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掠过尚未冷却的心火之坛。
灰烬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未尽的余烬,也像某种沉睡的警告。
情报官蹲在坛心裂痕前,指尖悬于那道细如发丝的火纹之上,不敢触碰。
他掌心沁出冷汗,手中放大镜微微颤抖——这纹路,他见过。
就在三个月前,火神继任那夜,神殿地脉突遭爆燃,地面崩裂数十丈,当时留下的灼痕,与此刻坛底的火纹,分毫不差。
更令人窒息的是,当他用特制共鸣水晶贴近火纹时,一段旋律悄然浮现——低沉、扭曲,带着金属般的回响。
那调子只响了七音,便戛然而止,却如毒针刺入脑海。
“影火之誓……”他喃喃出口,声音几乎被夜风撕碎。
那是边境副统领临死前抓着他的衣领嘶吼的最后一句话。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疯言乱语,可现在,旋律重现,与火纹共生,仿佛从火焰深处爬出的诅咒。
他猛地合上记录册,转身冲向火神寝宫,脚步急促却不敢喧哗。
他知道,有些真相,一旦揭开,便再难回头。
而此刻,马小微正站在寝殿窗前,凝视掌心的火焰之心刻印。
它依旧温顺地跳动着,如心脏般与她共鸣。
可自从那场“焚忧祭”之后,她的梦,变了。
第一夜,她站在一座崩塌的城市中央,天空是铁灰色的,没有星月,只有无数断裂的金属残骸悬浮在空中,像被无形巨手撕碎的梦境。
耳边传来冰冷的女声:“实验体玛微卡,意识同步率97%……准备接入神格。”
她想喊,却发不出声。
第二夜,同样的灰烬之城,女声重复,同步率升至98%。
她看见自己跪在祭坛上,身穿火神袍,可那张脸……不像她。
第三夜,她醒来时,枕边赫然出现四个字——你还记得吗?
灰烬写成,触手即散,宫中守卫、元素守卫、结界阵法毫无破损。
仿佛那字,是从她梦里渗出来的。
她封锁了寝殿,亲自检查每一寸地面、每一道符文结界,甚至召唤火灵查验灵魂印记。
结果——无外力侵入,无元素扰动,无记忆篡改痕迹。
可那四个字,真实存在过。
她开始怀疑:如果入侵不在外界,是否……来自她自己?
情报官的到来,恰在她最不安的时刻。
“火纹与继任仪式的地脉爆燃痕迹完全一致。”他低声禀报,将水晶共鸣录下的旋律递上,“而且……这是‘影火之誓’的前奏。副统领死前,只来得及说出这七个音。”
马小微指尖一颤,火焰之心刻印骤然发烫。
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调取继任仪式的全程影像。”
光影法阵缓缓展开,古老的镜面之石映出那一夜的画面——前任火神身化光点,将神核注入她的胸膛。
她跪在地上,双目紧闭,神情平静。
可就在神核没入她心口的瞬间,画面一滞。
她猛地伸手,将影像定格。
镜头拉近,她的瞳孔在那一刹那,闪过一道暗红色的裂纹——如蛛网蔓延,如深渊低语,转瞬即逝,却清晰无比。
那纹路,她见过。
在深渊教团俘虏的眼中,在那些被“影魂术”控制的战士身上——那是寄生烙印的标志。
可她不是被寄生……她是被选中,被传承,被赋予神格!
“为什么……会有这个?”她声音轻得像风。
情报官低头,不敢接话。
她闭上眼,脑海中却浮现梦境中的机械女声,那句“实验体玛微卡”,如钉入骨。
她是谁?
是地球的女高中生马小微?
还是提瓦特本就存在的“玛微卡”?
又或者……她是被某种力量植入这具身体的容器?
如果她不是真正的火神,那真正的玛微卡去了哪里?
她的记忆,是真实的吗?
太多问题如烈火灼心,可她不能乱。她是火神,是纳塔最后的光。
她睁开眼,火焰之心刻印重新稳定
“此事……仅你我知晓。”她沉声道,“继续追查火纹来源,尤其是与‘影火之誓’相关的所有记录。另外——”她顿了顿,声音微哑,“查一下我继任前七日,神殿所有元素波动异常点,尤其是……非火元素的。”
情报官领命退下。
殿内重归寂静。
她缓缓坐下,望着窗外渐暗的天穹。
三十六道守魂灯依旧微弱闪烁,像在提醒她——她曾许诺带他们回家。
可现在,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在”。
次日黄昏,她在城墙上见到了林羽。
他正指挥卫队加固边境防线,铠甲未卸,眉宇间满是疲惫,却依旧挺直如松。
她走过去,火袍轻扬,声音平静:“林羽,我最近……做了些奇怪的梦。”
他转头看她,目光温和:“神也会做梦?”
“梦见一座灰烬之城,有人叫我‘实验体’。”她望着远方,“你说……如果一个人的记忆是假的,那她还是她吗?”
林羽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他摘下肩甲,露出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旧伤——那是她在一次突袭中为救他,以心火灼烧毒血留下的印记。
“我不懂什么记忆真假。”他直视她的眼睛,声音坚定,“我只知道,你是我亲眼看着为纳塔流血的人。你烧过敌人的阵线,也暖过孤儿的寒冬。不管你从哪里来,你是我认定的火神。”
马小微心头一震,眼底微热。
可当林羽转身离去,脚步却悄然一滞。
他没有回营,而是拐入暗巷,低声唤出一道黑影。
“查火神最近的所有梦境记录,尤其是……她自己都没上报的。”第259章 影火同源
烬心峰,高耸入云,如一根燃尽的巨柱刺向苍穹。
传说中,历代火神在此自省、焚忧、断妄念。
今夜,风不息,火不燃,唯有冷月照着山巅那圈早已干涸的祭坛。
马小微独自立于坛心,火袍猎猎,却觉体内如冰火交割。
林羽那句“你是我亲眼看着为纳塔流血的人”仍在耳畔回响,温暖如焰,却又像一根刺,扎进她愈发动摇的信念里。
她闭上眼,指尖轻抚胸前的火焰之心刻印。
“若我流的血是真的,那……我这个人,是不是假的?”
她深吸一口气,引动体内火种——那是她穿越以来,唯一未曾背叛她的力量。
刻印骤然炽热,火光自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从根处点燃。
“追溯初始。”她低语,声音颤抖却坚定,“我要知道……我是谁。”
刹那间,火种共鸣,意识如坠深渊。
不是记忆,而是回溯——一种超越时间的感知,仿佛她正从火焰的尽头,回望自己降临提瓦特的那一瞬。
画面浮现。
不是神殿,不是继任仪式,而是一片虚无的灰烬空间。
她看见“自己”跪在祭坛上,可那具身体……空洞无神。
一道炽白的光柱自天外劈下,携带着某种不属于提瓦特的意志——她的意识,如数据流般灌入那具躯壳。
“实验体玛微卡,意识注入完成,神格融合度83%……启动‘影火计划’。”机械女声冰冷回荡。
“不……这不是传承,是覆盖!”她心头剧震。
画面再变——前任火神并未完全消散,她的残魂被一道暗红色的锁链缠绕,囚禁在神核深处,哀鸣着:“救我……我不是……自愿退位……”
而那锁链的源头,竟与她体内的火焰之心刻印同源!
同一种频率,同一种脉动——
影火之誓的旋律,从她自己的心跳中响起!
“原来……我不是继承者。”她双膝一软,跪倒在祭坛上,冷汗浸透脊背,“我是……入侵者。”
风骤起,卷起地面陈年的灰烬,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可那影子……没有随着她的颤抖而晃动。
它静静立着,轮廓模糊,却缓缓抬起右手——
而马小微,双手正抱头跪地,未曾抬手。
她猛然回头,瞳孔骤缩。
影子的指尖,竟勾起一抹猩红的火苗,无声燃烧,不暖,不亮,只有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恶意。
“你是谁?!”她厉喝,火焰之力瞬间凝聚于掌心。
风停,灰烬落地,影子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可她知道——不是。
她踉跄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火焰之心刻印依旧跳动,却不再温顺。
它像一颗被植入的种子,生根发芽,却不知何时会彻底反噬主人。
“如果我不是玛微卡……那我点燃的火焰,究竟是守护,还是毁灭的序章?”她喃喃自语,声音在空寂山巅回荡,无人应答。
夜渐深,她久久伫立,直到东方微白。
最终,她转身下山,步伐沉重,却未回头。
可就在她离去的瞬间,祭坛上的灰烬再次浮动,缓缓拼出三个字——
“我醒了”。
风起,字散。
烬心峰归于死寂。
唯有那道影子,静静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似有若无地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