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掠过帐篷,带着草叶的凉意,易凡被这阵风吹得醒了。他睁开眼,借着从帆布缝里钻进来的月光,看见身边躺着个纤细的身影——龚瑶蜷缩在草席上,眉头微蹙,像是做了什么不安稳的梦,发丝散在枕头上,泛着乌亮的光。
“小妮子怎么又来了?”易凡失笑,往旁边挪了挪,怕压到她。他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些日子在矿上风吹日晒,脸颊被晒得黝黑,眼角还添了道小疤痕,是上次打野猪时被树枝划的,怎么看都算不上俊朗。他顺手拿起枕边的小铜镜,镜面被炭火熏得有些模糊,映出的人影确实粗糙得很。
“我都这么丑了,还有漂亮姑娘愿意往我这儿钻?”他对着镜子嘀咕,语气里带着点自嘲,“这到底是为什么?”
“大半夜的不睡觉,发什么神经?”龚瑶被他的动静弄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沁出点泪,“吵得我都睡不好。”
易凡放下镜子,笑道:“我这不是好奇吗?你又从二小姐帐里跑出来了?她没拦你?”
提到龚香,龚瑶撇了撇嘴,往他身边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她呀,夜里老说梦话。”她学着龚香的语气,捏着嗓子哼,“叶凡,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嘛……那声音软乎乎的,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吓得我赶紧溜了。”她往易凡肩上靠了靠,笑得狡黠,“没地方去,只好来便宜你咯。”
“叶凡……”
这两个字像颗小石子,“咚”地砸进易凡心里。他猛地攥紧了手,指节泛白——那是他以前的名字。当年叶天为了报复龚家,特意让他改名叫“易凡”,混进龚家当杂役,嘱咐他“勾引龚家小姐,搅得她家宅不宁”。他原以为这名字早被忘在脑后了,没想到龚香竟会在梦里喊出来。
“她竟还记得……”易凡喉结动了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又酸又涩。龚香平日里看着刁蛮,原来心里藏着这么深的执念,连做梦都念着那个“叶凡”。可她不知道,她念的人就在眼前,却顶着另一张脸,揣着另一个身份,甚至一开始接近她,本就是场算计。
“是我的错啊……”他在心里叹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草席的纹路,“这可怎么办才好?”
龚瑶见他盯着帐顶发呆,睫毛垂着,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落寞,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咋地?听了二小姐的梦话,心疼了?想跑去安慰她?”她挑眉笑,语气带着点促狭,“可人家未必看得上你现在这模样呢。”
易凡回过神,拍开她的手,笑道:“丑又不是我的错,天生的。”
“没关系啊。”龚瑶忽然凑近,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像星子,语气认真得不像玩笑,“我还是喜欢你啊。”她顿了顿,脸颊泛起红晕,却还是鼓起勇气说,“要不你娶了我吧?我给你生娃,管他二小姐念谁的名字,咱们过咱们的日子。”
易凡被她突如其来的直白弄得一愣,随即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倒是想,可万一……有别的‘媳妇’不开心呢?”他这话半真半假,既怕伤了龚瑶的心意,又想起那个总托小白带东西的鹿儿,心里乱糟糟的。
“你少编了!”龚瑶拍开他的手,脸红得更厉害,却嘴硬道,“谁会看上你啊?也就我眼瞎,觉得你做的肉包子好吃罢了。”她说着,往被窝里缩了缩,背对着他,肩膀却微微发抖,像是在偷笑。
易凡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纠结渐渐淡了些,反倒被这阵孩子气的别扭弄得暖烘烘的。他躺下来,刚要闭眼,忽然想起些旧事——以前在修神院时,他每日天不亮就要练剑,拔剑、收鞘,重复三万次,剑穗磨断了不知多少根。这些日子忙着做饭、打猎,竟把这事搁下了。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怕吵醒龚瑶。走到帐篷外,月光正好,把草原照得像铺了层银霜。他从储物袋里摸出柄剑——那是柄金雷竹做的剑,剑鞘泛着淡金色,是他早年用的,轻便却坚韧。
“唰——”
他手腕一翻,剑应声出鞘,月光落在剑身上,泛着冷冽的光。他站在空地上,凝神静气,手臂肌肉微微绷紧,随即开始重复那个熟悉的动作:拔剑,寒光乍现;收鞘,“咔”的一声轻响,利落干脆。
一次,两次,三次……
剑穗在月光下翻飞,像道流动的金弧。起初动作还有些生涩,练到千次时,手臂渐渐热起来,过去的感觉一点点回笼——指尖握剑的力度,手腕翻转的角度,甚至剑风掠过耳畔的声响,都和当年一模一样。
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滴在草地上,洇出小小的湿痕。他却浑然不觉,眼里只有剑,只有那一次次重复的拔剑与收鞘。三万次,不多不少,等最后一次收鞘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远处的草原被染成淡淡的粉紫色。
易凡喘着气,抬手抹了把汗,剑身在晨光里闪着亮,剑鞘上的纹路被汗水浸得清晰。他把剑收回储物袋,转身往灶台走——该给大家做早饭了,今天炖锅灵鸡汤,再蒸两笼灵米糕,龚香肯定又要嚷嚷着多吃两块。
帐篷里,龚瑶已经醒了,正扒着帐帘看他的背影,嘴角噙着笑。晨光落在易凡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草地上,像株迎着风的白杨。她知道,这个总说自己丑、总爱做饭的“小呆”,心里藏着好多她不知道的故事,但没关系,她愿意慢慢等,等他愿意说的那天。
灶台上,铁锅已经架好,易凡正往锅里添灵泉水,水声叮咚,混着远处灵鸡的啼叫,像支被晨光叫醒的歌谣。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清晨的灶台边还飘着灵米的清香,林语堂扛着空水桶从河边回来,老远就喊:“小易!早饭好了没?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易凡正往热鏊上抹油,闻言回头笑了笑,手里的竹蜻蜓在面糊里转了个圈:“师兄,还是叫我小呆吧。忘了?我这身份是冒充的,‘易凡’这名字可不敢随便应。”
林语堂“哎呀”一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憨笑起来:“瞧我这记性,矿上待久了,脑子都锈了。那啥,今早做啥好吃的?闻着怪香的。”
“给你露一手稀罕的。”易凡舀起一勺面糊,往烧热的鏊子上一倒,竹蜻蜓轻轻一抹,面糊瞬间摊成张薄如纸的圆饼,边缘慢慢鼓起金黄的小泡,“这是我以前在南海学的,油饼卷葱油酱肉,配上炒鸡蛋,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他说着,从旁边的小坛里舀出点深褐色的酱料——那是用南海特产的红葱头、豆瓣酱,混着灵猪油熬的,香得霸道,坛口刚掀开,林语堂的鼻子就使劲嗅了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酱绝了!比瑶姑娘腌的咸菜还香!”
“就剩这点了,吃完可就没了。”易凡笑着把摊好的油饼揭下来,饼面金黄酥脆,还带着点焦香。另一个锅里,酱肉正冒着油花,是昨晚特意用灵酱油炖的,切得薄如纸,油汁顺着肉片往下滴;炒鸡蛋则炒得蓬松,金黄里嵌着点葱绿。
他把油饼铺在盘子里,先抹一层葱油酱,铺上几片酱肉,再舀一勺炒鸡蛋,卷成个紧实的卷,递到林语堂手里:“趁热吃。”
林语堂也顾不上烫,一大口咬下去,“咔嚓”一声,油饼的脆、酱肉的香、鸡蛋的嫩,混着葱油酱的鲜辣,瞬间在嘴里炸开。他含糊不清地嚷嚷:“好吃到爆!这味道,比南海的大酒楼做得还地道!二小姐要是尝到,保准得跟你抢!”
易凡被他逗笑,又取了张更大的油饼,往里面多塞了两倍的酱肉和鸡蛋,卷成个沉甸甸的大卷,刚做好,龚香儿就掀着帐帘跑进来,鼻子嗅得飞快:“什么东西这么香?我在帐篷里就闻见了!”
“给你的,加大号的。”易凡把卷饼递给她,龚香儿接过来就啃,酱肉的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她也顾不上擦,眼睛瞪得溜圆:“我的天!这饼脆得像薯片,酱肉香得人想哭,鸡蛋还嫩乎乎的……小呆,你这厨艺是跟食神学的吧?”
看着她吃得满脸是油,像只偷吃到蜜的小狐狸,易凡心里那点藏了许久的愧疚忽然冒了上来。他蹲在她旁边,手里转着竹蜻蜓,轻声问:“二小姐,要是……我以前不小心得罪过你,你会原谅我不?”
龚香儿正啃到卷饼最中间的酱肉,闻言愣了愣,嚼着东西含糊道:“得罪我?你能得罪我啥?抢我点心了还是掀我帐篷了?”她吞下嘴里的食物,拍了拍胸脯,大大咧咧地笑,“多大点事!我龚香儿才不记仇呢,不管你以前干啥了,我都原谅你!”
她忽然凑近,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易凡:“你问这个,该不会是以前暗恋过我吧?嘿嘿,我就知道我魅力大!”
易凡被她直白的话弄得耳尖发红,挠了挠头,嘿嘿笑:“差不多……吧。”
“那你在脑子里,没对我做过啥不好的事吧?”龚香儿故意挑眉,语气带着点促狭,眼睛却弯成了月牙。
“真没有!”易凡赶紧举手发誓,“想都没想过,我对二小姐向来是敬重的!”
“噗嗤——”龚香儿笑出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逗你呢!就算你真对我做过啥,我也认了。谁让你做的东西这么好吃,就当是……给你的奖励了!”
她说着,又咬了一大口卷饼,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松鼠,阳光落在她沾着油光的脸上,笑得比晨光还亮。
易凡看着她毫无芥蒂的样子,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忽然落了地。他笑着拿起竹蜻蜓,又摊了张油饼:“再给你卷一个?这次多放酱肉。”
“好啊好啊!”龚香儿举双手赞成,眼睛盯着鏊子上的油饼,嘴里还嘟囔着,“早知道你这么会做饭,我当初就该把你绑回龚家,天天给我做这个卷饼……”
灶台上的鏊子还在“滋滋”响,油饼的焦香混着酱肉的醇厚漫开来,林语堂蹲在旁边,已经啃完了第二个卷饼,正咂着嘴看他们笑闹。远处的草原上,小白虎不知何时跑了来,蹲在帐篷外,尾巴摇得欢,显然是被香味勾来的。
易凡看着眼前这热闹的场景,手里的竹蜻蜓转得轻快——或许,有些过往的错,真能被这烟火气慢慢熨平。至少此刻,阳光正好,卷饼很香,身边的人笑得很真,这就够了。
小白蹲在围栏外,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草叶,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栏里的灵鸡。刚才易凡给它的肉干和糖葫芦早就见了底,肚子里的馋虫却像被勾了起来,尤其是闻到栏里灵鸡身上那股灵谷混着晨露的清香,喉咙里忍不住发出“咕噜”的轻响。
它转头看了看蹲在围栏顶上的楚楚——那只火红色的朱雀正挺着小胸脯,羽毛梳得油亮,像个尽职尽责的小卫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灵鸡,连翅膀都绷得紧紧的。小白歪了歪脑袋,忽然往旁边的草丛里钻了钻,再出来时,嘴里叼着块啃得干干净净的肉骨头,骨头上还沾着点没剔净的肉丝。
它蹑手蹑脚地跑到围栏边,把骨头往楚楚面前一放,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是在说“给你吃”。楚楚低头瞅了瞅骨头,又抬头看了看灵鸡,小脑袋歪了歪——一边是香喷喷的骨头,一边是自己看守的灵禽,它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跳下来,叼起骨头往旁边的石头上落,打算先啃两口再回来站岗。
就在楚楚转身的瞬间,小白像道白闪电,“嗖”地窜进围栏,精准地叼住一只最肥的灵鸡,转身就跑。灵鸡吓得咯咯叫,扑腾着翅膀,却被小白死死咬住,根本挣脱不开。等楚楚叼着骨头回来,只看见围栏门晃了晃,小白早就跑没影了,只剩下栏里其他灵鸡吓得挤成一团,鸡毛掉了好几根。
楚楚急得在围栏顶上扑腾,叽叽喳喳地叫,像是在告状。易凡刚把酱肉切好,远远看见这一幕,手里的刀顿了顿,忍不住笑出声——这小白,倒是越来越机灵了,连调虎离山计都会用了。
龚瑶听见灵鸡叫,从栏里跑出来,一看少了只最肥的,叉着腰笑:“这小老虎,真是越来越皮了!昨天刚偷了块驼峰,今天就敢惦记我的灵鸡,再这么下去,栏里的灵禽迟早被它嚯嚯光。”
林语堂扛着柴火回来,听了缘由,也乐了:“这哪是白虎,分明是只偷鸡贼!下次它再来,我给它设个陷阱,让它知道厉害。”
“可别。”易凡摆摆手,往灶里添了把柴,“它毕竟是鹿儿的神宠,真伤着了不好交代。再说,它也是饿了,咱们准备的食物不够,才让它惦记起灵鸡来。”他想了想,“得给它备点耐吃的,比如烤鸡、肉干,让它吃饱了,自然就不惦记这些灵禽了。”
说干就干,易凡挑了只最壮的野猪肉,切成条,用盐、花椒和灵酒腌了,挂在灶边的架子上熏烤;又杀了只野山鸡,抹上蜂蜜和香料,架在炭火上烤,鸡皮烤得金黄酥脆,油汁滴在炭上,冒起阵阵白烟,香气飘得老远。
傍晚时分,小白果然又来了,这次没直接闯围栏,而是蹲在帐篷外,尾巴摇得欢,嘴里还叼着根羽毛——显然是早上那只灵鸡的,像是在炫耀。
易凡把刚烤好的野猪肉干和半只烤鸡递过去,故意板着脸:“以后不许偷灵鸡了,这些给你,不够再来要,别自己动手。”
小白低头闻了闻,眼睛瞬间亮了,叼起肉干和烤鸡,蹭了蹭易凡的手心,像是在认错,转身跑了没几步,又回头看了看,见易凡没生气,才欢天喜地地跑远了,这次连尾巴尖都带着笑意。
楚楚蹲在易凡肩上,看着小白的背影,叽叽喳喳地叫,像是在说“下次我一定看住”。易凡摸了摸它的羽毛,笑道:“行了,这次不怪你,下次可别再被骨头骗了。”
灶台上的酱肉还在咕嘟,栏里的灵鸡渐渐安静下来,开始啄食龚瑶撒的灵谷。林语堂蹲在旁边,往灶里添了块灵木,笑道:“还是你有办法,这下小白该满足了。”
易凡望着小白跑远的方向,夕阳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朵会跑的白云。他笑了笑——这小老虎虽调皮,却也透着点孩子气的可爱,或许,多备点吃的,就能让它少犯点“错”,也让这草原上的日子,多些这样的小热闹。夜风掠过来,带着烤鸡的余温,把远处的虫鸣都吹得软了些,像在应和这烟火气里的暖意。
小白蹲在帐篷外,看着自己食盆里最后一块肉干被舔得干干净净,圆溜溜的眼睛里立刻露出了不满。它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围栏,那里的灵鸡正踱着步子啄食灵谷,羽毛泛着珍珠白的光;小羊羔依偎在一起,毛软得像团云——这些小家伙看着就比干硬的肉干好吃。
它的目光在灵鸡身上打了个转,又瞟了瞟蹲在围栏顶上的楚楚。那只火红色的朱雀挺得笔直,小脑袋转来转去,像个尽职尽责的小卫兵,只要有谁靠近围栏,它就会叽叽喳喳地叫,翅膀还会扑腾着示威。
小白歪了歪脑袋,忽然有了主意。它往旁边的草丛里钻了钻,叼出块昨天没吃完的肉骨头,骨头上还沾着点肉丝。它叼着骨头,摇着尾巴走到围栏边,把骨头轻轻放在楚楚面前,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响,像是在说“这个给你吃呀”。
楚楚低头瞅了瞅骨头,又抬头看了看围栏里的灵鸡,小脑袋歪了歪。一边是香喷喷、带着肉味的骨头,一边是自己看守的灵禽,它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抵不住诱惑,扑腾着翅膀跳下来,叼起骨头就往旁边的石头上落——它打算先啃两口骨头,再回来站岗,就一小会儿。
就在楚楚转身的瞬间,小白像道白闪电,“嗖”地窜进围栏。它精准地锁定了那只最肥的灵鸡,一口叼住鸡脖子,任凭灵鸡扑腾着翅膀咯咯叫,也死死不松口,转身就往外冲。
等楚楚叼着骨头回来,只看见围栏门还在轻轻晃动,小白早已跑出去老远,嘴里的灵鸡还在扑腾,鸡毛掉了一路。楚楚顿时急了,扑腾着翅膀在围栏顶上转圈,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像是在跺脚:“你怎么能偷鸡!我还没看好呢!”
易凡刚把酱肉切好,远远瞧见这一幕,手里的刀顿了顿,忍不住笑出声。这小白倒是越来越机灵了,连调虎离山计都会用了。他看着小白叼着灵鸡跑向草原深处,灵鸡的惨叫声渐渐远了,只剩下栏里其他灵鸡吓得挤成一团,鸡毛落了好几根。
“这小老虎,真是越来越皮了!”龚瑶听见动静跑过来,看着空荡荡的鸡窝,叉着腰又气又笑,“昨天刚叼走半块卤牛肉,今天就敢惦记我的灵鸡,再这么下去,栏里的灵禽迟早被它嚯嚯光。”
林语堂扛着柴火回来,听了前因后果,也乐了:“这哪是白虎,分明是只偷鸡贼!下次它再来,我给它设个陷阱,用灵肉做诱饵,保管让它知道厉害。”
“可别。”易凡摆摆手,往灶里添了把柴,“它是鹿儿的神宠,真伤着了不好交代。再说,它也是没吃饱才惦记这些的。”他看着围栏里惊魂未定的灵鸡,“得给它备点耐吃的,不然这些小家伙迟早遭殃。”
说干就干,易凡挑了条最肥的野猪肉,切成宽宽的肉条,用盐、花椒和灵酒腌了,挂在灶边的架子上熏烤。肉条渐渐渗出油汁,在炭火的烘烤下泛出琥珀色,香气像长了腿,漫得满营都是。他又杀了只野山鸡,抹上蜂蜜和捣碎的香料,架在炭火上转着烤,鸡皮烤得金黄酥脆,油汁滴在炭上,冒起阵阵白烟,连远处矿洞的杂役都探头探脑:“易大哥今天又做啥好吃的?香得勾魂!”
傍晚时分,小白果然又来了。这次它没敢直接闯围栏,而是蹲在帐篷外,尾巴摇得欢,嘴里还叼着根白羽毛——正是早上那只灵鸡的,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易凡把刚烤好的野猪肉干和半只烤鸡递过去,故意板着脸:“以后不许偷灵鸡了,这些给你,不够再来要,不许自己动手。”
小白低头闻了闻,眼睛瞬间亮了。烤鸡的皮泛着油光,肉香混着蜂蜜的甜;肉干硬实耐嚼,越嚼越香。它叼起肉干和烤鸡,用脑袋轻轻蹭了蹭易凡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呼噜”的声音,像是在认错,又像是在道谢。
转身跑的时候,它跑得比早上还欢,尾巴竖得高高的,连那根炫耀的羽毛都掉了也没回头。楚楚蹲在易凡肩上,看着小白的背影,叽叽喳喳地叫,像是在说“下次我肯定看住它”。
易凡摸了摸楚楚的羽毛,笑道:“知道你尽责了,下次可别再被骨头骗了。”
灶台上的酱肉还在咕嘟,栏里的灵鸡渐渐安静下来,重新开始啄食龚瑶撒的灵谷。林语堂蹲在旁边添柴,看着那一串串油亮的肉干,笑道:“这下小白该满足了,再馋也犯不着偷鸡了。”
易凡望着小白跑远的方向,夕阳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朵会跑的白云。他笑了笑——这小老虎虽调皮,却也透着孩子气的鲜活。或许,多备点吃的,就能让它少犯点“错”,也让这草原上的日子,多些这样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夜风掠过来,带着烤鸡的余温,把远处的虫鸣都吹得软了些,像是在应和这寻常日子里的暖意。
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盖过草原。易凡提着鱼笼往回走,笼底的水晃荡着,映出条白得发亮的影子——那是条足有半臂长的鱼,鳞片像嵌了层碎玉,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游动时尾鳍展开,像朵盛开的白莲花。
“这鱼真好看。”龚瑶凑过来,指尖轻轻点了点笼壁,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鳞片是玉色的,鳍边带点淡金……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白玉龙鱼吧?”
“白玉龙鱼?”易凡挑眉,他只觉得这鱼漂亮,没听过名头。
“古籍里提过!”龚瑶语气都带了点颤,“说是灵河深处才有的神鱼,十年长一寸,百年才成形,吃了能增寿数,还能润灵脉,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易凡听得心头一动,提着鱼笼往灶台走:“那可得好好做。”他没舍得放太多调料,只切了几片姜,倒了点灵泉水,清炖。鱼下锅时,水“咕嘟”一声,没一会儿就泛出奶白的汤色,玉色的鳞片在汤里渐渐化开,混着鱼肉的鲜香,漫出的香气竟带着点清冽的甜,不像寻常鱼味那般厚重。
炖好后,他先盛出半锅,装进带保温法阵的食盒,递给蹲在旁边的小白:“给鹿儿送去,让她趁热吃。”小白叼着食盒,尾巴摇得像朵白菊花,转身就窜进了夜色里。
剩下的半锅,他分了几碗,龚香儿、龚瑶、林语堂、云龙围坐在灶台边,捧着粗瓷碗小口喝着。鱼肉嫩得像豆腐,轻轻一抿就化在嘴里,汤汁滑过喉咙,竟带着股暖流,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窜——林语堂原本有些滞涩的灵力,忽然顺畅了许多;云龙常年握镐头的手,酸胀感竟消了大半;龚香儿咂咂嘴,说“像吞了团暖云,浑身都轻飘飘的”。
易凡自己也喝了两碗,只觉得丹田处暖暖的,原本卡了许久的修为瓶颈,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他望着空碗,心里暗叹:龚瑶果然没说错,这鱼当真神奇。
第二天傍晚,小白带回了鹿儿的字条,字迹比往常更轻快些:“鱼味清甜,食后通体舒泰,连近日的烦躁都消了。母亲近来总说灵力滞涩,若再有此鱼,盼能让她也尝尝。”
易凡看着字条,转身就往河边走,又编了几个鱼笼,笼口放了最鲜的虾肉做饵,沉进灵河深处。他想着,若能再钓到几条,不光鹿儿和女王能吃,给龚瑶、香儿她们补补也极好。
回到房间时,龚瑶正趴在矮桌上翻书。桌上摊着本泛黄的古籍,书页边缘都卷了毛边,她手里捏着根白玉龙鱼的脊骨——那骨头竟没像寻常鱼骨般发灰,反而泛着淡淡的玉色,阳光下能看见里面流转的微光。
“你看这骨头。”龚瑶头也没抬,指尖点着古籍上的插图,“插图里的神鱼,脊骨有七道金纹,你看这根……”她把鱼骨凑到灯下,果然,骨缝里隐隐藏着七道极细的金线,像被月光镀过,“古籍说,这是‘灵髓玉鱼’,不是白玉龙鱼!是上古神鱼,百年才现一次,吃了不光增寿,还能洗髓伐脉,让废灵根都能生转机!”
她忽然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劈了调:“小呆!你、你把传说中的神鱼给炖了?!”
易凡刚坐下喝了口茶,闻言“噗”地差点喷出来,手里的茶杯晃了晃,茶水溅在衣襟上:“神、神鱼?不是说白玉龙鱼吗?”
“那是我看走眼了!”龚瑶把古籍往他面前一推,指着上面的注解,“你看,白玉龙鱼鳞片是纯玉色,灵髓玉鱼鳞片带淡金,鳍边有金纹,你钓的那条就是!古籍说,这鱼是天地灵气所化,吃一条抵得上修百年!”
“咚”的一声,林语堂掀着门帘进来,手里还攥着块没啃完的鱼骨,闻言把骨头往桌上一放:“啥?那鱼是神鱼?我刚才还觉得啃着挺脆,扔了半根……”话没说完,他就心疼得直拍大腿,“早知道我嚼碎了咽啊!”
云龙刚擦完矿镐进来,听了也愣了愣,摸着下巴道:“难怪我刚才练劈矿的法子,灵力顺得邪乎,还以为是错觉……原来吃了神鱼。”
龚香儿从帐外探个脑袋进来,嘴里还叼着块鱼干——是刚才没吃完的龙鱼肉,闻言眼睛瞪得像铜铃:“神鱼?就是我刚才觉得刺都软乎乎的那条?早知道我连刺都嚼了!”
易凡看着他们或懊悔或兴奋的样子,再看看桌上那根泛着玉光的鱼骨,忽然觉得哭笑不得。他本以为只是条珍稀的鱼,没想到竟钓了条传说中的神鱼,还被他就这么清炖了,分给大家吃得干干净净。
“也不算亏。”他拿起那根鱼骨,入手温润,像块暖玉,“大家吃了都有好处,总比烂在河里强。”
龚瑶却还在心疼,捧着古籍嘟囔:“可那是神鱼啊……古籍说,谁要是能完整保存灵髓玉鱼的鱼骨,就能在灵河底打开通往秘境的门……”
话没说完,窗外忽然传来“嗷”的一声,小白不知何时回来了,嘴里叼着个湿漉漉的鱼笼——笼里竟又躺着条白玉龙鱼,不,是灵髓玉鱼,鳞片上的淡金在月光下闪得明明晃晃。
众人看着鱼笼,又看看彼此,忽然都笑了。或许这草原灵河,本就藏着不少惊喜,而他们,不过是恰好撞见了这烟火气里的奇遇。易凡望着笼里游动的神鱼,忽然觉得,这清炖的滋味,或许比什么秘境宝藏,更让人踏实。
天刚蒙蒙亮,灶台上的陶釜就开始“咕嘟”作响。易凡蹲在灶前,手里捏着片姜,轻轻往锅里放——锅里躺着条刚钓上来的灵髓玉鱼,鳞片上的淡金在晨光里流转,比昨天那条更显温润。他没敢多放调料,只加了三两片灵姜和半壶山泉水,打算清炖出最本真的鲜味。
鱼香漫出来时,小白已经蹲在灶台边,尾巴摇得像朵白菊花,鼻尖几乎要碰到锅盖。易凡笑着盛出大半锅鱼,装进那个带保温法阵的食盒:“给鹿儿送去,告诉她这次的鱼更嫩些,让女王也尝尝。”又从旁边拎过整只烤得油亮的野猪,“这个给你,慢慢吃。”
小白叼着食盒和野猪,蹭了蹭易凡的手心,转身就窜进了晨雾里,蹄子踏过草地的声音轻快得像在唱歌。
等小白带回回信时,易凡正给大家分剩下的鱼汤。信纸是水绿色的,字迹带着点雀跃:“夫君,母亲说这是灵髓玉鱼,百年才出一对,当年父亲就是为了钓它才守在灵河旁,没想到全被你钓走啦。”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笑脸,“玉髓鱼骨我给宝宝磨了个护身符,莹润得很,戴着安心。鱼汤母亲喝了,说灵力都顺了,谢谢你呀。”
“夫君?”龚香儿凑过来看,眼睛瞪得溜圆,伸手戳了戳易凡的胳膊,“鹿儿叫你夫君?你们俩……”
易凡脸一红,把信纸折起来塞进怀里,岔开话题:“快喝鱼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龚瑶端着碗,抿了口汤,笑道:“这灵髓玉鱼百年才一对,下次再想吃,得等一百年咯。”
“那也值了。”龚香儿咂咂嘴,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我现在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好像能举起来矿上的大铁砧,这甜头尝得值!”
云龙是傍晚才从矿上回来的。他照旧蹲在灶台边,默默喝着易凡留的鱼汤,没像往常那样说笑,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琢磨事。易凡以为他累了,没多问,转身去给小白准备晚上的肉干。
夜深时,帐篷外传来轻响。易凡掀开帘子,见云龙站在月光里,手里攥着个酒葫芦,脸颊泛着不寻常的红。
“易兄弟。”云龙声音有点哑,往他手里塞了半葫芦酒,“我突破了。”
“突破?”易凡愣了愣。
“化神期。”云龙仰头灌了口酒,喉结滚动,眼里却亮得惊人,“卡在元婴巅峰十几年,矿洞里的浊气浸得灵脉都快淤死了,刚才喝着鱼汤,忽然觉得丹田一热,灵力撞开了玄关,就这么……成了。”
他放下酒葫芦,声音带着点发颤的激动:“半条鱼,十几年的禁锢就这么破了……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易凡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明白了他白天的沉默——那是激动得说不出话。他拍了拍云龙的肩膀,笑道:“该恭喜你,以后挖矿都能多抡几镐头了。”
云龙被他逗笑,抹了把脸:“这得谢你。若不是你天天变着法做吃的,我怕是还困在元婴期,熬成个老矿工。”他举起酒葫芦,“这杯我敬你,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客气啥。”易凡和他碰了碰葫芦,酒液辣得烧心,却暖得舒服。
帐篷外,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的矿洞传来守夜人的咳嗽声,近处的灵鸡在栏里打盹,小白不知何时回来了,蹲在帐篷顶上,尾巴扫着瓦片,发出轻响。易凡望着天上的星子,忽然觉得这草原上的日子,像锅里慢慢炖着的汤,起初看着平淡,熬着熬着,就熬出了这般浓稠的暖意——有突破的惊喜,有隐秘的牵挂,还有这些围在一起喝汤的人,热热闹闹的,比什么仙缘秘境都实在。
晨雾还没散尽,石桥的石板上凝着层薄露,踩上去发滑。易凡拎着空鱼笼往河边走,远远就看见风神坐在老柳树下,鱼竿斜斜插在石缝里,鱼线垂在水里,一动不动,像幅被晨雾浸软的画。
“老人家,今天没钓着?”易凡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往石桌上一放——那是段灵髓玉鱼的脊骨,昨晚龚瑶研究完,让他给风神带过来看看。
风神掀起眼皮,目光落在鱼骨上,原本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亮,指尖轻轻碰了碰骨缝里的金线:“灵髓玉鱼……被你钓走了?”
“我钓了一条,另一条被小白叼走了。”易凡蹲在河边,查看昨晚下的鱼笼,里面只有几条普通的鲫鱼,“您就别在这儿耗着了,那鱼百年才出一对,早没影了。”
风神却没接话,慢悠悠地收起鱼竿,鱼线在空中划出道淡影,鱼钩上空空如也。他望着对岸的森林,晨雾从树缝里漫出来,像流动的白纱,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木头:“我钓的从来不是鱼。”
易凡挑眉,没说话。
“你看那片林子里,”风神抬手指了指,“最深处有棵树,高得能戳破云层,叶子是翡翠色的,开花时能香透半个灵界——那是生命之树。”他顿了顿,指尖在鱼竿上轻轻敲着,“这树活着,灵界的灵气就不会断,仙界的根基才稳;它要是倒了,灵界会先化灰,仙界跟着崩,连你们下界的凡人界,怕也会遭天谴,山崩地裂,永无宁日。”
易凡抓鱼笼的手顿了顿,转头看他:“您守在这儿,是为了它?”
“守它是我们的使命。”风神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老树的年轮,“我、雷君、火神……还有早就没落的电族,本就是守树的人。”他忽然看向易凡,目光锐利得像能穿透晨雾,“你也是四神家的孩子,早晚得知道自己的使命。”
“我可不是什么四神家的。”易凡挠挠头,捡起块石子扔进水里,涟漪荡开,搅碎了水面的雾,“就是个凡人,碰巧学了点天雷的法子,又瞎琢磨出控火的本事罢了。”他想起什么,补了句,“天关塔里的雷火诀,是我拿的,照着练了几年,凑凑合合能用。”
风神却没笑,盯着他的手:“你的雷法……比雷君精纯。”他忽然前倾身子,声音压得低,“你确认过自己的灵根?”
易凡愣了愣,抬手摊开双手。左手心腾起簇火苗,橘红色的焰心裹着点青,跳得活泼;右手心则窜起道银蓝色的电光,滋滋响着,绕着指尖打转,触到石板时,溅起细碎的火星。
“你看。”风神指着他的右手,眉头拧成个疙瘩,“这是电,不是雷。雷是天地怒,电是万物脉,早就不一样了。”他忽然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怅然,“最早守树的是风雨雷电四族,后来电族没落了,才轮到火神补了缺。你这手控电的本事……”
“电?雷?”易凡皱起眉,这俩在他看来没区别,不都是噼里啪啦带响的么?“老人家,您说这些我听不懂。我就想钓几条鱼,给鹿儿做汤,给大家填肚子,别的事跟我没关系。”
风神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忽然笑了,摇着头收起鱼竿:“罢了,造化弄人。你现在不懂,总有懂的那天。”他站起身,晨雾从他袍角滚过,“鱼笼别下了,这几天灵河要涨水,小心淹了营地。”
易凡“哦”了一声,拎起鱼笼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风神还站在柳树下,望着对岸的森林,背影被晨雾衬得有些单薄,鱼竿在他手里轻轻晃着,像在掂量什么千斤重的事。
河水“哗哗”地流,带着晨雾往下游淌。易凡挠了挠头,把风神的话抛在脑后。管它什么电族雷族,什么生命之树,眼下最要紧的是回去炖鱼汤,龚香儿怕是又在灶台边等着了。
他踩着石板往营地走,露水滴在鞋上,凉丝丝的。远处草原上,小白叼着只野兔跑过,尾巴摇得欢,像团会动的雪球。易凡看着那团白影,忽然觉得,比起那些缥缈的使命,还是眼前这烟火气里的日子,更让人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