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割过烬心峰嶙峋的岩壁。
马小微立于祭坛中央,指尖仍残留着火元素之灵退散时的余温,那抹微弱却清晰的回应,像一根烧红的针,刺进她脑海深处。
她闭上眼,火焰之心刻印在胸腔中搏动,不再是熟悉的温润炽热,而是一种异样的律动——缓慢、沉稳,带着不属于她的节奏。
就像……有人在她体内,替她呼吸。
“她不是玛微卡!”
前任火神最后的唇语在她意识中炸开,如同一道惊雷劈碎了所有自我安慰的假象。
那画面被火灵以残烬重演,扭曲、焦灼,仿佛记忆本身正被焚烧。
可越是残缺,越显得真实。
传承仪式上本该庄严肃穆的眼神,却满是惊怒与绝望,那一声无声的呐喊,不是祝福,是控诉。
马小微缓缓跪下,不是因为虚弱,而是为了稳住颤抖的膝盖。
三日前的记忆断层,像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横亘在她成为火神的起点。
官方记录写着“神格融合,静养三日”,可她清楚记得,醒来那一刻,身体像被抽空过一般,灵魂仿佛刚归位。
而更诡异的是——她从守卫口中听过一句话:“那晚,神明独自巡殿,影子比脚步快了一瞬。”
当时她一笑置之,以为是疲惫产生的错觉。现在想来,那不是错觉。
那是替代。
她猛地抬头,望向祭坛边缘那片灰烬堆积的角落。
风未起,可灰烬竟微微颤动,似有无形之物在底下蠕动。
她死死盯着,直到一缕极淡的暗红火光在灰中一闪而逝——冰冷、无温,与她体内的火焰之心同频跳动。
“影火之誓……”她喃喃出声,手指不自觉抚上心口。
那是火神一族秘传的古老誓约之歌,唯有血脉相连者才能共鸣。
可此刻,它竟从她的心跳里流淌出来,像一首不属于她的安魂曲。
冷意从脊椎一路攀上后脑。
如果那三天她并未沉睡……如果她的身体曾被操控……如果每一次地脉火流的逆向虹吸,都是在通过“影火之誓”的频率向外输送能量……那么,那个行走于夜中的“神影”,究竟是谁?
她忽然想起火神殿地下那间从未启用的“无光之室”——据古籍记载,是为防止火神失控而设的封印之所,隔绝一切元素感应,连影子都无法投射。
一个念头悄然成形。
她缓缓站起身,拍去裙摆上的灰烬,动作平静,眼神却已彻底冷冽。
她不能再依赖火神殿的记录,不能轻信任何一句“理所当然”的解释。
她必须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亲手撕开这层包裹着真相的神袍。
“林羽。”她低声唤道,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片刻后,一道黑影自峰下疾掠而上,单膝跪地,铠甲未卸,眉宇间满是担忧:“神明,您一夜未归,属下……”
“我没事。”她打断他,语气柔和却不容置疑,“但有件事,只能信你。”
林羽抬眸,目光坚定:“属下愿以性命相护。”
马小微凝视着他,良久,轻轻点头:“明日,我会在火神殿前宣布,即将闭关净化神躯,进行‘净火仪式’,为期七日。”
林羽一怔:“净火仪式?可您从未提过……”
“没错,”她嘴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所以我现在才告诉你——这是假的。”
林羽瞳孔微缩。
“那三日的守卫日志,我要最完整的版本,包括每一道火元素波动的记录图谱。还有,烬心峰近十年所有关于‘影火之誓’的文献,全部调来,不得经由火神殿正途流转。”
“您怀疑……有人在神殿内部监视?”
“我不怀疑。”她转身望向东方渐亮的天际,声音低沉如火烬余音,“我确定,她一直都在看着我。”
林羽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属下明白。”
马小微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团火焰。
橙红跃动,温暖明亮——这是她最初学会的火,属于马小微的火。
可就在她心念微动之际,那火焰忽然一颤,边缘泛起一丝极淡的猩红,仿佛有另一股意志在试图接管。
她猛地攥拳,火焰熄灭。
“我的火,不该有影子。”她低声说,像是在对林羽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发誓。
风再次卷起灰烬,祭坛上那道影子悄然拉长,静静地贴在她身后,一动不动。
可马小微没有回头。
而她,终于开始反击。第259章 影子比火先动(续)
火神殿地底,“无光之室”内,连时间都仿佛凝固。
这里没有光,没有影,没有元素流动的轨迹,甚至连心跳声都被吞噬。
马小微蜷坐在冰冷的黑曜石台上,仅靠“火焰之心刻印”在体内微弱搏动,维系着最后一丝生机。
那火不再张扬,而是收敛成一点赤芒,如风中残烛,却倔强不灭——是她仅存的、属于“马小微”的火。
她闭目屏息,神识却如蛛网般蔓延至大殿每一寸砖石。
这是她的局,也是她的赌局。
她赌那个藏在影子里的存在,会按捺不住,在“净火仪式”开启的第七夜,再度现身。
子时三刻,大殿神座之上,空气忽然扭曲。
一缕黑雾自虚空渗出,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缓缓晕开。
那雾凝成人形,轮廓模糊,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
黑焰自其周身缠绕升起,无声燃烧,不发热,不发光,只吞噬一切光与声。
它跪下,动作庄重得近乎神圣,双掌合十于额前,结出一个早已失传的古老手印——献祭印。
林羽守在殿外,手已按上刀柄,眸中怒火翻涌。
他看见了!
那根本不是玛微卡!
可就在他欲破门而入的刹那,一道极细的赤色火纹自门缝射出,在空中划出三道弧线——是马小微事先约定的暗号:不动。
他咬牙,生生止步,指节捏得发白。
殿内,那黑影低声吟唱,歌声如砂纸磨骨,正是《影火之誓》的残章。
每一个音节都与马小微心口的刻印共振,仿佛在唤醒某种沉睡的契约。
她几乎控制不住体内火焰的躁动,那股异样的律动再次浮现,像是另一个心脏在胸腔中苏醒。
“不……那是我的身体。”她在心中低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以痛觉锚定自我。
歌声终了,黑影缓缓起身,竟不走向神座,而是转身,面向地脉裂缝。
它双臂张开,身形化作一道暗红火流,如逆向的瀑布,沉入地底深处。
马小微睁眼,瞳孔燃起微光。
她动了。
借助“火焰之心刻印”与地脉火流的隐秘共鸣,她悄然追踪那股异火之流,穿过层层禁制,一路下行,直至神殿最深处——初燃井。
传说中,第一缕火神之魂在此诞生,是提瓦特火元素的源点之一。
井口幽深,热浪却不外溢,反而有种诡异的寒意。
她攀附井壁,指尖触到石面的瞬间,一股古老信息如电流般涌入脑海。
井底,石壁上刻着一行铭文,以远古火语书写,字迹斑驳却清晰:
> “影燃者,代神受劫,以假承真。”
她怔住。
风在井口呜咽,像是无数亡魂低语。
代神受劫……以假承真?
她不是继承者?
她是……替代品?
一场仪式的容器?
那个在烬心峰被“传承”的,根本不是神格,而是灾厄的锚点?
而真正的火神,早已在那三日中被剥离、封印,或……被献祭?
可若如此,为何她能与火灵沟通?
为何“火焰之心刻印”回应她?
为何她能在烈焰中重生?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浮现一簇火苗。
橙红跃动,温暖真实。
可就在她心念微动时,火苗边缘再次泛起一丝猩红,如同被无形之手轻抚。
她猛地攥拳,火熄。
“我不是容器。”她低声说,声音在井底回荡,像誓言,也像挑衅。
她缓缓起身,将铭文刻入记忆,未动一指,未留痕迹。
她不能打草惊蛇。
那影子背后,是深渊教团?
是古老教派?
还是……火神殿自身?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不再是那个被动接受命运的穿越者。
她爬出初燃井,悄然返回“无光之室”,在天明前抹去所有踪迹。
当晨光再次洒落火神殿广场时,马小微立于高台,长袍猎猎,神情平静如初。
她未提“影火之誓”,未言“初燃井”,更未揭穿那一夜的黑影。
反而,她抬手引火,掌心绽放出一团纯净炽烈的火焰,照亮整座神殿。
“七日闭关已毕。”她声音清越,响彻四方,“火神血脉,即将重燃。”
人群沸腾,欢呼如潮。
唯有林羽望着她眼底深处那一抹冷光,心头一紧。
他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