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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民国的先生 > 第91章 白山黑水(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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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却猛地抬起头,

另一只手随意拨开颊边凌乱的碎发,非但没退,

反倒迎着黑漆漆的枪口直凑过去,眼底半点惧色也无,只扯着唇角冷笑:“开枪啊?有种就打死我!”

快嘴李被她这不要命的架势,

噎得瞬间卡了壳,方才的狠劲散了大半。

他盯着女人那张虽瘦削却棱角锋利的脸,愣了足足半秒,终是泄了气般垂下手,将枪撇到一边,语气无奈:“算了,你走吧!”

谁知这话倒像点燃了炮仗,

姑娘反倒来了脾气,眉峰一挑,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的盛气:“走什么走?我饿了。”

快嘴李被她这反客为主的架势,噎得一怔,手里的枪还没完全收稳,又被这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上下打量着姑娘——旧布衫上沾着泥点,下巴尖得能戳人,

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半点没有求人讨食的卑微,倒像是主子吩咐下人备饭般理直气壮。

“我饿了?”

快嘴李扯着嗓子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我这儿是枪子儿上膛的地方,不是给你管饭的馆子!”

姑娘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

径直往他身后的草垛挪了两步,伸手拍了拍上面的灰,竟自顾自坐了下来。

她抬起下巴,

目光扫过快嘴李僵在半空的手,语气依旧冷硬:

“管你是什么地方,我饿了就得吃。方才没让你有机会开枪,算给你留了情,换口饭吃,不过分吧?”

快嘴李看着,

她那副天经地义的模样,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这辈子见多了怕他、求他的人,偏没见过这么不怕死还敢跟他讨条件的女人。

可方才枪口对着她时,

她眼底那点无所谓的冷意还在眼前晃,他竟真的没法再硬起心肠赶人,最终只能咬着牙憋出一句:

“跟我来!”

三人很快回到了小山村。

刚进门,

那女人便随口对快嘴李吩咐道:“去杀只鸡吧,好些日子没吃鸡肉,怪馋的——最好是小鸡炖蘑菇的做法。”

她语气里的自然与随意,

让快嘴李一时语塞,半晌才转头看向黑娃,吩咐道:“抓鸡!”

黑娃吃惊的看着两人,悻悻的下去了……

女人斜睨了快嘴李一眼,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反问:

“怎么?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话音刚落,她也不等回应,径直抬脚就往屋里走。

快嘴李站在原地,

只觉得自己完全被这女人拿捏住了,连反驳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女人进了屋,

动作利落地提起桌子上的暖水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随后便坦然坐在椅子上,捧着杯子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神情半点不见生分。

快嘴李在一旁看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叹道:“果然是名不虚传,这‘驼龙’名号,还真不是白叫的。”

女人精致的面庞上,

悄然漾开一抹带着几分得意的浅笑,眉眼间尽是从容。

快嘴李还想再说些什么,女人却轻轻抬了抬手,语气淡淡打断:

“累了。”

话音落,

她便径自往椅子上一靠,一手捧着茶杯,眼神里带着几分忧郁,慢悠悠地喝着茶,不再看快嘴李。

快嘴李见状也知趣,顺着台阶说道:“那我先下去看看,菜饭做得怎么样了。”

快嘴李说着便转身往门外走,脚步放得轻缓,生怕扰了屋里的安静。

“吱呀”

一声木门合上,屋内只剩女人手捂着茶杯,让杯子里的热量传递给自己冰冷的手。

她依旧维持着靠坐的姿态,

目光落在窗棂外飘游的几片云絮上。

方才脸上那点浅浅的得意,早已消散无踪,只余下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沉郁,像蒙了层化不开的雾。

茶水早已凉透,

她却浑然不觉,只偶尔抬手抿上一口,素白的杯沿上,悄然印下一道浅淡的唇痕。

院外传来黑娃抓鸡时的动静,

混着灶房里柴火噼啪的燃烧声,那些鲜活的声响非但没打破沉寂,反倒衬得这间屋子愈发安静,连空气都像是慢了半拍。

? 她的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一圈又一圈,没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是在叹人生路上的坎坷波折,还是在暗自盘算着往后未知的行程。

“来了,饭来了!”

快嘴李的大嗓门先一步飘过来,

随即就见他跟着黑娃端着食盘快步上前——粗瓷大碗里,盛着深褐油亮的东北大酱,酱香味儿直钻鼻腔,

旁边码着的酱蘸菜新鲜水灵,脆生生的黄瓜、顶花带刺的小萝卜、裹着嫩黄菜叶的生菜,还撒了把鲜红的辣椒圈,看着就清爽解腻。

两人手脚麻利地摆开桌,不多时就为驼龙凑出了一整桌热食。

最勾人的还要数那锅小鸡炖蘑菇……

离着老远,浓郁的肉香就裹着干蘑菇的醇厚香气飘了过来,

炖得酥烂的鸡块沉在琥珀色的汤汁里,吸饱了汤汁的干蘑菇胀得饱满,油花在汤面轻轻晃着,勾得人喉头直动。

驼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女儿家的斯文,

伸手抓起个暄软的大白馒头,筷子一伸就精准夹向油润的鸡大腿,

大口咬着馒头,就着喷香的鸡肉,吃得狼吞虎咽,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一旁站着的黑娃看直了眼,悄悄拉了拉快嘴李的衣角,压着嗓子嘀咕:“这娘们儿,怕不是饿死鬼投胎吧!”

黑娃的嘀咕声虽小,

却没逃过耳尖的驼龙。

她嚼着鸡肉的动作顿了顿,倒没半分恼意,

只是放下筷子,对着空了大半的碗底长长叹出一口气:

“唉!在那里面,菜里连半滴油星子都见不着,天天吃的不是硬邦邦的窝头,就是糙得剌嗓子的大麦碴子——可就连这些,也从来没让我吃饱过。”

她拿起刚夹到的鸡腿,指尖还沾着汤汁,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恍惚:

“三天饿九顿是常事,饿到眼冒金星、连路都走不稳的时候,我就想着,就算是死,也绝不要再回那种地方了。”

话音落时,她咬下一大口鸡腿肉,汤汁顺着指缝往下滴,她也顾不上擦,反而咀嚼的动作比先前更急了些,像是要把过去受的饿,都在这一顿里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