的身体,发出一声悲怆的低吼!
他猛地一挥手,不再顾及仪仗队伍,如同矫健的雪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深的积雪中狂奔而来!他身后的弟子们也立刻丢下箱笼,只留少数人看守,奋力跟随着掌教在雪地中冲刺!
微光真人第一个冲到近前。他根本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积雪,枯瘦却有力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迅速搭上微尘师叔的颈脉,又探其泥丸宫。
接着目光迅速扫过如同血人般昏迷的我,以及伏在微尘身上气息奄奄的花喜鹊。
“丹房弟子何在!” 微光真人声音沙哑却异常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弟子在!” 两名同样穿着厚实皮袄、身背巨大药箱的中年道士立刻上前。
“不惜代价!护住心脉!吊住性命!花喜鹊身中秽气,寒气侵髓,用‘三阳返魂丹’化入‘紫苏回春汤’,撬开牙关灌下去!陈长生……”
微光真人目光落在我焦黑的左臂和周身可怖的裂痕上,眼神凝重无比,“他体内有异物相冲,煞气蚀魂!先以‘金针渡厄’封住心脉大穴,再喂服‘龙虎金丹’固本培元!快!”
两名丹房弟子立刻蹲下,打开沉重的药箱。药箱内分层叠放着各种瓷瓶玉罐,还有用油布仔细包裹的金针、艾绒。
他们手法迅捷而沉稳,一人迅速取出一个温润的玉盒,里面是三粒龙眼大小、散发着灼热药香的赤红丹药,另一人则从一个保温的铜壶中倒出热气腾腾、药香浓郁的紫色药汤。
两人合力,小心地撬开花喜鹊的嘴,将丹药化入药汤,缓缓灌入。
同时,另一名弟子已取出细如牛毛的金针,手法如电,精准无比地刺入我周身十几处大穴,暂时封住狂暴气息的流窜,随即又取出一颗通体金黄、隐有龙虎虚影盘绕的丹药,塞入我口中,以药力强行护住心脉和残魂。
微光真人则迅速起身,目光如电般扫过周围崩塌的冰峰和剧烈震荡的大地,又望向那塌陷的天柱冰窟方向。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的大地深处,那股庞大而混乱的地脉意志正因元胎被收和之前的破坏而濒临崩溃!整个昆仑祖脉都在发出哀鸣!
“不能再等了!” 微光真人猛地转身,对着已经陆续赶到、气喘吁吁却目光坚定的众弟子喝道:“布‘万法归宗镇龙仪’!以吾辈精诚,慰祖龙之灵,定地脉之基!”
“谨遵掌教法旨!” 数十位龙虎山弟子齐声应诺,声震风雪!
没有华丽的法术光芒,只有最原始、最虔诚的科仪行动!
弟子们迅速在雪地上清理出一片空地,从带来的沉重箱笼中取出各种法器:
九面巨大的、绘有先天八卦和二十八星宿的杏黄令旗,被九名弟子合力深深插入雪地,按九宫方位布下旗门阵基!
一面蒙着厚厚兽皮、刻满雷纹的巨大法鼓被安置在中央;
一尊高达近丈、布满古朴铭文的青铜巨钟被八名弟子合力抬起,悬挂在临时架起的木架之上;
香炉、烛台、净水盂、五谷盘、符箓、经卷……被一一摆放在特定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