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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天人幽冥 > 第142章 关键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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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车马终于抵达了官道旁的一处小镇。小镇坐落于山谷间的平坦盆地里,四周群山环抱,在暮色中犹如一处温暖的避风港。几缕炊烟袅袅升起,与山间的薄雾交融在一起。一行人寻了家看起来还算宽敞的客栈歇脚,卸下了一日的风尘。

翌日清晨,推窗望去,昨日还天清气朗的景象已荡然无存。天空被一层灰蒙蒙的乌云严密地笼罩着,细密的毛毛雨无声无息地飘洒下来,湿润了屋顶的青瓦和客栈院中的石板地。

青鸟与清韵代走向马车这短短几步路,发丝间、肩头上便已缀满了晶莹细碎的水珠,带来一阵沁凉的湿意。

车队再次启程,在如烟似雾的雨丝中继续前行。午后,终于抵达了璧山县。众人稍作歇息,补充了些干粮杂物,县城的街市在雨中也显得冷清了些。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启程后,这天气便再无转好的迹象。天空仿佛被一口巨大的灰锅倒扣着,不见一丝阳光。头一日是缠绵不休的毛毛雨,第二日更是下了一整日淅淅沥沥的小雨,直到午后才勉强停住,但云层依旧厚重,压得人心头也仿佛沉甸甸的。

到了傍晚,天空又垂下细密的雨丝,淅淅沥沥地织成一片浅雾。雨点儿落在客栈屋顶的青瓦上,敲出细碎的 “嗒嗒” 声,像谁用指尖轻叩着瓷盏,连空气里都漫开几分沁凉的湿意。

青鸟推开客房的木窗,目光落在被雨雾晕染得朦胧的院子里 —— 青砖地积了层薄水,倒映着廊下灯笼的暖光,几株盆栽的叶片挂着水珠,垂得更低了些。他望着这雨景,不禁轻声感叹:“这川渝的气候,实在特别得很。

前些天正午还暖融融的,晒得人只想舒展筋骨,可一到早晚,寒气就裹着风钻进来,让人半点防备都没有。到了这两日,这雨已经下了两天,瞧着竟没半分要停的意思。”

说罢,他抬手将窗户轻轻合上,免得夜风吹着雨丝灌进屋来,扰了屋内的暖意。

次日清晨,天空依旧被灰蒙蒙的云层压着,细密的雨丝没歇过半分,依旧缠缠绵绵落着。一行人吃过早饭后便继续赶路,连日的雨水早把山道泡得软烂,再加上往来商旅的车马碾压,路面满是深浅不一的泥坑,车轮碾过便溅起浑浊的泥水,走得格外艰难。

张问坐在驾车位上,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擦了擦脸上溅到的雨星子,转头对车厢里的青鸟几人笑道:“咱们还算赶得巧,这会儿入了秋,雨虽绵密却不算急。要是赶上夏日的暴雨,那才叫难行 —— 山路上的泥能没过马蹄,就算骑着最壮实的马,也能陷在泥里动弹不得,连人带马都得折腾半天。”

他话音刚落,“咣当” 一声闷响突然传来,马车猛地向一侧倾斜,车厢里的清韵代和王秀荷毫无防备,身子重重撞在车壁上,忍不住低呼出声。

张问顿时哭笑不得,拍了拍自己的嘴:“嘿,瞧我这嘴,真是开了光的乌鸦嘴!” 说着,他转头朝后方驾车的樊铁生喊了一声:“阿兄,帮衬一把!车轮陷进泥沟里了!”

“好说!” 樊铁生应了一声,声音沉稳有力,“你只管赶着马儿往前拉,我来推一把!”

张问立刻扬鞭轻喝,辕马吃痛,奋力扬起前蹄向前拖拽,可陷在泥沟里的车轮像是被吸住一般,只让马车晃了两下,依旧没能挣脱。

就在这时,樊铁生抬手轻轻一挥,指尖凝起一道无形的法力,悄无声息地拍在马车尾部 —— 只听 “嗡” 的一声轻响,马车像是被一股巧劲托了一把,瞬间从泥沟里滑了出来,稳稳落在平整些的路面上,继续向前行去。

张问松了口气,转头对樊铁生笑道:“还是有法力方便!这要是换了寻常商旅,怕是得全员下来推车,一身泥一身水不说,还得耽误大半天功夫。”

马车又在泥泞的山道上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渐渐从陡峭的半山腰往下走,最终驶入了一片群山环绕的盆地。

不知何时,天空的细雨已经停了,云层也散开些,漏下几缕淡淡的天光。青鸟掀开车帘一角,目光落在山道两侧的田野上 —— 成片的稻谷已经成熟,金黄的谷穗沉甸甸地垂着,被微风一吹,便掀起层层金浪,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稻香。

山脚的树林里,几只羽毛鲜亮的鸟儿不时从枝叶间穿梭而过,从这棵树的枝头跃到那棵树的梢头,清脆的鸣叫在山谷间回荡,添了几分生机。

一行人沿着盆地里的山道继续前行,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方才还稍稍散开的乌云,竟又从天际两端重新聚拢,层层叠叠地压了下来,将好不容易透出的几缕天光彻底遮没。不多时,细密的雨丝便又落了下来,先是零星几点,很快便织成一片,轻轻打在马车车篷上,溅起细碎的 “沙沙” 声,又将周遭的景致笼进了一层朦胧的雨雾里。

正午时分,马车终于驶进了一座依山而建的小镇。连日阴雨把山路泡得泥泞不堪,车轮碾过便陷出深深的辙印,每往前挪一步都格外费劲。石胜勒住马缰,转头对青鸟道:“今日是你疗伤的关键时候,不能再在颠簸的马车上耗着。”

一行人商议后,便决定暂不赶路 —— 先在镇上寻家稳妥的客栈歇脚,一来让石胜能安心为青鸟疗伤,二来也等这缠绵的雨势稍缓些,待山路干爽些再出发,免得半路出什么岔子。

青鸟掀开车帘下车时,下意识抬头望了望天空 —— 铅灰色的云层依旧死死压着天际,半点天光都透不出来,细密的雨丝还在不急不缓地落着,打湿了衣襟,带着几分刺骨的凉意。

众人安顿进客房后,清韵代和王秀荷却对着行李犯了愁:连日阴雨把换洗衣物都浸得发潮,有些甚至散发出淡淡的霉味,不得已只能趁着歇脚赶紧清洗。可这雨连下数日,不见半分放晴的迹象,洗干净的衣物若晾不干,只会越发糟糕。

清韵代倒是心细,刚上二楼时便留意到客栈的廊道设计得巧妙 —— 两侧通风极好,站在廊下,能感觉到凉爽的风顺着山势穿堂而过,带着山间的潮气却不闷。她当即让王秀荷去找客栈掌柜娘子,借了些粗细均匀的竹竿,又请青鸟帮忙,在廊道搭起了简易的晾衣架,将洗净的衣物一件件展开,细细搭在竹竿上。

王仙君在一旁搭手递竹竿,看着廊下挂起的丝绸衣裳,忍不住疑惑问道:“娘子,衣物不都是要在太阳下晒干才好吗?这般只靠风吹,能晾干吗?”

清韵代正伸手将一件水绿色的丝绸襦裙抚平,闻言转头温和一笑:“可不能用太阳晒呢。” 她指尖轻轻拂过裙摆的褶皱,耐心解释道:“这丝绸料子金贵,太阳一晒就容易褪色、轻易便会损坏,用火烤更是会烤出焦痕,毁了料子。你看这廊道,风不大但阴凉,正好用来晾丝绸,既能吹干潮气,又不会伤了衣裳。”

王仙君和王秀荷听得连连点头,王仙君还恍然大悟般轻 “哦” 了一声:“原来如此!竟还有这么多讲究,我以前都不知道。”

青鸟站在一旁看着,目光落在清韵代专注的侧脸上,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懂这些晾晒丝绸的法子?”

清韵代手上的动作没停,语气却轻了些:“以前在家的时候,身子不方便出门,每日里没什么事做,便跟着家里的姑姑学些女红、打理衣物的法子,一来二去也就会了,权当打发时间。”

青鸟听到这话,心头忽然一沉 —— 他想起清韵代那特殊的体质,十八年来几乎只能困在宅院里,连出门看看都成了奢望。

若换作旁人,日日被邪魅妖物的阴影缠扰,睁眼闭眼都可能撞见那些骇人的身影,怕是早已被这份无休止的恐惧磨得心如死灰,连寻常日子都难以为继。

可清韵代偏不,即便在满心惊恐的日子里,她也能从打理衣物、学做女红这些细碎的小事里寻得安稳,非但没被苦难磋磨得消极萎靡,反倒养出了这般开朗温和的性子 —— 于她那困守宅院、常伴妖异的十八年而言,这已是不幸中最难得的万幸。

看着她指尖细细抚平衣褶,偶尔还笑着指点王秀荷 “这里要拉展些”,那认真又鲜活的模样,青鸟眼底不禁漫开一丝暖意,嘴角也悄悄勾起一抹浅笑。

众人在客栈歇息,转眼子时将至,万籁俱寂,唯闻窗外细雨淅沥。

今夜正是疗伤最关键的时辰,需借子时天地阴阳交汇的契机,由石胜主导施法,樊铁生从旁辅佐,为青鸟强行疏通体内淤塞日久的经脉。石胜将手按在青鸟肩头,语气凝重却条理清晰:“你伤势本就极重,后期又反复受创,经脉早已脆弱不堪,若强行通体打通,恐有经脉断裂之险。我与阿兄商议后,决定先将你体内经脉划分为数个区块,逐次打通每个区块内的淤堵,让法力先在区块内凝聚流转。这一关若能扛过,待各区块适应法力运行后,再等一月,我们便进行最终治疗,将所有区块连通,届时经脉贯通全身,才算真正功成。”

青鸟一边听,一边缓缓点头。这种分区块疗伤的法子,他虽从未听过,却忽然想起师父曾讲过的修为进阶之理 —— 人体内的经脉,本就像无数独立的灵力通道,各通道内的灵力相互运转,便能形成周天;流转的经脉越多,周天范围越广,衍生的法力便越强。如此将受损经脉分区治疗、再逐步连通,从根基原理上看,确实稳妥可行。

想通此节,青鸟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他起身拱手,对石胜与樊铁生诚恳道:“那就有劳两位阿兄了。”

石胜当即笑了,拍了拍他的胳膊:“跟我们还客气什么?你能早日康复,大家比什么都高兴。”

一旁的樊铁生也难得露出几分温和,颔首附和:“等你彻底好利索了,我们找个清净地方,好生痛饮一番。”

“好!” 青鸟眼底亮了亮,爽朗应下,先前因疗伤而起的紧张,也消散了大半。

石胜神色凝重,令王仙君于门外守候,严禁任何人惊扰。清韵代与王秀荷静立廊下,看似平静,交握的手却冰凉,目光不时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眼底是无法掩饰的焦灼。王秀荷忽觉身旁微颤,侧目见清韵代身体轻抖,便悄然抬手,温热掌心轻轻覆上她微凉的手臂,无声传递着安慰。

房内,桌凳早已移开,空出中央之地。三人盘膝而坐,青鸟赤着上身居中,双目微阖。石胜于其身前,气息沉凝,身侧地面依次摆放白、黑、红三只陶罐,古朴神秘,隐有药气缭绕。樊铁生则稳坐于青鸟身后,内力暗蓄,只待石胜号令。

石胜抬看着青鸟,沉声道:“待会儿疗伤到最关键时,我注入你体内的药物,会暂时激发你的识海,让你陷入幻境。你务必记牢 —— 无论眼前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是药力催生的虚幻景象,绝非真实,切不可被幻境牵动心神,否则不仅伤难痊愈,还可能伤及根本。”

青鸟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石胜眼中带着几分笃定的温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笑:“青鸟,你且放宽心,只要你信得过我和老樊,这一关,咱们定然能一起闯过去。”

身后的樊铁生也随之开口,声音虽低沉却格外有力,像颗定心丸般落在青鸟耳中:“无需理会幻境里的纷扰,守住你自己的本心,便什么都伤不到你。”

青鸟缓缓颔首,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 —— 那口气像是吸进了胸腔最深处,连带着紧绷的肩背都微微松弛了些。

时辰正至子时,阴阳交替。 石胜眸中精光一闪,掐诀念咒,左手并指如剑,倏然点向青鸟眉心! 指尖落处,一道温润而磅礴的湛蓝光华自其指尖涌出,如涓流又如实质,缓缓注入青鸟额间。青鸟身躯微微一震,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石胜目光如电,紧盯着那道蓝光注入青鸟额头。就在那阴阳之力交汇至顶点的刹那,他右手剑指疾出,并非指向青鸟,而是凌空点向身旁那只赤红色的药瓶!

瓶身微震,一滴浓稠如血的药液竟自行从瓶口跃出,精准地悬浮于他剑指指尖之上,凝而不落,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幽微的光泽。

下一刻,他视线蓦地转向青鸟胸前一处大穴。几乎就在他目光落定的同时,指尖那滴药液仿佛有了生命般骤然拉伸、变细,化作一根晶莹剔透、细若牛毛的赤色长针——完全由精纯药力凝聚而成的实体!

石胜手腕没有丝毫迟疑,剑指携着那根药业银针,快如闪电般当空刺下! 并非真正的穿刺,而是在那药针触及皮肤的瞬间,磅礴的法力将其精准无比地“渡”入了穴道深处。针形瞬间溃散,化为一股灼热而精纯的药力洪流,直冲经脉阻塞之处。

“老樊!”

石胜一声低喝,时机已至。

樊铁生早已蓄势待发,闻声双目一凝,双手疾抬,两手皆成玄奥剑诀。他目光如炬,瞬间锁定青鸟背心两处要穴,低喝一声,双臂猛然送出!

霎时间,两道精纯凝练的碧色光华自他剑指指尖奔涌而出,并非狂暴冲击,而是如春水渗入大地般,稳稳透入青鸟体内。

嗡! 青鸟身躯微不可察地一震,一层柔和而充满生机的薄薄绿光自内而外透出,顷刻间将他全身笼罩,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莹润的翡翠琉璃。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蕴含着磅礴的生命气机,温和地护住他的心脉与周身经络。

樊铁生不敢怠慢,双臂舞动,十指翻飞如穿花蝴蝶。他以指代针,隔空点向青鸟周身穴位——每一次凌空点落,那包裹青鸟的绿色光晕便随之微微荡漾,而被点中的穴位之处,便会骤然亮起一个殷红如血的光点,犹如雪地红梅,灼灼生辉。

每一个红点的亮起,都意味着一处淤塞的经脉。

石胜目光沉静,右手剑指再变,凌空点向那墨色药瓶。

瓶中药液仿佛受到无形牵引,一滴浓稠如墨、几乎不透光亮的药液倏然飞出,悬于他指尖之上。与先前赤色药液的灼热不同,此滴药液甫一出现,周遭温度便似降下几分,散发出一种沉凝幽深的气息。

他指尖微颤,那墨色药液瞬间拉伸延展,化作一根细如发丝、却漆黑如夜的长针,针尖仿佛能吞噬光线。

“去!” 石胜低叱一声,剑指精准点落,将这根墨色药针再度“渡”入青鸟另一处关键大穴。药针入体,并未化开,反而如一道精纯的阴寒之力,径直沉向经脉深处,与先前注入的炽热药力形成微妙抗衡,却又彼此牵引。

几乎在同一时间,樊铁生手法骤变。他低喝一声,周身法力澎湃涌出,原本翠绿的光华陡然变得深邃。他双掌虚按,不再点穴,而是以指为笔,以磅礴法力为墨,在青鸟体表那层莹莹绿光之上飞速游走!

随着他指尖划过,一条条深邃的墨色线条凭空浮现,如同人体经络图谱被瞬间点亮。这些墨线精准无比地连接起那些殷红如血的光点,将其逐一贯通。每连接一处,红点便微微一颤,光芒稍敛,仿佛狂躁的力量被纳入了一条既定的河道,开始有序地奔流起来。

青鸟周身,赫然呈现出一幅由墨线勾勒、红点标注的玄奥经络运行图,光芒流转间,庞大的药力与法力在其体内激烈碰撞,却又被强行疏导,归于平衡。

石胜深吸一口气,目光最终落在那只纯白的药瓶上。他剑指轻引,瓶口微颤,一滴清澈无比、近乎无形的药液徐徐升起,悬于他指尖。它不像前两者那般属性鲜明,反而透着一股中正平和的纯净气息,宛如朝露。

他视线陡然锐利如刀,锁定青鸟胸口那处最深沉的旧伤创口,剑指携着那滴纯净药液,毫不犹豫凌空点去!

药液无声无息地没入青鸟胸膛,并未激起任何光华异象,却像最温柔的甘霖,瞬间渗入受损的肌理根基。

动作未有丝毫停顿,石胜左手剑指再出,这一次直指青鸟心口!一道更为凝练纯粹的湛蓝光华自他指尖勃发,如护心镜般,稳稳透入青鸟心脏。磅礴而温和的法力瞬间护住了他的心脉,推动着先前注入的所有药力沿新生的经络网络加速运转。

“老樊!”

樊铁生闻声,双臂猛然在胸前交错,两手剑指一上一下,横拉而出,做出一个玄奥的牵引手势。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三人为中心骤然荡开。下一瞬,盘坐的三人竟同时脱离地面,缓缓悬浮而起,稳定地停滞在离地半丈的空中!柔和而强大的能量场将他们包裹,下方地板上的三色药罐微微震动,发出细微的共鸣声。光芒在他们之间流转交织,形成一个完整而封闭的循环体系。

樊铁生屏息凝神,双臂再次舞动。他并指如剑,依照方才经络图中红点亮起的顺序,隔空疾点!每一次点落,指尖都迸发出一抹精纯的碧色光华,精准地注入那些殷红的穴位标记之中,仿佛是以自身法力为引,彻底激活并稳固住每一处的关键窍穴。

当最后一道碧芒没入青鸟体内,樊铁生周身气势陡然一变。他低喝一声,双手剑指上所萦绕的法力光辉竟瞬间由生机勃勃的碧色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纯粹的湛蓝——那是与石胜同源,却更为磅礴浩瀚的力量。

紧接着,他双臂一分,左手指尖遥指青鸟后颈天柱大穴,右手指尖则对准其尾椎末端的尾闾关!

两道汹涌的湛蓝光柱自他指尖奔涌而出,不再是轻柔的点刺,而是如同开闸泄洪般,将沛然莫御的精纯法力源源不断地灌入青鸟体内。这两处乃人体经络要冲,一为上接天穹,一为下连地轴。磅礴的蓝色能量自这两处涌入,瞬间贯通青鸟的脊柱大龙,与他体内正在被疏导的药力、以及石胜护持青鸟神识和心脉的法力轰然汇合,形成一个完整的周天循环。

悬浮在半空的青鸟身躯猛地一震,周身光芒大盛,那由墨线勾勒、红点标注的经络图仿佛活了过来,在他体表明灭闪烁,散发出惊人的能量波动。

樊铁生与石胜周身法力如两股奔腾的暖流翻涌,两股力量交织着,源源不断地灌入青鸟体内,顺着他的经脉游走。

青鸟的身躯在法力的催动下,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那些黑线缓缓向着红点聚拢,最终一点点融入红点之中。原本浅淡的红点,随着黑线的汇入,颜色渐渐加深,像是有火星在皮肉下跳动,越来越亮,连带着青鸟的面色都泛起一层不正常的潮红。

体内的聚集的法力越来越汹涌,青鸟的意识却渐渐模糊,耳边樊铁生与石胜的呼吸声一点点淡去。四周突然陷入一种极致的静谧,没有半点声响,连自己的心跳都仿佛消失了。

就在这死寂之中,一个冰冷的男子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开,带着刺骨的嘲讽:“你个狐妖之子,身负邪祟血脉,如今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

青鸟猛地睁眼,却发现自己竟置身于长安太极宫的承天门前 ——说话的正是左少卿。而自己四周,密密麻麻站着御常寺的一众镇灵使,他们的眼睛都像淬了冰,死死盯着自己,满是鄙夷与杀意。

狄隐娘眼神复杂却也带着指责:“身负邪脉,本就该隐于暗处,为何还要混入人群,莫非妄图制造灾祸,杀戮百姓?”

李三郎与其它镇灵使也纷纷开口,那些质疑、斥责的话语像针一样扎过来,密密麻麻地裹住他,让他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秦师兄皱着眉,语气带着失望:“青鸟,我原以为你心性纯良,却不知你竟是狐妖所生,真是看错了你。”

青鸟心中明镜似的 —— 众人的指责、刺耳的讥讽,不过是药力勾连出的幻境,半分真实都无。他索性缓缓闭上眼,将那些冷言冷语尽数隔绝在外。

御常寺众人的斥骂越来越尖刻,有人咒他 “血脉不洁”,有人骂他 “欺瞒众人”,可他始终沉心定气,像块浸了水的青石,任尔风吹浪打,自岿然不动。

不多时,那些尖锐的声音果然如退潮般消散,周遭重归寂静。可没等青鸟在识海里喘匀气息,周遭的景象突然又变 —— 眼前不再是太极宫承天门,而是江州郝泰的大宅,雕花木窗、青砖地面。

方才明明紧闭的双眼,不知何时竟已睁开,而他身前身后,正是此前见过的异域魔族之众。

镜渊王上前一步,长袍扫过地面,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诱导:“青鸟,你无需再自欺欺人。你的母亲本就是我魔族之人,你身上流着魔族的血,理当与我们站在一起,而非替人类卖命。”

他话音刚落,沐灵儿便从人群中走出,脸上带着妖异的笑,声音甜腻却藏着狠戾:“是啊青鸟,这些人类待你何曾有过半分真心?他们骂你狐妖之子,视你为异类,不如和我们一起,毁了这腐朽的人间,重建一个由魔族主宰的世界 —— 这才对得起你那死去的母亲,对得起你身上的血脉!”

青鸟心头猛地一震,还未及反应,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他转头去看,只见永夜冥君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青鸟,” 冥君的声音低沉如古钟,“只要你愿意,我冥界愿出全力助你。届时这人间是毁是立,皆在你一念之间。”

话音未落,冥君身后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 竟是云娘!她恢复了原本的真身,红色的眼眸看着自己,”青鸟,我当年留在人间,并非偶然,而是特意在此等你。你身负魔族与人间的双重血脉,是上天的恩赐,本就该成就一番大业,在这人间成为主宰。跟我们走,我们助你实现抱负。”

“阿弥陀佛。”

一声苍老的佛号突然响起,青鸟循声望去,只见渊海大师缓步从门外走来,僧袍整洁,手持念珠,面色平静无波。他走到青鸟面前,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递到青鸟面前,声音带着几分悲悯:“老衲受你母亲临终所托,保管此信十八年,如今你已成年,该将它交予你了。信中所言,便是你母亲的遗愿 —— 她盼你与幽界、冥界联手,拿下这腐败不堪、民不聊生的人间,重新建立一个全新的世间,让所有像你我这般的‘异类’,不再受欺凌。”

青鸟看着渊海大师那双看似决然的眼睛,又低头望着那封带着淡淡墨香的信笺,心底那道一直紧绷的防线竟开始松动。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离信笺越来越近,几乎要触碰到那粗糙的纸页。

“青鸟!”

一道清冷而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像一道惊雷劈在青鸟心头。他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 —— 是涂山公主!青鸟猛地回神,当即转身望去,只见她戴着面具正站在不远处,玄色衣裙在大门的光影里微微晃动,眼神锐利如刀,正紧紧盯着自己。

青鸟只觉脑中突然一阵眩晕,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在识海里搅动,眼前的景象也跟着晃了晃。他下意识晃了晃脑袋,想驱散那阵昏沉,再睁眼时,周遭的一切已彻底变了模样 —— 郝泰大宅的雕花木窗、魔族众人的身影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大师伯家中熟悉的堂屋。

裴玄素沉稳却带着失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青鸟,没想到你竟然是异域魔族后裔,平日见你把消灭魔族,拯救大唐时时挂在嘴边,却不料你藏着这般隐秘,真是枉费我昔日与你推心置腹,还想助你一臂之力。” 紧接着,裴婉君带着哭腔的指责也传来:“你为何要骗我们?若早知道你是异域魔族之子,我们…… 我们根本不会与你相交!”

青鸟的指尖轻轻颤了颤,喉间泛起一阵涩意,可一想到石胜 “守住本心” 的叮嘱,便又硬生生压下心头波澜,依旧凝神不动。渐渐地,裴家兄妹的声音也淡了下去。

杨伯伯温和却带着责备的语气又接踵而至:“青鸟,当年你母亲隐瞒身份,混在我等身边。如今,你同样欺骗我等,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随后,曹刺史的冷斥、何都尉的惋惜也轮番响起,每一个声音都带着熟悉的温度,却又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可青鸟始终紧抿着唇,眼睑未抬分毫。他一遍遍在心里默念:皆是虚妄,莫要动心。无论耳边响起谁的声音、诉说起怎样的委屈与指责,他都只守着心底那片清明,半点不为所动。渐渐地,那些熟悉的声音也如同先前一般,慢慢消散在寂静里,识海之中,只剩下他自己沉稳而有力的呼吸声。

“青鸟!”

两声刻在骨血里的呼唤突然响起,让正怔忪的青鸟猛地抬眼 —— 眼前哪还是大师伯的堂屋,竟是师门戒律堂的中堂门口。师父负手立在台阶上,师母站在他身侧,两人方才刚唤过他,目光落在他身上,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还有压不住的怒火,像两团烧得正旺的炭火。

戒律堂的院子里,凤鸣、凤锦和其他师弟妹们都站着,原本嘈杂的私语声在他抬眼时顿了顿,却又很快低低响起。有人偷偷用眼角瞥他,带着探究与疏离;凤锦站在人群前,眉头拧成一团,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满是失望;凤鸣则垂着眼,眼睫上沾着晶莹的泪,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连头都不敢抬,只沉默地立着,像株被霜打蔫的柳。

“青鸟!” 师母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我们真是没料到,你…… 你竟然是异域魔族之子!这些年我们养你教你,待你如亲子,你却暗中勾结魔族,你怎能这般忘恩负义!”

青鸟的心猛地一紧,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师父 —— 师父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显然是旧伤又被气到了。等咳嗽稍缓,师父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寒凉:“当年你那魔族母亲接近我兄长,只怕从一开始就是有所图谋,真是藏得够深啊…… 魔族果然诡计多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青鸟张了张嘴,想解释 “母亲……”,话还未出口,脑中突然闪过石胜 “守住本心,莫被幻境牵动” 的叮嘱,便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 他知道,此刻所有辩解都是徒劳,唯有沉心定气,才能熬过幻境。

见他始终不说话,师母的怒火更盛,声音陡然拔高:“罢了!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门中弟子!” 话音落时,她抬手一挥,一道凌厉的法力直劈向门口那口半人高的青铜鼎 —— 只听 “哐当” 一声巨响,厚重的鼎身竟被生生斩成两半,碎片溅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师母深吸一口气,眼底的怒火渐渐被泪水取代,声音也软了几分,却带着决绝:“往日的情分,今日便彻底斩断。从此往后,休怪我们为了大唐安危,除了你这魔族细作!”

她话音刚落,师弟妹们便齐齐捏起剑指,周身法力翻涌,十几道灵光闪过,十几把闪烁着寒光的飞剑瞬间出鞘,在空中盘旋一圈,稳稳地围在青鸟四周,剑尖齐齐对着他,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凤锦往前踏出一步,目光沉沉地看着青鸟,眼眶中泪水晃动,语气里满是痛心的斥责:“青鸟师兄,我们相识多年,我竟从未想过,你一直在瞒着我们!你藏着魔族血脉,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和魔族、幽界联手,来对付我们这些‘阻碍’?你可知你这般做,对得起师父师母的养育之恩吗?对得起师门对你的信任吗?”

凤锦的话像重锤砸在青鸟心上,而一旁的凤鸣终于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声音哽咽却带着一丝期盼:“师兄…… 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师父师母心里其实还念着往日情分,只要你肯弃暗投明,和魔族彻底划清界限,我去求师父师母,他们一定还会接纳你,让你重归师门的…… 你别走歪路,好不好?” 她说着,眼泪便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不是…… 不是这样的!” 青鸟喉间滚出破碎的辩解,声音发颤,几乎要冲破牙关 —— 他望着凤鸣睫上悬着的泪珠,看着凤锦紧蹙的眉头,满心都是急切的渴望,想冲上去告诉他们,自己从未背叛,从未忘记师门的教诲,那颗向着正道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

可话到嘴边,又被他死死咬住。他能看到师父别过脸,指尖用力掐着掌心,努力压着眼眶里的红;师母抬手抹了把脸,却没挡住眼角滑落的泪,那滴泪砸在青砖上,像砸在他心上,疼得他指尖都在发抖。

“师父,师母…… 你们听我解释……” 他喉结剧烈滚动,话已到了嘴边,舌尖甚至抵得齿间发疼,只差一点就要冲破防线。可脑中突然闪过石胜 “幻境最喜趁乱夺心” 的叮嘱,他猛地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才硬生生将辩解咽了回去。

师母的哭声还在耳边炸响,师父捂着胸口咳嗽的模样、凤锦皱紧的眉头、师弟妹们躲闪又带着敌意的眼神,像无数根烧红的细针,密密麻麻扎进他的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控制不住地发抖。

青鸟的目光最终落在凤鸣脸上,喉间骤然发紧 —— 那是打小就围着他转、跟着他跑前跑后的小师妹,从会说话时起,追着喊 “师兄等我”,到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他是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的。

可此刻她眼眶通红,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那模样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他心里,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

他慌忙偏过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怕再看一眼,自己好不容易守住的心神就会彻底崩塌。可那声带着哭腔的 “师兄”,还是像根细针似的追了上来,轻轻一挑,就勾得他心脏一阵尖锐的抽痛,连指尖都控制不住地发颤。

他猛地闭紧双眼,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借着那点刺骨的疼强迫自己清醒:假的,都是假的!师父从来不会用那样冰冷的眼神看他,师母骂他时总会藏着一丝心疼,凤锦嘴上刻薄,却会在他受伤时偷偷递上伤药,凤鸣哭的时候,一定会攥着他的衣袖…… 这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师门!

他一遍遍在心里默念,可胸腔里的慌乱像翻涌的潮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起往日在师门的晨光:师父在演武场教他御剑,会故意放慢动作等他跟上;师母在厨房留着热粥,会嗔怪他练剑忘了时辰;凤锦抢他的点心后,又会塞来一颗更甜的蜜饯;凤鸣缠着他讲下山的趣事,眼睛亮得像星星…… 这些细碎的、暖得发烫的日常,像一道光,突然刺破了幻境的迷雾。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挣扎渐渐褪去。眼前的 “师父” 少了几分温和,“师母” 缺了一丝柔软,“凤鸣” 的眼泪里没有了往日的依赖,“凤锦” 的指责中少了嘴硬心软的别扭 —— 他们只是借着师门模样的虚影,根本不是那个会护着他、疼着他的亲人。

想通这一点,青鸟紧绷的肩背终于松了下来,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他在心里轻轻说:师父,师母,师妹,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随着这念头像定海神针般落下,耳边的声音骤然淡去,眼前的戒律堂、一众人的身影也如同潮水般退去,识海里只剩下一片澄澈的寂静,他的心,终于彻底定了下来。

突然,耳边传来 “砰” 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门板上。青鸟猛地睁开眼,视线里最先映出的是石胜 —— 他额头上的汗珠像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淌,脸色苍白如纸,双手剑指仍死死指住自己的要穴,周身法力还在源源不断地往里灌,显然正拼尽全力维持疗伤。

石胜察觉到他的目光,见他眼神有片刻涣散,立刻咬牙低喝:“别分神!差一点就功亏一篑了!”

青鸟心头一凛,刚想收束心神,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旁的景象,心脏骤然一紧 —— 王仙君倒在地上,双目紧闭,不知何时已昏迷不醒,而客房的木门碎成了好几块,散落在脚边,显然是被人强行撞开的。

清韵代呢?

这念头刚冒出来,青鸟便急得想转头去看。下一秒,就见一道身影被人扼着咽喉,缓缓从门外拖了进来 —— 正是清韵代!她脸色涨得通红,双手死死抓着对方的手腕,却连半分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而锁住她咽喉的,竟是此前在南集渠角兽背上见过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扫了眼房内的青鸟、石胜和樊铁生三人,又瞥了眼昏迷的王仙君,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语气里满是不屑:“我还当是什么厉害角色,原来不过是躲在客栈里疗伤的废物。” 话音未落,她手上猛地一松,清韵代便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呼,额角瞬间磕出了红印,瞬间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