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彦军瘦了许多，他不善言辞，经常让刺儿头工人把他绕进去。所幸高加林制定的制度比较严谨，一般人钻不了空子。
“高厂长，要不你也把我调走吧，在这里我最忙，胡平喜天天围着向俊奇屁股后转，他们日子赛过活神仙。厂里的工人最近意见很大，劳保用品改成一季度发一次，澡堂也涨了价，迟到早退罚款翻了一倍。”
高加林听出来杨彦军的意思，以为杜小影的调动是他安排的。对于这件事他无法解释，总不能说是杜永清的意思。
“彦军，是不是感觉压力太大？”
“可不是嘛，工人在背后都骂我，我快招架不住了。”
“你猜我刚才碰到谁了？”
“陈子文！”
杨彦军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现在混得特别惨，我偶尔过来吃饭，经常碰到他在这儿喝酒，他谁也不理睬，好像不认识我们。”
“陈子文是个老实人，生活中的变故让他成了现在的样子，因为他扛不住压力，彦军，你说谁没有压力，你现在遇到了管理瓶颈期，过了这个坎，你就明白了管理的真谛。”
为了取经杨彦军带了笔记本，高加林说着他记着。
“管理者分三步走，初级管理者都是以员工为中心，非常在乎员工对自己的评价，其实管理以制度为中心，员工人数只要超过一百人，你考虑张三的家庭困难，顾虑李四的身体素质，兼顾王五的个人情绪，你会发现每个工人都有违纪的理由，也有偷懒的理由，甚至是犯罪的理由，就拿何大壮来说，他为什么犯罪？外面欠了赌债，不还钱就剁手砍脚，为了自己活命偷厂里的猪肉，相对于性命和猪肉来说，对于何大壮而言性命最贵，但是对于厂里来说猪肉最贵，谁遇到困难就来偷猪肉，厂子还不得关门？”
杨彦军一掂量还真是这个道理，自己也就是初级水平。
高加林继续说道：“到了第二阶段，管理工作处处显露出个人的特征，说话语气，做事风格，思维模式，这叫自我阶段。这个阶段的管理者已经把个人管理风格和厂里的管理模式融合为一体。用句粗话，同样的一件事让你和胡平喜分别去做，结果可能截然不同，这叫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做法。”
在高加林的解析里，杨彦军不时插入自己遇到的实际问题，高加林用自己的方式一一解决。
“高厂长，那第三个阶段的管理者应该是什么样呢？”
“彦军，第三个阶段叫无我，管理者心里完全没有管理的概念，遇到什么事以本心应对，手到擒来。没有情绪，没有恐惧，也没有任何羁绊。”
太高深了，杨彦军听得似懂非懂。
“高厂长，我什么时候能到无我的程度？”
“这个可说不准！你第一步还没有走顺，可想第三步了。”
“那我有不懂的地方直接给你打电话请教？”
高加林婉言谢绝，“市里人多嘴杂，我办公室天天有人，说话不方便，你们厂我基本理顺了，有什么问题积累起来给我写信。对了，别忘了报电大提高学历。”
两人吃过饭杨彦军回厂，他买了一些东西去看原为民。
原厂长提起胡平喜在厂里的做派义愤填膺，胡平喜一朝得势目中无人，向俊奇对管理一窍不通。
关于向俊奇高加林知道一些，原来在延州，他只是一个质检员，不过这人能说会道人缘好，大家对他评价还行。
高加林提出想去看看郑立新，原为民叹了一口气说：“立新这孩子被毁了，现在厂里不让他去上班了，自从老郑死后，他天天迷三道四，胡平喜怕他出事，就不让他去上班了，不过每月都给他发工资，按病退处理。上午我见他还在外面晃悠，走，我领你过去看看。”
敲开郑立新家的门，里面窜出来一股夹杂着剧烈酸臭的怪味扑面而来，几乎把人熏倒。
郑立新穿着皱巴巴的工装，看着高加林呆呆的说道：“哦，是加林呐，你几时回来的？”
“立新哥，我前天回来的，来给郑主席磕个头。”
一听这话，郑立新用手打在自己脸上，一边打一边说：“我不是人，是我害死了我爸。”
高加林双手用力抓住郑立新的肩膀，“立新哥，你不要这样。”
郑立新恢复平静后，高加林和原为民开导他一番。“立新哥，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该换个活法了！”
“加林，就我现在这样该怎么换呐？”
“立新哥，过了春节你跟我去延州，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走出郑立新家，原为民拍着高加林的肩膀，动情的说道：“加林娃，以德报怨你是好样的！”
“原厂长，我有个事儿还得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