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脂传奇:亳州药市九蒸录
楔子
明永乐年间,亳州城东南涡水蜿蜒,岸畔药田连畦接垄,每至秋阳初透,漫坡补骨脂缀着紫白色小花,风过处,辛香混着泥土气漫进城墙。北关药市更是热闹,驴驮马载的药商操着南北口音,竹匾里的补骨脂或黄或褐,却少有人知,这不起眼的籽实里,藏着一段“九蒸九晒凝真味”的传奇。彼时药市有个规矩:若遇老药农捧出墨色如漆的补骨脂,必围而争购,因那是按“魏氏古法”炮制的珍品,能治腰膝冷痛、宫寒不孕,只是这古法由来,少有人说得全——只知与一位叫苏景然的年轻药农,及一位隐于城郊的魏老药师有关。
上卷 第一卷 桑火初蒸识真味
苏景然是亳州城郊苏家庄人,年方二十,跟着父亲在药市摆摊卖些寻常药材。这年秋末,邻村张阿公拄着拐杖来寻他,眉头皱得能夹碎铜钱:“景然,你给的那补骨脂,我煎了三副,腰还是疼得半夜醒,腿也沉得像灌了铅。”景然忙扶阿公坐下,见他面色苍白,双手捂腰,说话时带着寒气,便想起父亲说的“补骨脂能温肾”,可为何不见效?
他跟着阿公去家查看,见灶台上的药渣里,补骨脂还是黄褐原色,辛气刺鼻。阿公叹道:“我那老婆子怕药苦,煎药时只煮了一炷香,说闻着冲得慌。”景然心里犯嘀咕,又去药市问其他药商,有人说“补骨脂性燥,得久煎”,有人说“老人类虚,得配着别的药”,说来说去,没个准话。他想起城郊龙山脚下有位魏老药师,据说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便揣了些新收的补骨脂,寻了过去。
龙山脚下的茅屋围着竹篱笆,院里晒着几匾药材,一位白发老者正蹲在灶前添柴,灶上陶甑冒着白汽,飘出温润的药香。这便是魏药师。景然说明来意,魏药师指了指甑旁的竹匾:“你看这补骨脂。”景然低头,见匾里的籽实黑如墨玉,捏在手里温润,凑近闻,没有生品的辛烈,反有淡淡的甘香。“你用的是生品,性烈燥,老人肾阴本虚,受不住那股燥气,反伤了津液,自然无效。”魏药师说着,掀开甑盖,里面正是半甑补骨脂,蒸汽裹着黄酒的醇厚漫出来。
“这是第一次蒸,用桑柴火,加黄酒拌透,蒸足一个时辰,让酒气渗进籽实里。”魏药师添了把桑柴,火苗舔着灶膛,“蒸完得晒,要晒到日头落山,让阳气收进去。这样反复九次,才能把补骨脂的燥性去了,留下温补的真味。”景然听得入神,见魏药师从陶罐里取了些墨色补骨脂,让他带回去给张阿公:“配着杜仲、牛膝煎,煮两炷香,早晚各服一次。”
三日后,张阿公竟自己拄着拐杖来了药市,脸上有了血色:“景然,这药真管用!晚上能睡整觉了,早上起来腿也轻了!”景然忙去龙山谢魏药师,见老人正晒第三蒸的补骨脂,竹匾里的籽实已从浅黄变成深褐,“每蒸一次,色深一分,燥气减一分;每晒一次,味润一分,药力纯一分。”魏药师摸着籽实,眼神里满是郑重,“这不是我瞎琢磨的,是祖上传下来的法子,试过多少回才定下‘九次’这个数——少一次,燥气去不净;多一次,药力又散了。”景然这才懂,所谓“古法”,原是一辈辈药农在灶火与日头下,用无数次实践磨出来的。
上卷 第二卷 黄酒润制助孕育
自得了魏药师的指点,苏景然便学着炮制补骨脂。他在院里搭了竹架,置了陶甑,特意从龙山采桑枝当柴,又托酒坊的王掌柜留陈年黄酒——魏药师说,黄酒能引药入肾,让补骨脂的温补之力更醇。起初他总掌握不好火候,第一次蒸时火太旺,甑里的补骨脂竟焦了些,魏药师见了,只说:“火候如人心,急不得,桑柴火要温,让汽慢慢渗,像春雨润田。”
这日药市刚散,邻村的李嫂就寻来了,她眼圈泛红,声音细弱:“景然,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嫁过来三年,一直没怀娃,郎中说我是宫寒,喝了好多药也不管用。”景然想起魏药师说的补骨脂“温肾助阳,暖宫散寒”,便取了些刚炮制好的墨色补骨脂,又去药市配了菟丝子、杜仲,“李嫂,你把这药煎了,每天早晚各一碗,记得煮够两炷香,要是怕苦,就加两颗红枣。”
李嫂按着法子服了一个月,再来时,脸上多了些气色:“景然,我感觉身子暖了些,以前手脚总冰,现在晚上睡觉也不凉了。”景然又去问魏药师,老人说:“宫寒如冻土,补骨脂是暖阳,可单靠暖阳不够,得配着菟丝子固肾,杜仲补腰,就像冻土上要盖层肥土,才能生芽。”他让景然再给李嫂加些当归、白芍,“当归补血,白芍柔肝,气血足了,宫寒才能彻底好。”
谁知过了几日,药市的刘掌柜来找景然,脸色不太好看:“景然,你那补骨脂卖得比别人贵两倍,我进了些生的,按你的方子给客人配,怎么客人说没效果,还上火?”景然忙跟刘掌柜去看他的补骨脂,见是浅黄褐色,闻着辛气冲鼻。“刘叔,生补骨脂燥性大,宫寒的人吃了,火没暖到宫,倒伤了胃阴,自然上火。”他取了自己炮制的墨脂,让刘掌柜对比,“您看这颜色,这味道,九蒸九晒后,燥气去了,药力才纯。”
刘掌柜将信将疑,取了些墨脂回去,按方子给一位宫寒的妇人配药。半个月后,刘掌柜特意来谢景然:“还真让你说中了!那妇人服了药,手脚不冰了,月经也顺了。”从此,药市上越来越多的药商来向景然学炮制补骨脂,景然从不藏私,把魏药师教的法子一一告知:“蒸的时候,黄酒要没过补骨脂,拌透了再蒸;晒的时候,要放在向阳的地方,要是遇着阴天,就得用炭火慢慢烘,不能急。”只是他发现,有些药商嫌麻烦,只蒸晒三五次就当“九蒸”的卖,景然看在眼里,便在药市摆了个小灶,当着众人的面炮制,让大家看清楚每一步——他想,这法子得让人亲眼见,亲手做,才能传下去,不然光靠说,终究会走样。
上卷 第三卷 野坡寻药传口诀
永乐十三年夏,亳州大旱,涡水水位降了大半,药田里的补骨脂蔫了不少,药市上的补骨脂价格涨了一倍,还常常断货。苏景然的竹匾里,炮制好的墨脂也所剩无几,常有老主顾来问,他只能如实说:“新收的补骨脂少,得省着用。”
这日,邻村的王大娘抱着孙子来寻景然,孩子才五岁,却总在夜里尿床,换了好几床褥子,郎中说“肾气虚,固不住水”,开了药也没见好。王大娘抹着眼泪:“景然,你看这孩子,天天夜里哭,我也跟着熬,要是没你的补骨脂,可怎么办啊?”景然看着孩子怯生生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他想起魏药师说过,野生补骨脂耐旱,常长在向阳的坡地上,便决定去龙山附近找找。
第二天一早,景然带着镰刀和竹篮,往龙山深处走。山脚下的庄稼都枯了,他顺着山坡往上爬,直到日头正午,才在一片岩石缝里发现几株绿油油的植物——叶子像槐树,开着紫白色的小花,正是补骨脂!他小心翼翼地挖着,生怕伤了根,挖了半篮,才坐下歇脚。
这时,魏药师提着竹篮走了过来,手里也装着野生补骨脂:“这野生的比家种的药力足,就是难挖。”景然忙问:“魏伯,这野生的炮制起来,和家种的一样吗?”魏药师点头:“法子一样,只是野生的籽实小,蒸的时候要少放些黄酒,不然容易烂。”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几句口诀:“一蒸黄酒渗,二晒阳气存;三蒸去辛烈,四晒味初醇;五蒸入肾经,六晒润腰身;七蒸燥气尽,八晒墨色深;九蒸九晒毕,温补胜人参。”
“这口诀是我爷爷传下来的,以前没纸,都是口口相传,怕忘了。”魏药师摸着口诀,眼里满是回忆,“我年轻时,也不信这九次的说法,试过七次,结果给人治腰膝痛,还是有些上火;试过十次,药力又弱了,才知道这‘九’是刚刚好。”景然把口诀记在心里,回去后按口诀炮制野生补骨脂,给王大娘的孙子配了益智仁——魏药师说“益智仁能固肾缩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