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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靖忠离开酒楼的地窖后,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夜风带着寒意,吹得他打了个哆嗦,可他不敢有半分停留;

地窖里周千户那让他部下集体“以死报国全员玉碎”交差的指令还在耳边回响;

可眼前的处境却让他连喘口气的力气都没有。

他没敢走灯火通明的大路,专挑墙根下的背街小巷绕路,脚下的石板路坑坑洼洼,沾着白日的泥泞。

燕京城的街道上已没了白日的喧嚣,只有夜间一些小吃夜摊子和码头力工还在忙活;

好在一个月前燕山军解除了宵禁,不然在夜里上街是真的会暴露的。

橘黄色的光晕在石板路上晃悠,照得墙角的阴影忽明忽暗。

赵靖忠每次听到燕山军巡逻队马蹄声,都要赶紧缩到巷子深处的杂物堆后;

直到马蹄声远去后才敢探出头;

他太清楚燕山军的霸道,哪怕只是被怀疑,都可能被拖去盘问,一旦暴露身份,等待他的就是城楼上的绞刑架。

什么锦衣卫是皇帝亲军,燕山军根本不认。

一路提心吊胆,直到摸到城南那处破败的土地庙,他才松了口气。

这土地庙的神像早就在燕京大火中塌了半边,只剩下半截身子;

庙里堆满了干草和垃圾,是燕京城城南最没人管的角落;

燕山军的重建是由城中心发散的还没到城南边角料。

赵靖忠熟练地挪开神像底座的一块松动青砖,从里面摸出一个破布包;

里面裹着几枚刻着特殊纹路的铜钱,这是他们联络部下的信物;

他不敢耽搁,连夜提着一个破布包,换了身行头,装作收废品的小贩,将信物一一送到四个下线的住处:

王二藏在码头旁的力工窝棚,那窝棚是用茅草和木板搭的,十几个人挤在一起,连翻身都费劲;

张小六混在挑夫歇脚的驿站,白天扛着货担跑遍半个燕京,晚上就睡在驿站的通铺;

李虎和另一个总旗则住在城外的一处货站。

每到一处,赵靖忠都只敢跟部下留信“明晚亥时,丰台七里庄空院,单独来”。

第二天傍晚,赵靖忠提前一个时辰赶到丰台七里庄。

那院子是个空荡的农家院,夯土院墙还完好,是去年他们来的时候进燕京前的落脚点一直没暴露。

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从怀里摸出一个干硬的窝头啃了两口;

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把天边染成一片暗红,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知道;

这次召集,怕是不好收场,他这些弟兄们的怨气,早就快压不住了。

怎么让人送死是麻烦事啊。

等到亥时一刻,天彻底黑透,连星星都躲进了云层,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四个身影才借着夜色,猫着腰摸进院子。

领头的是王二,四十来岁的年纪,脸上刻满了风霜,手上全是老茧,是四个总旗里年纪最大的,也是跟着原千户最早来燕州的;

跟在后面的张小六,才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几分疲惫;

以前在金陵锦衣卫当差时,从没干过扛大包的活,如今额角的头发都熬出几根白丝;

李虎人高马大,三十来岁的年纪,以前是齐州的军户,手上的力气大,现在靠在码头扛货谋生,肩膀上早就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最后一个总旗叫孙强,话不多,以前在金陵包打听各路勋贵的风流事迹,如今却只能靠在燕山军底下套大车拉货。

四人一进院,就各自找地方坐下,没人说话,气氛透着几分沉闷。

王二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倦意:“赵大人,赵百户,啥事啊?

把咱都叫来这破庄子,大冷天的,风刮得跟刀子似的,明儿早起还得去运河码头扛货,晚了工头要扣钱的。

怎地,朝廷总算想起咱,要给咱发工钱了?”

这话一出,另外三个总旗也纷纷抬头,眼神里满是期待,连孙强都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忠诚是有价的,锦衣卫的忠诚可不是某些会自带狗粮“高等”狗种,不给狗粮他们真的就摆烂甩脸子。

还是时代进步了,“高等”狗都会自带狗粮高呼灯塔万岁,古代狗还是差点意思。

赵靖忠的脸瞬间红了,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尴尬地搓了搓手;

燕京站有经费吗?

按规矩是有的,锦衣卫外派的站点;

每月都有固定的饷银和活动经费,可他一个小小的百户,在金陵狗屁不是,根本没话语权。

以前老上级千户在的时候,还能凭着旧关系,从金陵要到一部分经费;

可去年燕京大火,千户暴露被燕山军绞死,从那以后,燕京站的经费就彻底断了线。

他几次差人给金陵递信要经费,都石沉大海。

没办法,其他地方的锦衣卫根本不靠金陵经费还要给上面孝敬,可以在当地敲诈勒索或是勾结商贾收取保护费;

可燕州情况特殊,锦衣卫身份不是免罪金牌而是催命符,根本不敢在燕州收保护费。

赵靖忠强装镇定,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底气:

“大家也都知道,如今江北被燕山贼军肆掠,金陵那边想给咱送经费,难如登天。

朝廷也有难处,大家多体谅一下,等过了这阵子,经费肯定会来的。”

“体谅?”

张小六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还有一丝愤怒;

“师父,咱体谅朝廷,谁体谅咱啊?

咱在这燕京地界,干着最苦最累的卖体力活,操着掉脑袋的心;

每天出门都得先摸一摸脑袋还在不在,就怕被燕山军的盘查队抓住。

三个月了,朝廷连一文钱的饷银都没发,上次有人带信,说我娘的咳嗽又加重了,我都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咱这样在燕州苦熬,到底图个啥?”

李虎也跟着点头,声音瓮声瓮气的,像打雷:“就是,百户大人。

咱想混进燕山军征兵不难,四个月我还让弟兄去试过。

可进去了又能咋样?就是个大头兵,天天要么练队列、要么扛木头修岗哨,连前线都不配去,哪能摸到啥机密?

这样下去,咱啥情报也搞不到,还不如回金陵继续坐冷板凳也比在这儿提心吊胆强!”

王二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却更显无奈,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恐惧:

“赵大人,不是咱想抱怨,实在是这日子太苦了。

咱燕京站当初来的时候,多气派啊;

一个千户带五个百户,两百多精英,全是锦衣卫里挑出来的好手;

想着趁着燕山军刚跟东狄、伪燕打完大决战,燕州地方混乱的时候布局。

可谁能想到,一场燕京大火,啥都烧没了?”

“重建燕京的时候,咱弟兄们里面南方人的口音、习惯根本藏不住。

原千户和四个百户,还有一百多个弟兄,接连暴露,最后全被燕山军不由分说绞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就咱这支,因为都是齐州、燕州本地人,说话跟当地人差不多;

干着力工、挑夫的活,靠着同乡帮衬,才勉强没暴露,可这日子,跟坐牢有啥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