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灯火通明。
水晶吊灯将光线切割成无数碎片,洒在每一张浮夸的笑脸上。
空气里是香水、食物和酒精混合发酵后的气味,让陈佩佩胃里一阵翻搅。
她端着一杯气泡水,轻轻晃着,杯壁上的水珠映出她眼底的烦躁。
对面的男人还在说个没完。
“陈总年轻有为,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秦成功,冬雨重工的老板,一个标准的中年发福男人,油腻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说话时,嘴角的唾沫几乎要溅到陈佩佩脸上。
陈佩佩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半步,脸上的笑容得体又疏远。
“秦董过奖了。”
她的大哥被她亲手送进了精神病院,陈家的烂摊子自然落到了她头上。
不过陈家毕竟家大业大,这些过去需要仰望的商界前辈,如今也不得不对她这个准继承人堆起笑脸。
真是无趣。
“这是小女,秦菲菲,还在上大学,今天带她来见见世面。”
秦成功把他身边的女孩推了出来。
女孩看着二十出头,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礼服,脸上带着几分局促,但更多的渴望是对着自助餐台的方向。
“陈总好。”
秦菲菲小声问好。
“你好。”
陈佩佩点点头,总算找到了一个喘息的借口。
“年轻人之间比较有话题,我跟菲菲聊几句吧。”
秦成功乐见其成,立刻转身去应酬别人了。
“还在上学就来参加这种场合,不习惯吧?”
陈佩佩随口问。
“还好,这里的甜品很好吃。”
秦菲菲的回答很诚实,视线已经落在了不远处的巧克力喷泉上。
陈佩佩看着她盘子里堆成小山的食物,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胃,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她为了在昙漪姐面前维持最好的状态,已经很久没有放开吃过一顿饭了。
为什么昙漪姐最近越来越疏远我?
是她喜欢上别人了吗?
不,不会的。
陈佩佩捏紧了手里的玻璃杯。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能把昙漪姐永远地、只属于我一个人地留在身边。
她和秦菲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部分时间都是看着对方风卷残云。
这个女孩的食量大得惊人,一盘接一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真羡慕。
陈佩佩的思绪飘得很远,没注意到大厅角落里,一个青年男人正注视着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宴会终于结束。
陈佩佩一秒钟都不想多待,和秦成功父女打了声招呼,便径直走向停车场。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格外清晰。
她走到自己的车旁,拉开车门,却没有立刻坐进去。
她对着身后空无一人的过道,平静地开口。
“出来吧。”
空气里只有冷风流动的声音。
“跟我一晚上了吧。”
脚步声响起。
一个青年男人从一根水泥柱后走了出来。
他很年轻,看着不过二十岁上下,脸上挂着和这个年纪不符的、玩味的笑容。
就是宴会上那个一直盯着她的人。
陈佩佩关上车门,转身面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面前的人她认识,着名的花花公子赵城。
“赵公子有事?”
“陈总真是敏锐。”
赵城双手插在裤袋里,一步步走近,站定在三步之外。
陈佩佩扯了扯嘴角。
“赵公子,你不会是想对我下手吧?”
她顿了一下,语气很平淡。
“我先声明,我不喜欢你,虽然我还没有伴侣。”
赵城玩味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
他摊开手,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反正我也不需要对这个身体负责。”
陈佩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什么叫……对这个身体不负责?
赵城没给她思考的时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扔了过来。
陈佩佩下意识接住。
“你会对这段视频感兴趣的。”
她低头看去,手机屏幕上已经是一个播放界面。
她按下了播放键。
视频的画面有些晃动,像是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拍的。
一个脸部打了马赛克的女孩,拿着一支针管,给躺在床上的赵城注射了某种液体。
然后,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画面里的赵城,身体在迅速地“融化”,骨骼、肌肉、内脏都化作一种粉红色的粘稠液体流了出来,最后只剩下一张完完整整的人皮。
那个女孩熟练地从背后剖开那张皮,然后钻了进去。
视频的最后,是“她”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变成了和赵城一模一样的男人。
陈佩佩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将手机扔了回去。
“AI视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AI目前可做不到这个地步。”
面前的“赵城”接住手机,笑呵呵地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扔给了她。
瓶子里是蓝色的液体。
“如果你不相信,大可以自己试试。”
他的笑容里带着一种纯粹的恶意和看好戏的兴奋。
“这支浓度不太高,估计无法把人变皮,呵呵呵。”
“你到底想做什么?”
陈佩佩握着那支入手冰凉的试剂,声音冷了下来。
“合作。”
“赵城”收起笑容,整了整自己的领带。
“陈总,你心里有很想要的东西,对吧?比如……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
陈佩佩的身体僵住了。
“呵呵呵。”
他笑了起来,转身朝停车场的出口走去。
“如果你想好了和我合作,就打这具身体的电话吧。”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只有那诡异的笑声还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
陈佩佩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心里的蓝色试剂。
……
高档酒店的套房里,一个年轻女孩正在穿衣服。
她数了数桌上的一沓现金,满意地冲床上的人抛了个媚眼。
“赵公子,下次再找我呀。”
床上的男人亲了亲她的额头,没说话,看着她离开。
门关上后,“赵城”又躺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百无聊赖地导了一发。
男人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他自言自语。
随即,他走到床边,注射了一个试剂。
“嘶啦——”
一声轻响。
“赵城”的身体软了下去,像一个被抽掉骨架的玩偶。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那张人皮里钻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正是塔利亚。
她踢了一脚地上那张“赵城”的皮,笑了笑。
姐姐的命令是把那个叫秦菲菲的实验体抓回去。
宴会上一看,那个女孩果然没什么防备心,还在那大吃大喝,一点都没记起实验室的事情,估计确实没有记忆。
本来随便入替一个她的闺蜜就能轻松搞定。
太无趣了。
但那个陈总,可太有意思了。
塔利亚想起陈佩佩那张冰冷又压抑着疯狂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
希望她,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乐子。
呵呵呵呵。
……
车库的卷帘门缓缓落下,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亮。
陈佩佩靠在驾驶座上,没有立刻下车。
车内只开了阅读灯,昏暗的光线照亮了她手中的小玻璃瓶。
蓝色的液体在瓶中轻轻晃动。
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段视频。
合作。
陈佩佩的手指收紧。
昙漪姐……
如果把昙漪姐也变成这样……
她就可以永远地,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疯狂地滋长起来。
陈佩佩打开车门,走进电梯。
指纹解锁,公寓的门应声而开。
一片漆黑。
她没有开灯,借着玄关感应灯微弱的光,换了鞋。
“喵呜~”
一团毛茸茸的白色生物蹭了蹭她的脚踝。
是她的波斯猫,圆圆。
陈佩佩弯下腰,将猫抱进怀里。
圆圆胖乎乎的,身体温热,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她抱着猫走到沙发边坐下,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那个蓝色的小瓶子。
她看着怀里毫无防备的圆圆,又看了看手里的试剂。
只要一点点……
她亲了亲圆圆毛茸茸的头顶。
算了。
她还是不忍心。
陈佩佩放下猫,起身走向储藏室。
那里有一个铁笼子,是她给圆圆买的玩具。
她打开笼门,从里面抓出了一只还在挣扎的肉鼠。
回到客厅,她从医药箱里找出一支全新的注射器,动作熟练地抽出了半管蓝色液体。
她将挣扎的老鼠按在茶几上。
针头刺破皮肉。
蓝色的液体被缓缓推入。
起初,老鼠只是抽搐了几下。
很快,诡异的变化发生了。
老鼠的身体像是被注入了某种强效的腐蚀剂,皮肉迅速溶解,骨骼也跟着软化。
没有血液流出。
一滩粉红色的,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的粘稠物质从皮毛的缝隙里渗了出来,在光洁的茶几上摊开。
最后,只剩下一张小小的、完整的鼠皮。
陈佩佩戴上早就准备好的手套,用镊子夹起那张皮。
很轻,很软。
背后有一道整齐的裂口。
她凑近了闻,没有腐烂的臭味。
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陈佩佩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她找到了。
找到了能将江昙漪永远留在身边的办法。
她将那滩粉红色的东西和鼠皮处理干净,然后拿出“赵城”之前扔给她的那部手机。
开机,找到通话记录里的第一个号码。
她用自己的手机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通。
“喂?”
电话那头传来赵城的声音,带着一点刚睡醒的鼻音,听起来懒洋洋的。
“是我。”
陈佩佩的声音很平静。
那边沉默了两秒,然后响起一声轻笑。
“陈总,这么快就想通了?”
“我答应和你合作。”
“我就知道。”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愉悦起来。
“陈总是个聪明人。”
“你的条件呢?”
陈佩佩直截了当地问。
“很简单。”
赵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恶意。
“帮我拿下秦菲菲。”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陈佩佩挂断了电话。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
秦菲菲。
那个在宴会上只知道埋头吃东西的女孩。
她脑中闪过女孩那没什么心机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换一个能和昙漪姐永远在一起的机会。
这笔买卖,太划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