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傅小心翼翼地把字条揣进贴身的口袋,手在布面上反复按了又按,似要将字条藏得严严实实。
他轻声说道:“去上海的火车票,我让李厂长托人买了。”
杨为国正蹲在煤炉前,专注地给煤炉添火,火苗子欢快地舔着炉壁,发出“滋滋”的声响。
杨为国仰起头,问道:“爹,咱带啥行李不?”
张师傅一边往背包里塞了两袋干粮,一边回答:“带上账本和铁皮箱的钥匙就行,其他的别多带,免得招眼。”
这时,何雨柱扛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走了进来。
他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师傅您腿脚不利索,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张师傅抬头瞅了他一眼,问道:“你食堂的活儿咋办?”
何雨柱把布包往桌上一放,说道:“王师傅说了,他替我盯几天。”
他又补充道:“里面是些常用的药,还有两双新纳的布鞋,给您和为国备着。”
杨为国的眼圈有点红,低下头用布认真地擦着锅沿。
他轻声说道:“谢谢柱子哥。”
何雨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谢啥,都是自家人。”
他接着说:“对了,我托上海的战友打听了,马大勺他舅住的仓库在闸北,离火车站不远。”
张师傅把拐杖往墙角一靠,说道:“明儿一早就走,路上少说话,多留意周围的人。”
第二天凌晨,天色尚暗,三人便匆匆挤上了去上海的绿皮火车。
车厢里人满为患,空气里混杂着汗味和窝头的香气,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张师傅靠窗坐着,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树飞速往后退,突然,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感慨道:“二十多年了,我还是头回再去上海。”
杨为国凑过来,好奇地问道:“娘以前在上海待过?”
张师傅声音低沉下来:“嗯,你娘当年在纺织厂当学徒,就是在上海认识的你王大爷。”
他接着说:“后来厂子倒闭,才跟我回了老家。”
何雨柱啃着窝头,插了句:“说不定这次去,还能找着当年认识咱娘的人。”
火车摇摇晃晃地行驶了两天两夜,终于到了上海,此时正赶上瓢泼大雨。
三人踩着积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闸北走,裤脚全湿透了,每一步都显得艰难。
何雨柱指着远处的红砖房,说道:“前面就是仓库区,战友说马大勺他舅就租住在三号仓库。”
仓库区静悄悄的,只有雨点打在铁皮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三号仓库的门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杨为国攥着铜钥匙,说道:“我先进去看看。”
刚要推门,就被张师傅拉住了。
张师傅警惕地说:“等等,门口有脚印,是新踩的。”
何雨柱往地上瞅了一眼,说道:“果然有串皮鞋印,一直延伸到仓库深处。”
他犹豫道:“要不咱先报警?”
张师傅摇摇头,说道:“没证据咋报警?先看看再说,动静小点。”
三人小心翼翼地摸着黑往里走,仓库里堆着些旧机器,空气中飘着铁锈味,让人有些不适。
杨为国按照字条上说的,寻找三号货架,刚走过去就不小心踢到个硬东西。
他低头一看,惊喜道:“找到了!”
刚要喊,就被捂住了嘴。
何雨柱指着货架后面,小声说道:“嘘!那里有个黑影正蹲在地上翻东西。”
黑影听见动静,猛地站起来,手里还拿着把匕首,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
他大声喝道:“谁?”
张师傅突然把拐杖往地上一戳,大声说道:“赵德山的侄子,别装了,我认得你那瘸腿。”
黑影愣了愣,转身就想跑,被杨为国一把抱住。
两人扭打在一起,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刺耳。
何雨柱赶紧开灯,看清那人的脸,说道:“果然是赵德山的侄子赵小栓,去年在厂里见过。”
他质问道:“你咋找到这儿的?”
赵小栓被按在地上,脸涨得通红,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张师傅捡起地上的铁皮盒,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账本,还有几张上海工厂的提货单。
他问道:“这些都是马大勺他舅倒卖钢材的证据?”
赵小栓突然冷笑,说道:“不止这些。”
他接着说:“这里面还有你儿子的‘功劳’,他帮着运过三趟货。”
杨为国的手猛地收紧,大声喊道:“你胡说!”
赵小栓挣扎着,说道:“我胡说?去年冬天,你在码头帮我运过一批钢管,忘了?”
张师傅的脸色沉下来,问道:“为国,他说的是真的?”
杨为国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说道:“我…… 我不知道那是赃物,他说只是厂里的废料……”
何雨柱赶紧打圆场,说道:“师傅,为国肯定是被蒙骗的。”
张师傅没说话,翻开账本一页页看,突然指着其中一行,说道:“这上面写着,三年前有批救济粮被运到上海倒卖,收货人是……”
杨为国突然喊出来,眼泪掉了下来:“是我大伯!我前几天才知道,当年我被卖到杨家,就是因为我大伯拿了人贩子的钱!”
仓库里突然静了,只有雨点敲打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这段沉重的往事。
赵小栓趁机挣脱,往门口跑去,边跑边喊:“你们等着,我叔不会放过你们的!”
何雨柱赶紧去追,没跑两步就被张师傅拉住了。
张师傅说道:“别追了,让他去报信。”
杨为国不解地看着他,问道:“爹?”
张师傅说道:“咱要的就是让他报信。”
他接着说:“赵德山肯定就在附近,等他自投罗网。”
三人刚走出仓库,就看见外面围了些人,为首的正是赵德山,穿着件黑色风衣,手里拄着文明棍,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赵德山的眼镜在雨里闪着光,说道:“老张,别来无恙啊。”
他威胁道:“把东西交出来,我让你们活着离开上海。”
张师傅把背包往杨为国怀里一塞,说道:“带着账本去公安局,我跟他们周旋。”
杨为国不肯走,喊道:“爹!”
张师傅推了他一把,大声说道:“快走!这是命令!”
何雨柱拉着杨为国就往外跑,赵德山的人赶紧去追。
仓库门口只剩下张师傅和赵德山,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一切都冲刷干净。
赵德山的文明棍往地上一戳,说道:“你以为他们跑得了?”
他接着说:“这仓库四周都是我的人。”
张师傅突然笑了,说道:“你看看后面。”
赵德山回头一看,只见仓库顶上站着几个警察,正举着枪往下喊。
警察喊道:“我们早就报警了,就等你进来。”
赵德山的脸瞬间白了,转身想跑,被张师傅一拐杖绊倒在地。
张师傅说道:“二十年前的债,今天该清了。”
警察很快赶来,把赵德山和他的同伙都带走了。
杨为国抱着账本跑回来,看见张师傅站在雨里,赶紧递过伞。
他关心道:“爹,您没事吧?”
张师傅摇摇头,接过账本翻开,突然指着其中一页,说道:“你看,这上面记着当年救济粮的去向,大部分都分给了上海的孤儿院。”
杨为国愣住了,问道:“我大伯…… 他还做过好事?”
张师傅叹了口气,说道:“人啊,都有两面性。他贪了钱,但也没忘了那些吃不饱饭的孩子。”
雨渐渐停了,天边露出道彩虹,仿佛给这阴霾的天空带来了一丝希望。
何雨柱看着仓库顶上的警察撤了,突然笑了,说道:“师傅,咱这趟没白来。”
张师傅望着远处的黄浦江,水面上闪着光,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过往。
他感慨道:“是啊,没白来。该了的事,总算了了。”
杨为国摸着账本上的字迹,突然说:“等回去了,我想把饭馆扩大点,再雇两个师傅,专门做咱北方的菜。”
张师傅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啊,我给你当顾问,教他们做你娘最拿手的樱桃秘酿。”
何雨柱突然想起件事,问道:“对了,那老太太让咱们去上海仓库,她咋知道这儿有证据?”
张师傅从怀里掏出个银锁,正是当年那个刻着“安”字的长命锁。
他说道:“这是她塞给我的,说这锁能打开所有的结。”
杨为国接过银锁,突然发现背面刻着行小字:“民国三十八年,沪上。”
他惊讶道:“爹,这是……”
张师傅的眼睛亮起来,说道:“这是你娘的笔迹!她当年在上海,肯定知道些事,这锁就是证据!”
三人站在仓库门口,看着雨后的阳光洒在地上,亮得晃眼,仿佛给未来带来了无限的可能。
何雨柱突然觉得,不管是二十年前的旧账,还是这趟上海之行,说到底,都是为了给那些被辜负的时光,一个迟到的交代。
只是没人注意,仓库角落里,有个黑影悄悄溜走了,手里拿着块碎镜片,反射的光落在账本的最后一页,那里写着个名字,被雨水晕开,看不真切,只隐约能认出是个“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