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的粥刚熬出香味,林松和周奇就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堆竹片和铁条。
“耀阳,你看我这螺旋桨!”林松举着片削得还算规整的竹片,“昨晚琢磨到半夜,这次肯定能转起来!”
周奇则把铁条往桌上一放, 创浪一声:“我爹给的玄铁边角料,做机关爪肯定结实,就是有点硬,你帮我看看怎么淬火?”
王耀阳盛了三碗粥,推到他们面前:“先喝粥,凉了就不好喝了。”他指着竹片和铁条,“不急,今天一整天都有空,慢慢说。”
两人愣了愣——往常这个时辰,王耀阳不是在看任务布告栏,就是在琢磨新机关,难得这么清闲。
“你今天不接任务了?”周奇吸着粥,含糊地问。
“不接了。”王耀阳喝了口热粥,暖意从胃里散开,“下午带你们去山坳看看地形,顺便讲讲怎么看岩石的干湿,判断哪里适合布防御阵。”
林松眼睛一亮:“是不是《地脉图》上的山坳?我早就想去了!”
周奇也点头:“正好试试我的新机关爪,抓岩石肯定比上次的牢!”
粥喝完,三人往阵道坊走。路过布告栏时,新贴的红纸条上写着“护送郡主前往云城,贡献值两百”,几个外门弟子正围着议论,说郡主身份尊贵,护卫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赵师兄也在其中,见王耀阳过来,难得没嘲讽,只扬了扬下巴:“不去试试?这贡献值够你买半本《天工开物》了。”
王耀阳看了眼纸条,笑着摇头:“不了,今天有别的事。”
赵师兄愣了愣,随即嗤笑一声,却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揭了纸条——他最近练阵总往阵道坊跑,虽嘴上不饶人,眼神里的敌意却淡了不少。
周奇看着他的背影,撇撇嘴:“也就你让着他。”
“不是让。”王耀阳拿起片竹片,指尖划过边缘,“每个人要走的路不一样,他急着攒贡献值,我想把脚下的路踩实些,不冲突。”
到了后山山坳,王耀阳没急着讲阵法,先让两人看山壁的颜色:“深色的地方潮,石质松,不能当阵基;浅色带白斑的,是常年风吹日晒的,结实。”又蹲下身扒开草丛,指着土壤里的碎石,“土裹石,说明这里水流冲刷过,布阵得往高处挪三尺。”
林松蹲在他旁边,拿着小本子记,铅笔头在纸上划得沙沙响:“原来不光看形状,还得看颜色和土?”
“嗯。”王耀阳捡起块岩石,对着太阳照了照,“你看这石纹,横平竖直的,像天然的阵格,往这里嵌青石,不用灵力也能聚气。”
周奇试着用新做的机关爪往石缝里一扣,手腕一拧,铁爪“咔”地锁住,拽了拽,纹丝不动。他眼睛一亮:“成了!”
三人在山坳里转了整整一个下午,太阳斜斜照在岩壁上时,王耀阳已经在地上画好了简易的防御阵图,哪里放巨石,哪里挖壕沟,哪里种带刺的藤蔓,标得清清楚楚,连周奇的机关爪该钉在哪个位置都标上了。
“这样布下来,就算来十个炼气五层的修士,也得费些功夫才能闯进来。”王耀阳拍了拍手上的土,心里踏实得很。这比闷在屋里对着图纸琢磨,要实在多了。
往回走时,路过一片松林,王耀阳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
“怎么了?”林松问。
“风声不对。”他指着头顶的松树,“你看松针的朝向,明明是南风,却往西北偏,说明前面有气流漩涡。”他想起《观山看海篇》里的“异气生异象”,“前面怕是有断崖。”
周奇不信,往前跑了两步,果然“哎呀”一声——前面真有个丈宽的断崖,下面云雾缭绕,看不清深浅。
“好家伙!”周奇吓了一跳,“这要是天黑路过,准掉下去!”
王耀阳捡起几块石头,在断崖边摆了个简单的警示阵:三块石头呈三角,最前面的那块斜指地面,石缝里还插了根带红布的树枝。“这样路过的人就知道这里有险。”
林松看着他摆石头的样子,忽然道:“耀阳,你现在越来越像苏长老了。”
“像他什么?”王耀阳笑了。
“像他那样,看什么都带着股‘这东西有用’的劲儿。”林松挠挠头,“苏长老看山是山,也不是山,是能挡刀的盾牌;你看石头是石头,也不是石头,是能布阵的棋子。”
王耀阳一怔,望着远处的山峰,忽然觉得这话挺对。他们都在跟“天地”打交道,苏长老是在战场上用山川当武器,他是在和平日子里用草木石头做护符,本质上,都是在凡俗的天地里,找一条属于自己的立足之路。
回到阵道坊时,暮色已经漫进屋里。王耀阳点上油灯,看着桌上摊开的《地脉图》,山坳的位置被他用红笔轻轻圈住,旁边批注着“石坚、土燥、宜布阵”,字迹比往日工整些。
他忽然想起那个黑暗的梦,想起那句模糊的“稳”。原来“稳”不是停下脚步,是把每一步都踩在能生根的地方——教弟子时多演示一遍,看地形时多摸一把石头,布阵法时多考虑一分环境,这些细碎的“多一点”,凑起来就是踏实的路。
窗外的月光爬上《天工开物》的封面,照亮“木甲术”三个字。王耀阳拿起刻刀,这次没急着雕复杂的机关,只慢慢打磨着一片竹片的边缘,让它更光滑,更趁手。
明天该教大家做“警示石阵”了,就从最简单的三角摆法开始。他想。
油灯的光晕里,竹片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像个稳稳前行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