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弟子们摆警示石阵那天,王耀阳特意选了后山最常有人走动的那条路。
“看好了,”他蹲下身,捡起三块拳头大的石头,“三角最稳,锐角朝向外,钝角对着自己,这样不管从哪个方向来,第一眼就能看到石头的异常。”他把石头在路边摆好,又折了根带叶的树枝,斜插在最前面的石缝里,“带叶子的树枝能引视线,尤其是在草木多的地方。”
几个杂役弟子跟着学,有个小师弟把石头摆成了直线,王耀阳没批评,只笑着说:“你从那边走过来试试。”
小师弟刚走两步就皱眉:“好像……没注意到石头。”
“对喽。”王耀阳帮他把直线调成三角,“咱们摆警示阵,不是给自己看的,是给走得急、没留神的人看的,得让它‘扎眼’,又不能挡路。”
周奇蹲在旁边,用玄铁条模仿石头摆了个小阵,铁条反光,比石头更显眼。“这样是不是更管用?”
王耀阳点头:“举一反三,不错。”
正说着,林松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举着张黄纸:“耀阳!内门传讯,说青风城那边遭了山匪,商路被堵,想请懂地形的弟子去帮忙勘察,看能不能绕开险地,贡献值给三百呢!”
三百贡献值,够换大半本《天工开物》了。几个弟子都替他高兴,七嘴八舌地说:“王执事快去啊!”“这可是大任务!”
王耀阳接过黄纸,上面的字迹很急促,透着股焦急。他盯着“青风城”三个字看了片刻,忽然想起上次押镖时路过的那段峡谷——那里有处隐蔽的山洞,能容下商队穿行,只是洞口被藤蔓挡住,寻常人发现不了。
“我去。”他把黄纸折好揣进怀里,却没立刻动身,反而转身对弟子们说,“今天的警示阵先学到这,你们沿着这条路多摆几处,尤其是转弯和陡坡的地方,我回来要检查的。”
“放心吧王执事!”
周奇把机关爪塞给他:“带上这个,青风城那边的山岩硬,普通铁爪抓不住。”
林松也往他背包里塞了几个灵米糕:“路上垫肚子。”
王耀阳看着两人,忽然觉得这阵道坊像个家,出门时有叮嘱,回来时有热乎饭,比单打独斗踏实多了。
去青风城的路上,他没骑马,反而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看地形。路过上次押镖时清理过落石的峡谷,见有人在他当时布的临时石障旁,又加了几块石头,摆成了他教的三角阵,心里忽然暖了一下——原来他教的东西,真的有人记在心里,用在实处。
到了青风城,守城的士兵见他是宗门弟子,连忙领着去见城主。城主是个红脸膛的壮汉,一见他就急道:“王小友,山匪把黑石峡堵死了,商队全困在城外,再拖下去,药材都要坏了!”
王耀阳拿出随身带的木炭,在桌上画起地图:“城主别急,黑石峡南边有处‘一线天’,山洞能通,就是得清理下洞口的藤蔓和碎石。”
“一线天?”城主愣了,“老夫在这住了三十年,从没听说过!”
“是很隐蔽。”王耀阳指着地图上的位置,“我上次路过时偶然发现的,洞口只有半人高,得弯腰才能进。”
城主半信半疑,立刻派了十个士兵跟着王耀阳去探查。果然在黑石峡南边找到那处山洞,藤蔓一清开,里面果然宽敞,足够商队通行。
“神了!”士兵们啧啧称奇,“这都能找着!”
王耀阳笑了笑,他不过是比别人多留了点心——路过时多看了两眼山壁的凹陷,多摸了摸岩石的湿度,知道那里背风,容易形成天然洞穴。
商队顺利通过一线天,城主非要塞给他一百两银子,王耀阳没收,只说:“按宗门规矩,领贡献值就好。”
回程时,城主派了辆马车送他。王耀阳没坐车,依旧步行,走得慢悠悠的。路过一片麦田,见农夫在田埂上插着几根带红布的竹竿,竹竿的间距和角度,竟和他教的警示阵有几分像。
他走过去问:“老丈,这竹竿是做什么的?”
农夫擦了擦汗:“防野兽的!前几日见几个穿月白短打的小先生在路边摆石头,说能引眼,我就学着插了竹竿,还真管用!”
王耀阳望着田埂上的竹竿,在风里轻轻晃,忽然觉得,自己走的这条路,比想象中更宽些。他教弟子摆石阵,弟子们影响路人,路人又传给农夫,就像一颗石子扔进水里,荡开的涟漪能漂很远。
回到宗门时,已是三日后的傍晚。林松和周奇正在阵道坊门口等他,见他回来,手里的灯笼都晃了晃。
“怎么样?顺利吗?”
王耀阳点头,从怀里掏出贡献值令牌,上面的数字又多了三百。“够买整本《天工开物》了。”
“那得庆祝!”周奇转身就往膳堂跑,“我去抢灵鱼羹!”
林松则拉着他往屋里走:“快看看这个,我照着你教的,做了个能自动报时的机关钟!”
屋里的油灯亮着,照得一切都暖融融的。王耀阳看着桌上的机关钟,齿轮转动的声音清脆,忽然想起那个黑暗的梦。
原来“稳”不是原地踏步,是走一步就留下一个脚印,让后面的人能踩着脚印继续走;是教一个法子就盼着它能生根发芽,在更多地方开出花。
他拿起那本崭新的《天工开物》,指尖划过封面,忽然觉得,凡根的路,或许本就该这样——不追求耀眼的光芒,只在意每一步是否踏实,每一份付出是否能让身边的世界好一点点。
窗外的月光落进来,照在翻开的书页上,像给新的篇章,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