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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天人幽冥 > 第143章 疑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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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门外的走廊上,一道身影“咚” 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他心头一紧,立刻转头望去 —— 待看清那倒地之人的模样,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竟是王秀荷!

只见她侧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嘴角不断有暗红的鲜血渗出,顺着下颌滴落在地上,脸色更是白得像纸,双目紧闭,连胸口的起伏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生死未卜。

而就在这时,张问缓缓走到门口,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王秀荷,又缓缓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落在青鸟身上。脸上竟勾起一抹极其诡异的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反倒透着几分令人心悸的阴冷。

青鸟心中的疑惑瞬间被惊怒与不安取代,指节因用力而攥得发白,拳头紧紧抵在身侧。他看着地上的三人,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起身便要冲上前查看情况。

樊铁生面色凝重,汗水已浸透衣背,却仍沉声喝道:“紧要关头,守住灵台,莫为外物所扰!”

那女子见三人全力运功,对自己闯入竟无暇分神阻拦,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她悠然自得地从身后腰间取下一方布包袱,竟径直放在青鸟身侧不远处。素手轻抬,熟练地解开了包袱的活结。

布帛散开的刹那,青鸟目光瞥及,几乎骇得惊呼出声——那包袱之中,赫然是一颗血污凝固、双目圆睁的人头!面容扭曲却依旧可辨,正是那位终日沉迷丹炉宴饮、不问朝政的闲散亲王——颖王!

“即便尔等捣乱,”女子声音冷如寒冰,却又带着一丝戏谑,“我一样能取此人性命!”

青鸟强压体内翻腾的气血与惊骇,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困惑。颖王?一个毫无实权、只求长生的富贵闲人,为何竟招致如此杀身之祸?

女子捕捉到他眼中疑惑,竟发出一串银铃般却令人脊背发寒的轻笑,却不作答。她反而慢条斯理地绕着悬浮的三人踱起步来,目光如毒蛇般审视着全力施为、汗流浃背的石胜与樊铁生。

“小子,”她声音甜腻却恶毒,“你看这两人为你耗心费力,真气奔涌,汗如雨下,想必你心中感激得很吧?”

她声音陡然锐利:“但你可知,他们与我并无不同,皆非此世之人,皆来自异域魔土!他们如此帮你,难道真是出于善心?不过与其他魔族一样,觊觎你的特质,欲诱你与之合作罢了!”

青鸟心神剧震,下意识看向近石胜。只见石胜牙关紧咬,额头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渗入浓密的虬髯,又接连滴下,显是耗费极巨。他听到女子话语,猛地睁开双眼,急声道:“青鸟!莫信她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女子邪魅一笑,声音如同跗骨之蛆,钻入青鸟动荡的心神,“你何不自省?你一介扶摇门普通弟子,法力低微,在这人间犹如沧海一粟,平凡无奇。他们这般人物,为何独独对你青眼有加,为你耗费如此心血?这背后,岂能无缘无故?”

青鸟心中霎时间波澜翻涌,难以平息。那女子的话语如同毒刺,精准扎入他心底最深的疑虑——是啊,自己不过是人间一介寻常修士,无显赫师承,无法力通天,何以引得这些异域魔族如此倾力相助、甚至以兄弟相称?

一切缘由,恐怕真如她所言,皆因自己是那位素未谋面、也不知究竟是何等存在的“天行王”之子。一方亲王,纵使不知其名号,其权柄与力量也绝非寻常凡人所能企及。他们看中的,莫非真是这个身份背后所代表的东西?

念及此,他抬眼望向身前的石胜。石胜眉头紧锁,双目紧闭,虬髯已被汗水彻底打湿,一颗颗汗珠正不断从下颌滴落,显是正承受着极大的负荷。他又下意识想扭头去看身后的樊铁生,虽无法亲眼得见,但亦可想象,那位豪爽的汉子此刻必然也是同样真气奔涌、大汗淋漓,正不惜代价地为己疗伤。

阿兄他们待自己这般掏心掏肺的好,难道真的从头至尾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一切温情与仗义,都只是为了“合作”所施展的手段?

“青鸟。” 就在他心绪动荡之际,身后传来樊铁生低沉而诚恳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难以作伪的疲惫与急切:“切莫被她妖言所惑!我与石胜与你相识至今,见你性情洒脱,赤诚一片,与你相交,称兄道弟,皆是发自肺腑,何来虚假?”

他语气加重,继续道:“并非所有来自异域之人皆是心怀叵测之辈!其中亦有我等只求安宁、寻常度日之人。这些时日以来,你我推心置腹,生死与共,难道这一切情谊,在你看来皆是虚情假意不成?”

青鸟闻言,心神一颤。樊铁生所言字字恳切,往日把酒言欢、并肩作战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份豪爽与关怀,的确不像伪装。

然而,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同时在他脑中响起:从原州一路到此,诸多“巧合”、和异域魔族数次“偶遇”,如今细细想来,其间脉络环环相扣,倒更像是一张早已编织好的网,正一步步将他引向某个既定的方向。

这念头一起,便再也难以压下,让他陷入前所未有的挣扎与迷茫之中。

女子捕捉到青鸟眼底那丝转瞬即逝的动摇,嘴角当即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声音像裹了冰碴的毒蛇信子,缠得人呼吸发紧:“怎么?这就开始怀疑了?你真当他们鞍前马后为你疗伤,是真心待你?”

她抬手指了指石胜与樊铁生,指尖的黑气若隐若现:“这些人不过是打着‘帮你’的幌子,一步步让你放下戒心,等你彻底信了他们,便会乖乖顺着他们铺的路走 —— 与他们合作,替他们卖命,到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青鸟眉头微蹙,女子笑得更得意,上前一步逼近他,语气带着恶意的诱导:“既然你看不透这虚伪的假面,那我便好心帮你撕下来,让你瞧瞧他们藏在人皮底下的真面目!”

话音落时,她猛地在青鸟眼前挥袖 —— 眼前的女子瞬间褪去了人类的皮囊,露出了真身:红色的皮肤像烧红的烙铁,泛着暗沉的光;黑色的眼瞳里没有半点神采,只有深不见底的阴冷;额间竖着一根一尺来长的黑色独角,角尖还沾着细碎的黑纹;最骇人的是她的脸,没有鼻子,嘴巴直接从脸颊裂到耳根,张开时露出两排寒光森森的尖牙,像极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才是我真正的模样。” 她 “笑” 了笑,可那裂到耳根的嘴咧开时,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没等青鸟缓过神,女子突然转头看向石胜。青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脏骤然一缩 —— 方才还在为他疗伤的石胜,竟也变了模样:全身覆盖着金色的鳞片,鳞片间夹杂着老虎般的黑色斑纹;头大如牛头,额间竖着三只血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一张布满尖牙的大口猛地张开,发出一声震得人耳膜发疼的嘶吼;更诡异的是,他竟生了四只手臂,前两只正对着青鸟释放法力,原本温润的蓝色法力,此刻竟变成了妖异的紫色,泛着令人心悸的邪气。

青鸟猛地转头,目光死死锁定门口的张问 ——眼前的人已彻底变了模样。

原本挺拔的身形不知何时增大了几分,周身竟密密麻麻冒出细碎的尖刺,那些尖刺细如牛毛,却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最骇人的是他的脸,一只浑浊的独眼占据了大半张脸,瞳孔呈诡异的竖瞳;头顶是两只又大又尖的耳朵,耳尖微微上翘,竟像是狐狸的耳形,与那猫似的身形格格不入。

青鸟瞳孔骤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原来异域魔族,竟是这般恐怖的模样。

女子看穿了他的震惊,发出一阵尖锐的嗤笑:“怎么?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们魔族会是仙风道骨的模样?真是天真得可笑!”

说罢,她猛地挥袖,周身魔气翻涌:“你以为我是何人?石胜、樊铁生和张问又是什么好东西?我们……”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青鸟骤变的脸色,才一字一句道,“我们皆是异域魔族!从始至终,都在等你彻底落入圈套,好借你的血脉达成目的!”

她转头看向已显露出怪物模样的石胜,语气满是讥讽:“你以为他为你打通经脉是在救你?不过是在炼化你体内的血脉之力,等你成了任人摆布的傀儡,便会将你献上,换一场泼天富贵!”

她话音一转,突然将目光投向地上昏迷的清韵代,缓步走过去蹲下,红色的手掌轻轻抚上清韵代的脸颊,指尖的温度像冰一样凉,语气却带着病态的惋惜:“这般好看的容颜,这般干净的皮囊,若是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啊……”

她猛地转头看向青鸟,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声音里满是恶意:“不如,就让我替她活着,把这份‘美’,继续留在这世间,好不好?”

与此同时,“石胜” 突然开口,声音粗哑得像磨过砂石:“哼,既然被他撞破了真相,看来是不能留他活在这世上了。” 他看向青鸟身后,对着 “樊铁生” 的方向沉声道,“老樊,动手,灭了他。”

“樊铁生” 的身形也早已扭曲变形,此刻皱着眉,语气带着几分犹豫:“这样…… 会不会不妥?三十娘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咱们好不容易才快要大功告成,要是把他弄死了,万一三十娘怪罪下来……”

“石胜” 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忘了?三十娘早就交待过,若是途中有任何变故,直接杀了他便是!如今他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留着他还有什么用?”

两人交谈间,周身的法力骤然变了颜色 —— 原本妖异的紫色,瞬间转为刺目的猩红,像滚烫的血,朝着青鸟狠狠压了过来。青鸟只觉得浑身的经脉像被烈火灼烧,又像被钢刀切割,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竟和当初童穆须对他释放法力时一模一样。

可此刻,他早已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紧紧盯着那女怪物,女怪物抬手对着清韵代的方向,放出一道浓稠的黑色光芒 —— 那光芒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清韵代笼罩。

青鸟的目光死死钉在女怪物掌心那道黑色光芒上,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他眼睁睁看着那光芒裹住清韵代,看着她原本温热的身躯竟像风化的沙砾,一点点碎裂、剥落 —— 青丝先化作飞灰,素色的裙摆渐渐消散,连她昏迷前蹙着的眉、带着浅红的额角,都在黑色光芒里慢慢淡去,化作无数细碎的黑粒,顺着光芒的牵引,朝着女怪物的掌心飘去。

“不…… 别碰她!” 他嘶吼着,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可四肢被怪物的法力死死禁锢,连指尖都动不了分毫。

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翻涌着过往的画面:初见时在疾驰的马车里,她怯生生看着自己,眼里既惊恐又藏着几分好奇;从鸟头妖爪下将她救下那晚,在河边追着萤火虫跑,她的笑声比星光还亮;童穆须的法力袭来时,她想都没想就挡在自己身前,说 “我护着你”;前往江州的路上,她熬夜为自己制作新衣裳;就连方才他要疗伤前,她还站在门边,轻声叮嘱 “青鸟,你一定要好好的”……

那些细碎的、暖得能焐热人心的瞬间,此刻却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密密麻麻扎进他的五脏六腑,每想一次,心口就多一分撕裂般的疼,连呼吸都带着滚烫的痛感。

“不 ——!不要 ——!”

青鸟疯了一般嘶吼起来,胸腔里翻涌着绝望的怒火,他想运起体内的法力冲过去,可浑身的经脉像被堵住的河道,法力在体内四处冲撞,却连一丝一毫都释放不出来。他被前后两个怪物的法力死死困住,四肢像被灌了铅,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

当他看着最后一点属于清韵代的光影被女怪物吸进掌心,看着她原本躺着的地方只剩下一片冰凉的青砖,仿佛那个人从未出现过。体内的法力在疯狂冲撞,却连一丝都释放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连一句 “住手” 都传不到清韵代耳边。

“清韵代 ——!”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眼眶瞬间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砸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湿痕。

心口像是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啸着往里灌,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比经脉被撕裂还要难熬千万倍。他宁愿此刻被撕碎的是自己,也不愿看着那个总是温和笑着的姑娘,以这样残忍的方式消失在自己眼前。

痛不欲生,大抵就是这样了。

而那女怪物的身形,在吸纳完清韵代的躯体后,竟开始缓缓扭曲、变化 —— 红色的皮肤褪去,黑色的独角消失,裂到耳根的嘴慢慢收拢,最终竟变成了清韵代的模样,连眉宇间的温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清韵代的澄澈,只有魔族特有的阴冷与恶意。

青鸟只觉胸腔里血气猛地翻涌,像有团烈火在灼烧五脏六腑,下一秒便控制不住地 “哇” 一声,一口鲜红的热血直直喷出,溅在身前的青砖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红。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化作清韵代模样的女怪物,还有身形扭曲的 “石胜” 与 “樊铁生”,嘴角竟缓缓勾起一抹笑 —— 那笑声嘶哑干涩,裹着化不开的无奈与悲凉,像寒风刮过破败的屋檐,听得人心里发颤。

他在心里自嘲地笑,笑得比哭还难看:眼前这三个怪物,分明只是异域魔族里的马前卒,连台面都算不上,可自己在他们面前,却像被捆住了手脚的羔羊,连半分还手之力都没有;若是真遇上沐灵儿、镜渊王那样的狠角色,自己又算得了什么?怕是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扛不住,不过是碾死一只蝼蚁般简单。

连身边的清韵代都护不住,让她落得那般下场;还大言不惭地想拯救大唐、保护百姓,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是无稽之谈,是荒谬到极致的梦!

万念俱灰的念头像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他再也撑不住,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任由那两道猩红的法力钻进体内,在经脉里横冲直撞,撕裂般的疼痛渐渐淡去 —— 他的躯体已经没了任何感知,连胸口的起伏都慢慢停了下来,呼吸彻底断绝。

青鸟缓缓闭上双眼,没有挣扎,没有不甘,只剩一片死寂的平静,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阴影将自己彻底吞噬。

原本那披着清韵代表皮的女怪物,站在他身侧,发出一阵诡异的轻笑 —— 那笑声仿似贴着耳畔响起,又像从四面八方涌来,明明是清韵代温和的声线,却裹着魔族特有的阴冷,一遍遍在他耳边打转,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人耳膜发疼,连心神都跟着发颤。

可如今,连那令人牙酸的诡异笑声也渐渐淡去,像被黑暗吞噬的烟尘,连最后一丝余响都没留下。仿佛身处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看不到半点亮光;耳畔更是静得可怕,没有呼吸声,没有法力流动的声响,连自己的心跳都消失了踪迹 ——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沉在这片死寂的黑暗里,再无半点声息。

时光在寂静中流淌,青鸟内心在刚才万念俱灰后杂念具无,脑海中空荡荡的,心神沉入体内。

突然,死寂的黑暗里传来一声清晰的声响 —— 咚!

像一滴水珠砸进平静的深潭,在无边的墨色中撞开一圈极淡的涟漪。青鸟心头猛地一动:这声音…… 是哪里来的?难道我没死?

还没等他细想,第二声 “咚” 又响了起来,这一次,他清晰地察觉到,那涟漪的源头,竟在自己身下!

紧接着,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 他能感觉到,体内每一个细微的经脉穴位,都在缓缓跳动,起初是微弱的、零星的,像暗夜里的萤火,渐渐的,跳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直到最后,全身三百六十一个穴位,竟一同规律地搏动起来,每一次跳动,都带着一股温热的力量。

更让他震惊的是,随着穴位的跳动,每个穴位里竟都缓缓生出一丝微弱的法力,那法力像初生的嫩芽,紧紧跟着穴位跳动的节奏,在经脉里轻轻流转,一点点汇聚、壮大,驱散了此前盘踞在体内的魔气。

就在此刻,一阵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传入耳中——是墙角一只小虫正窸窣爬过地面。紧接着,隔壁客房旅人沉沉的鼾声与均匀的呼吸声也清晰可辨,仿佛就在耳边。

他这时才察觉,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早已停歇。万籁俱寂中,唯有残存的雨水积聚在屋檐瓦当、树叶尖端,偶尔承受不住重量,“嗒”的一声轻响,坠落在地,敲打出清冷的余韵。

更远处的声音也纷至沓来:一阵“呼呼”的轻微振翅声,是夜鹰掠过低空;山涧深处,一道泉水从石崖跌落,淙淙流水昼夜不息地冲刷着圆润的卵石,那绵长而富有节奏的声响,跨越了距离,此刻听来竟如在身旁。

这些天地间最寻常的声响,此刻却无比真切地汇聚于他的感知里。

而体内,更是另一番新天地。澎湃的法力不再是无序的乱流,它们被疏导至无数个刚刚贯通的细小脉络区块之中,在其中自行运转,仿若形成了无数个微小的、自成体系的周天循环。虽然这些“小周天”彼此之间尚未完全连通融汇,依旧存有隔阂,但每一个循环所产生的力量,都已能被他清晰地感知。

那是一种相比以往,更加绵长深厚、更加澎湃雄浑的力量感。它们生生不息地流转着,连带着他对自身、对外界的感知,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明澈。

青鸟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恍惚与清明交织的异色。他下意识地迅速扫视身旁——地面干干净净,既无门窗爆裂的木屑碎块,更不见王仙君倒地不起的身影,那恐怖的红皮女怪更是无踪无影。

他猛地抬眼望向门口,只见房门完好无损,依旧静静地关着,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急忙转向身旁的石胜,却见石胜正双目微阖,周身气息沉凝,显然正在全力调息,引导体内奔腾的法力归于平复。他浑身衣裳早已被汗水彻底浸透,紧贴着雄健的体魄,甚至因体内蒸腾的热力,周身弥漫着一层稀薄而湿润的白雾。

青鸟心下一紧,又急忙转身去看樊铁生。樊铁生的情况与石胜一般无二,同样大汗淋漓,水汽氤氲,正处于调息的关键时刻。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用力握了握拳。指节有力,掌心内蕴藏着的是前所未有、澎湃而顺畅的力量流。直到此刻,他才豁然惊醒——方才那些场景,竟全是心魔催生的逼真幻境!

他忽然觉出喉头一阵腥甜,连带着嘴角也有些黏腻的异样感。下意识抬手去擦,指尖触到唇角时,便蹭到一片温热的湿意 —— 抬手一看,指腹上赫然沾着暗红的血迹,像极了方才自己呕出的血。

他眉头微蹙,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疑惑:明明经脉已通,魔气也散了,怎么还会有血迹?

“成了!哈哈,成了!” 就在这时,石胜猛地睁开眼,疲惫至极的脸上是无法抑制的狂喜,声音因脱力而沙哑,却充满了激动。

一旁的樊铁生也收功吐气,随即爆发出一阵洪亮而畅快的大笑:“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竟然真的成了!”

青鸟目光扫过两人极度疲惫却兴奋不已的面容,立刻明白他们口中的“成了”所指为何——自己体内的旧伤痼疾,那堵塞的经脉,终于在今日被彻底打通!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轻松瞬间冲散了最后一丝疑虑,心中那块压了许久的巨石轰然落地。

他望着石胜与樊铁生 —— 两人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鬓角的汗珠还在不断往下淌,脸色也带着几分虚脱的苍白,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后却只化作一声轻叹,再无多余的话。青鸟缓缓起身,抬手理了理褶皱的衣襟,往后轻轻退开一步,目光里满是郑重。随即他双手交叠,深深拱手,腰杆弯下,一揖到底,连带着此前所有的感激与敬意,都融进了这一拜之中。

“青鸟……多谢两位阿兄再造之恩!”

石胜与樊铁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客套,满是对青鸟的认可,便坦然受了他这一拜。待青鸟起身,两人也缓缓站直身子。石胜刚一动,身体便晃了晃,显然是方才全力施法耗损过巨,还未缓过劲来。他扶着一旁的柱子稳了稳身形,再抬眼看向青鸟时,眼底的疲惫散去不少,只剩下掩不住的欣慰与赞赏,“能够功成,也是青鸟你自身意志坚不可摧,竟能在那等心魔幻境中守住灵台,不为所动,实在难得!”

樊铁生在一旁用力点头,朗声道:“我早说过!以青鸟这般洒脱豁达的心性,必能扛过去!果然如此!”

“对对对!此言不虚!”石胜连连点头赞同,笑声在屋内回荡,充满了历经艰险后的快慰。

青鸟听着两人的夸赞,脸颊却微微发烫,语气里带着几分惭愧:“不瞒两位阿兄,方才在幻境之中,我并未完全守住心神,险些就乱了阵脚。” 说罢,他便将幻境里见到的魔族真身、清韵代 “被吞噬” 的假象,以及自己险些冲动搏杀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石胜听完,缓缓点了点头,眉宇间露出了然之色:“难怪方才到关键时刻,你体内的法力突然翻涌不定,险些乱了阵脚,原来是幻境搅乱了你的内息。”

一旁的樊铁生也跟着补充,语气带着几分后怕:“青鸟,你可知道,方才你在幻境里若是真动了念,要和那红皮怪物生死相搏,不仅我们这几日的辛苦会功亏一篑,你我三人还会被反噬的法力重伤,后果不堪设想。”

青鸟闻言,心头一震,忍不住疑惑问道:“打通我这经脉,竟会这般危险?”

石胜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开口解释道:“打通你的经脉本身并不危险,以我一人之力便足够应对,只是……”

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王仙君焦急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的询问:“师父,铁叔,胜叔!我在外面听到你们的声音,可是已经为我师父治好了伤?”

石胜只好收住未说完的话,朝着门外应道:“治好了,进来吧。”

话音刚落,房门便 “吱呀” 一声被推开,王仙君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急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青鸟的情况,就见清韵代和王秀荷也跟着来到了门口 —— 清韵代许是因为一路担忧跑得太急,身形有些踉跄,跨过门槛时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好在王秀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才让她稳住了身形。

张问默不作声地跟在两人身后,脚步沉稳得没有半分声响。待两人踏入屋内,他便顺势立在门侧,宽肩稳稳挡住大半门框,身形如松般挺括,双臂微垂,目光锐利地扫过门外动静,既不贸然踏入打扰,又将门户守得严丝合缝,像一尊不动的门神,悄然筑起一道安稳的屏障。

青鸟的目光落在清韵代身上,心猛地一揪 —— 她眼眶红红的,分明是刚哭过的模样,晶莹的泪珠还悬在睫上,像随时会滚落,眼底却满是担忧,一错不错地望着他,那模样比幻境里任何场景都要真切。

幻境中她被红皮女怪吸纳的画面还在脑海里灼烧,此刻见她好好站在眼前,眼底全是对自己的关切,一股混杂着后怕、庆幸与心疼的情绪瞬间冲垮了所有克制。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脚步不受控制地加快,直直朝着清韵代快步走过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拥进了怀里。

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像是要确认她是真的存在,不是虚幻的泡影。方才在幻境里失去她的绝望还未散去,此刻抱着她温热的身躯,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甜的花气 ——清雅又温暖,青鸟的心才终于落了地,连呼吸都带着一丝失而复得的颤抖。

清韵代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一怔,身体下意识地僵了一瞬 —— 她还没从见到青鸟安好的欣喜里缓过神,就被裹进了一个带着暖意的怀抱里。

可下一秒,她便感受到了青鸟手臂的力道,那是带着后怕的紧拥,是失而复得的珍视,连怀抱里的温度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深情。她慢慢放松下来,不自觉地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耳畔瞬间传来他沉稳却又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咚、咚、咚”,每一声都清晰有力,像在诉说着方才的惊魂未定。

方才强忍着的泪水,此刻再也克制不住,顺着眼角缓缓滑落,滴在青鸟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但这泪水里没有半分委屈,全是见到他平安的安心,是被他这般珍视的欢喜 —— 原来,他也这般在意自己。她轻轻攥住他的衣角,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连带着眼眶的泛红,都染上了几分甜意。

石胜与樊铁生对视一眼,眼底先掠过一丝意外,随即都化作了了然的笑意。樊铁生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石胜,嘴角噙着揶揄的弧度,那模样像是在说 “这小子,总算开窍了”。

石胜则轻捋着胡须,眼底带着几分欣慰,轻轻摇了摇头,却没出声打扰 —— 毕竟方才青鸟讲述的幻境里的事情太过让人后怕,此刻这份失而复得的亲近,本就该由他们自己好好感受。

王秀荷站在一旁,见此情景,先是捂着嘴低低 “呀” 了一声,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悄悄退后半步,拉了拉身旁还在发愣的王仙君,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出声。

王仙君原本还皱着眉想上前问问青鸟的伤势,见两人相拥的模样,瞬间僵在了原地,脸颊竟悄悄红了几分,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放。

直到被王秀荷拉了一把,才反应过来,连忙闭上嘴,挠了挠头,眼底带着几分懵懂的笑意,乖乖跟着往后退了退,给两人留出了一片安静的空间。

门外的张问将屋内相拥的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 那笑意温和,没有半分打趣,反倒带着几分 “早该如此” 的了然。

他望着两人的眼神里,仿佛早已猜到会有这般光景,自始至终没觉得意外。待看了片刻,他便轻轻转回头,重新将目光落向门外,身形依旧如松般挺在门侧,静静守住这方空间,不打扰屋内的片刻温情。

两人相拥着,仿佛要将幻境里错失的时光都补回来,久久不愿分开。樊铁生四人站在一旁,看着这模样,总不能一直干等,樊铁生便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声音 “嗯” 了一声,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这一声像惊雷般点醒了两人,青鸟和清韵代猛地回过神来,脸颊瞬间像被烈火燎过,烫得能滴出水来。

青鸟手忙脚乱地松开手,往后退了小半步,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眼神有些慌乱地看向别处,不敢再直视清韵代,只觉得方才的举动太过唐突,连指尖都透着几分无措,嘴里还含糊地辩解了一句:“我、我只是…… 方才担心你……” 话没说完,自己先红了耳根。

清韵代则是往后缩了缩肩膀,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脸颊绯红蔓延到了脖颈,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她偷偷抬眼瞥了青鸟一下,见他也在脸红,又飞快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羞赧,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藏不住的甜意,小声嗫嚅道:“没、没关系的……”

石胜看着青鸟,缓缓开口道:“你体内淤塞的经脉已通,伤势恢复得比预想中好,接下来只需安心调养一个月,便能彻底痊愈,恢复往日的法力。”

清韵代听到这话,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定,她稳了稳仍有些发烫的心神,上前一步,对着樊铁生和石胜深深行了一礼,语气满是感激:“多谢两位阿兄费心救治青鸟,这份恩情,我们记在心里。”

樊铁生当即摆了摆手,笑着道:“都是自己人,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不必言谢。”

石胜也跟着点头,眼底带着几分疲惫:“天色不早了,我们方才施法耗损不少法力,也该歇一歇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各自准备散去。清韵代走到青鸟身边,眼底还带着未褪的温柔,轻声嘱咐:“你刚好转些,别再劳神,好生歇息。” 青鸟点头应下,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暖意。

王秀荷紧跟着清韵代,两人并肩回了客房;王仙君则特意留了步,对着樊铁生、石胜再次躬身道谢,语气诚恳:“多谢两位叔叔费心救治师父,大恩难忘。” 说罢才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张问站在一旁,待众人动静稍定,才朝着樊铁生、石胜微微颔首 —— 那眼神沉静,带着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与了然,仿佛是在回应两人今日的辛苦,随后便转身悄无声息地回了房间。

最后,樊铁生与石胜也结伴回了隔壁屋。折腾了整整一天,无论是疗伤还是应对幻境,众人都耗神耗力,早已乏得厉害。

各人简单收拾了下,便熄了油灯,屋内很快陷入寂静,不多时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显然是沉沉睡去了。

到了第二日巳时,清韵代和王秀荷就起了身,去客栈前台找女掌柜借了厨房,又让王仙君去镇子上的铺子买了些滋补的食材 —— 党参、枸杞和当归。回来的路上还从一个猎户手里买了只山鸡,打算给青鸟炖一锅补气血的汤。

厨房里很快飘起了香气,汤炖得浓稠入味,清韵代细心地分好份,先给青鸟留了一碗温着。青鸟伤势虽然好转,但还有些嗜睡,一直睡到正午,才揉着眉心推开房门,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汤香。清韵代见他醒了,连忙将温好的汤端了过去。

而樊铁生和石胜因法力耗损过大,一直睡到傍晚才慢悠悠地开门出来。清韵代早早就把给他们留的汤热在了灶上,见两人出来,便端着汤迎上去:“两位阿兄,这是给你们留的补汤,快趁热喝吧。”

两人接过汤,连声道谢,喝了两口,樊铁生看向青鸟,又看了看清韵代,笑着打趣道:“青鸟啊,你这可是好福气,以后有清韵代在身边,每日都能喝上这般暖心的汤,可比我们俩强多了。” 石胜也跟着点头,眼底满是揶揄。

这话一出,青鸟的耳尖瞬间红了,清韵代也站在一旁,脸颊泛起红晕,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连反驳的话都没说出口,只任由耳根的热度慢慢蔓延开来。

一行人在小镇又多住了一晚,第二日天刚亮,便收拾妥当启程 —— 有人驱车,有人策马,车轮碾过晨露未干的路面,朝着前方疾驰。

今日的天况并不算好,虽没落下雨滴,太阳却被厚重的云层裹得严严实实,整片天空阴沉沉的,连风都带着几分湿冷。众人一路赶路,直到午后,才终于抵达永川县。在县里寻了客栈歇脚过夜,第二日一早又马不停蹄地继续前行。

此前连日降雨,加上连日不见日晒,路面依旧泥泞不堪,车轮陷在泥里难行,马匹也得小心翼翼择路,前行速度慢了不少。

一行人马不停蹄,继续朝着益州方向行进。沿途过了大足县,经了昌元县,马蹄踏过官道,溅起零星泥点。

这几日的天气,也如川渝地势般起伏不定。前几日天色阴沉,乌云压境,幸而中间放晴了三日,日头朗照,将路面晒得干爽,人马皆觉舒畅。

不料好景不长,转瞬又是阴雨绵绵,如烟如雾,却足以将先前好不容易晒硬实的土路再度泡得松软泥泞,车辙过处,留下深深浅浅的坑洼。

行程紧迫,纵然道险路滑,亦不敢多有耽搁,只得催着马匹,加紧赶路。到了第九日上,眼见盘石县在望,众人皆暗松一口气,原打算在此做最后整顿,养精蓄锐,直抵益州。

没曾想清韵代到底体弱,连日奔波劳顿,加之川渝之地潮湿氤郁的气候侵袭,寒热交攻之下,竟是病倒了。

幸而有石胜随行,当下诊脉开方,悉心调理。青鸟见清韵代面色苍白,身体虚弱,实在不宜立时上路,便做主发话,于盘石县多逗留一日,待她稍恢复元气再继续前行。

一行人在盘石县歇了两日,这两日里,石胜每日都为清韵代调理气息,她体内残留的阴寒之气早已散去,病情彻底痊愈,只是身子还有些虚,脸色虽好了不少,却仍透着几分浅淡的苍白。

这一日清晨,天刚泛起鱼肚白,众人便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青鸟看了看清韵代,率先开口:“你刚好转,身子还虚着,咱们今日慢些走,别累着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都想着顾及她的身体,特意放慢行程。

可清韵代一听,却连忙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不必不必,我已经没事了,你的事耽误不得,哪能因为我放慢脚步。”

她说着,还特意挺了挺脊背,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眼神里满是坚决,不愿成为队伍的拖累。

青鸟见她态度这般执拗,知道劝不动,只好应了声 “好”,不再多说。可启程后,众人却都默契地放缓了速度 —— 策马的王仙君悄悄收了缰绳,让马匹迈着缓步;赶车的张问也轻轻勒住车辕,车轮碾过路面时少了几分急促。连一向走在最前探路的石胜,脚步都比往日慢了半拍,时不时还会回头望一眼马车,生怕清韵代支撑不住。

清韵代坐在车里,自然察觉到了队伍的慢节奏,心里又暖又急,却也知道众人是好意,只能悄悄攥紧衣角,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想着定要快些恢复,跟上大家的脚步,不拖后腿。

行至半途,一直留意路况的张问目光望向前方道路,语气笃定道:“往前再走半天,便能到龙泉山。过了山下的龙泉客栈,就是一马平川,到时候路面平坦,走起来就顺畅多了。”

众人听了,都暗自松了口气。拐过一处低矮的小山坳时,石胜忽然猛地抬手,沉声道:“停!”

话音刚落,众人连忙勒马收缰,车轮骤停在原地。青鸟掀开车帘,目光锐利地扫向道路两侧 —— 只见山道旁的树木,有好几棵被硬生生从中折断,断口粗糙,像是被巨力劈砍过;不远处的山脚,还有一块房屋大小的巨石,竟被从中间一分为二,切口平滑得如同镜面。

“不对劲。” 青鸟眉头紧紧皱起,语气凝重,“这里有法力波动的残留,而且看痕迹,最多不过两刻钟前,刚发生过争斗。”

他又抬眼看向山道前方,路面上深浅不一的马蹄印与脚印交错,数量极多,粗略一数,竟像是有上千人曾在此路过。

众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策马放慢脚步向前,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山林与山石,生怕暗处突然冲出埋伏。

青鸟先将剑盒牢牢背在身后,紧了紧系带,确保行动时不会晃动。随后他掀开车舆的布帘,利落地步出车外,转身坐在了另一侧的车辕上。他脊背挺得笔直,一手随意搭在膝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道路两侧的树林与山石,连风吹草动的细微声响都不放过,时刻警惕着四周可能出现的动静。

一行人沿着官道继续前行,沿途的景象却愈发反常 —— 路面上随处可见巨石崩裂的碎块,路边的树木要么拦腰折断,要么根系外翻,显然是被强大的法力冲击所致,空气中残存的法力波动杂乱又凛冽,可翻遍了周遭,却连半个人影、半声异响都没撞见,只剩下一片诡异的寂静。

一行继续前行,没走多远,便被前方的景象拦住了去路 —— 一棵需两人合抱的巨树横亘在官道中央,枝干断裂处还留着焦黑的印记,显然是被法力硬生生劈断的,粗壮的树干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连马车都无法绕行。

石胜见状,策马上前两步,指尖凝起淡金色的法力,对着巨树树干处轻轻一斩。只听 “咔嚓” 一声轻响,脆裂声在寂静的山道间格外清晰 —— 那拦路的树干被石胜凝出的法力精准劈中,瞬间分作两段。

紧接着,两段沉重的树干竟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轻轻托住、拨弄,向道路两侧平移开来,动作稳而不缓,连地面都只扬起少许尘土。

待树干稳稳落在路边,中间恰好留出足以让马车通行的宽敞道路,连枝桠都不曾再挡到分毫。

可这样的阻碍远不止一处。接下来的路程里,每隔一段路,就有大大小小的断树横在道上,有的树干还带着未干的汁液,有的则早已枯朽。马车碾过散落的枝桠与凸起的树根,车身剧烈起伏,车厢里的清韵代和王秀荷需紧紧攥着车舆内的横杆,才能稳住身形。

又行出数里,前方的路突然被一堆乱石堵得严严实实 —— 最大的石块比马车还要高出半截,稳稳卡在路中央;中等的石块足有磨盘大小,滚落在旁;更小些的碎石如同拳头般散落其间,大小不一,形状更是毫无规整可言,将官道彻底封死。

众人顺着石堆向上望去,只见道路一侧的峭壁上,竟有一片山体被生生削去,断口处虽粗糙却带着法力切割的痕迹,显然路上这堆乱石,正是从峭壁上被劈落的部分。

石胜不再多言,指尖再次凝起淡金色的法力,如无形大手般裹住那些巨石,缓缓将其挪向路边。待清出一条通路,一行人继续前行。

青鸟望着沿途不断出现的阻碍,眉头拧得更紧 —— 断树、崩石,桩桩件件都像是有人刻意为之,用这些东西阻拦着什么人或什么事物通行。可他低头看向路面,杂乱的脚印交错重叠,有的深嵌在泥里,有的浅覆在碎石上,数量多到根本无法分辨,哪一些是仓皇逃生者留下的,哪一些又是追击者的痕迹。

一路磕磕绊绊,众人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深 —— 地上的断树、崩裂的巨石、空气中残留的法力波动,无一不在说明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打斗,可翻遍了道路两侧的树林与沟壑,别说尸体了,连半滴血迹、一片破损的衣物碎片都没找到,仿佛那场打斗的参与者凭空消失了一般。

青鸟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官道,眉头拧得更紧:“太奇怪了,就算是赢家清理了现场,也不该干净到这种地步……”

最让人心生疑虑的,是这条通往益州的官道。要知道,益州素来有 “一扬二益” 的美名,是西南最繁盛的地界,往日里这条道上商贾必然络绎不绝,驮着货物的马队、赶路的旅人从未断过,可如今放眼望去,官道上空空荡荡,仿佛突然间,所有往来的人都凭空消失了。

青鸟望着空无一人的路面,眉头越皱越紧,长江上的沉船之事突然浮上心头 —— 那时江面上漂浮的船骸,与此刻官道的死寂竟有几分相似。他心里暗忖:难道又是有人在前方设了埋伏,或是用了什么手段,把往来的人都拦在了外面?

疑惑间,众人又往前行了两刻,走到一处岔路口时,石胜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地面道:“这里也有法力破坏的痕迹,比之前见到的更重些。”

青鸟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目光瞬间被岔路口旁的景象攥住 —— 那一片山林竟像是被烈焰瞬间吞噬过,原本葱郁的树木尽数化作焦黑的枝干,歪歪扭扭地立在原地,连树皮都被烧得卷了边;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焦痕,凑近还能隐约嗅到残留的灼热气息,显然那场火来得又急又猛,没有半分缓冲的余地。

再看道路旁,一块房屋大小的巨石斜斜立着,朝天的石面上还爬着一层青绿的青苔,附着的泥土看起来仍是湿润的,不像是长期暴露在外的模样;唯有左下角的边角崩裂了一块,碎石散落在旁,断面新鲜,显然是它落下时,狠狠砸中了地底凸起的石块才造成的破损。

而道路的另一侧,地面上赫然陷着一个规整的大坑,坑的形状与大小,竟与路旁那块巨石严丝合缝 ——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里原本就是那块巨石的位置,不知被什么力量移到了路边。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张问,指着三条岔路问道:“张兄,这三条路分别通向何处?”

张问目光扫过三条道路,先指向最右侧那条相对宽阔的路:“右边这条是官道分支,一直走能到普州,从普州也能绕去益州,只是路程要比现在多上一倍,至少得再走四日。”

接着,他的手指移向中间那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语气多了几分谨慎:“中间这条相对要近些,通向龙泉山脚的一个村庄,从村庄穿过去也能进益州。但我早年听过传闻,那村庄外的山道又陡又窄,旁边就是悬崖,雨天还容易塌方,走起来甚为艰险。”

最后,他指向左侧那条最为平整的路,语气笃定:“左边这条是去往益州的主路,一直走就能到龙泉山隘口,过了隘口的龙泉客栈,就能彻底进入益州平原,之后再走两天,便能抵达益州城了。”

青鸟的目光落向左侧通往龙泉客栈的道路,脑海中瞬间闪过车内清韵代与王秀荷的身影,清韵代刚痊愈体虚,实在经不起更多波折。

这一路来,断树、崩石、焦林,怪事桩桩件件,疑惑早已堆满心头,可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赶去益州,到鹤鸣山与师父等人汇合,再从长计议,绝不能在此处节外生枝。

他定了定神,不再犹豫,抬手指向龙泉客栈的方向,语气掷地有声:“往龙泉客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