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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民国的先生 > 第92章 白山黑水(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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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的秋晨还浸着凉,

窗纸泛着淡青,院外的杨树叶被风卷着,在泥地上打了个旋儿。

土坯房的烟囱飘着浅灰的烟,黑娃裹着厚夹袄从屋里出来,鞋底碾过落叶的细碎声响里,混着远处苞米地传来的动静。

等秋阳慢慢爬高,

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空气里渐渐漫开新粮的香气——晾架上的玉米泛着金,

灶间飘出小米粥的暖,连风都裹着丰收的劲儿,让这微凉的早晨,一点点热了起来。

驼龙终于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

目光扫过房门那道紧闭的门闩时,她唇边淡淡漾开一抹笑意——这是她近几年睡得最安稳的一夜,胸腔里满是久违的松弛,心底忍不住叹:自由真好。

她暗下决心,这次说什么也要拼了命,离开那座困住她的监狱。

她利落穿上用碎布掺着干草打的草鞋,背上那块旧布折成的包袱,驼龙轻轻推开了门。

门外的景象让她顿了顿:一个木盆静静放着,盆沿搭着块看着还很新的白毛巾,旁边还摆着一小块香胰子。

她盯着那两样东西,眼底掠过一丝明了,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驼龙把包袱又放回床榻,弯腰端起门口的木盆,脚步轻缓地往院角的井台走。

刚走到井边,就见厨房的布帘被掀了下,黑娃探出头来,见是她,便迈步走过来,手里还攥着个小纸包:“姑娘,洗漱要青盐不?”

她端着木盆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黑娃,轻轻点了点头。

黑娃没多话,

转身回了厨房,很快就把一小包青盐递到她手里,又补了句:“你先忙着,等会儿我把熬好的小米粥,给你端到屋里去。”

驼龙捏着那包细白的青盐,指尖能触到纸包的温热,她低声道了句:

“多谢。”

声音还带着点刚醒的哑。

黑娃摆了摆手,

转身回厨房时,布帘晃出一阵淡淡的烟火气,混着小米粥的甜香飘过来,勾得人胃里发暖。

她把青盐放在井沿,

弯腰去提井绳——木轱辘转得“吱呀”响,清凌凌的井水顺着桶壁晃出来,溅在脚边的土路上,留下几个湿印子。

用新毛巾蘸了水擦脸,

凉意在脸上漫开,连带着昨夜残留的倦意也散了大半,又捏了点青盐揉在牙上,咸涩里竟透着股踏实的滋味。

刚把木盆端起来要往回走,

就见黑娃端着个粗瓷碗从厨房出来,碗里的小米粥冒着热气,金黄的米粒沉在碗底。

“快趁热喝,”

他把碗递过来,又往她手里塞了两个白面馒头,“吃饱了,才有力气。”

驼龙捏着温热的馒头,指尖微微发紧。

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抬眼看向黑娃,眼底的感激藏在睫羽下,轻声应了句:

“好。”

过了一会儿,驼龙端着碗筷走进厨房。她掀开布帘时,正瞧见黑娃在择菜,便笑对她着说了句:“吃完了,碗筷放那桌上。”

驼龙点点头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厨房里扫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黑娃看她这模样,又瞧着她眼里那点失落慢慢浮上来,顿时明白了。

他直起身子笑道:“你是找我们队长吧?他在外面晒场上呢,正带着队员们训练呢?走,我带你过去找他。”

驼龙听了这话,眼里那点失落倏地散了,嘴角悄悄扬起来,又很快压下去,只低低应了声:

“好!”

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黑娃往外走。

刚出厨房门没多远,前方晒场上的吆喝声就撞进了耳朵。

秋日的晨阳暖融融地洒着,队员们光着膀子练得正酣:有的举着石锁上下翻转,有的扎着马步纹丝不动……汗珠砸在黄土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快嘴李被三两个后生围着,正把个大石锁举在胸前,后生们扯着亮如敲锣的嗓门数着:“十七,十八……”

黑娃远远就扬声喊:“队长,有人找!”

队员们循声看过来,见是个姑娘站在那儿,顿时一阵哄笑,口哨声、打趣声混在一块儿,把晒场搅得更热闹了。

快嘴李也不恼,“咚”地放下石锁,冲起哄的后生们眼一瞪:

“等着,回头再跟你们算账!”

说罢大步走到驼龙面前,抹了把脸上的汗,开口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驼龙抬眼瞥了他一下,语气平淡得像一汪静水:

“告诉你的主子,三天后,我会按约定去大帅府。说了去,就一定去。”

话音刚落,她转身就走,步子干脆利落,没带一丝拖泥带水。

“哎姑娘,你误会了!”

快嘴李急忙追了两步,扬声解释,

“我们不是少帅的人!”

可驼龙像是没听见,身影越走越远,很快淡出了晒场的视线。

快嘴李停下脚步,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懊恼地一拍大腿,喃喃自语:“瞅瞅这事办的……哎!”

此刻,

猛子正坐在从奉天开往葫芦岛的火车上……

身边的张老三急得坐不住,一会儿扒着窗户瞅那铁轨上慢如爬行的火车,一会儿又直挺挺地靠在椅背上唉声叹气,眉头拧得像团打了结的麻绳。

对面的张晓兰瞧他这焦灼样,忙开口劝道:“老三哥,你也别太急了。”

“我能不急吗?”张老三的声音陡然提了些,带着股火烧火燎的劲儿,“我手下一个团的弟兄,全指望着这些装备训练和保护商会呢?”

张晓兰又接话道:“我已经给葫芦岛商会的客户打过电话了,他们说会帮咱们寻个可靠的船老大。那两艘万吨货船,找搭栈桥卸货的地方,保准能解决。”

猛子心里其实也急得打转,但还是沉住气开口道:

“我已经给苏先生发了电报。他知道咱们遇上难处后,特意托了徐志摩先生,请东北大学建筑系的梁思成教授和林徽因教授,帮咱们解决搭栈桥的方案。”

张老三闻言愣了一下,紧锁的眉头松了松,语气里带上点佩服:“还是苏先生有办法。”

火车“哐当哐当”地碾过铁轨,窗外的田野正被渐浓的暮色一点点漫过。

张老三抬手摸了摸下巴,先前那股火烧火燎的焦躁劲儿,不知不觉散了大半,眼神里也添了几分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