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轩目光在女子脸上停留片刻,缓缓说道:“正是本官,这位夫人找本官有事吗?”
“民妇金念善,见过钦差大人。”女子脸上露出喜色,福身行了一礼,说道;“民妇此番出行,原是受夫君所托,专程前往韩哈请大人过府商议捐资之事。不想大人已启程离去,民妇见大人气度不凡,这才冒昧相询。”
刘轩淡淡说道:“十日之期已过,现在捐款,也无法将你夫君的名字,刻在功德碑上。”
金念善道:“我夫君不为留名,只为尽一份心力。因此,才拖到此时来捐资。”
刘轩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问道:“你夫君为何不来,却让你一个女子抛头露面?”
金念善神色一黯,答道:“官人身患重病,如今卧病在榻。如此大事,别人他又信不过,所以才委托民妇来见大人。”顿了顿,她接着说道:“寒舍就在金家营,距此不过数里,不知大人可否移步一叙?”
刘轩略一沉吟,颔首道:“也好,那就有劳夫人引路。”他起身离座,走到那瑟缩在茶摊角落的小姑娘面前,俯身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已知刘轩是个大官,怯生生地绞着衣角,小声说道:“回大人话,我叫崔非烟”
“非烟?”刘轩展颜一笑:“你这名字倒是很好听。”他伸手轻抚小姑娘的发顶,温和地说道:“今日你临危不惧,揭露坏人的伎俩,这份胆识值得嘉奖。过些时日,会有人给你送来一份特别的礼物。有了它,以后坏人就不敢推你了。”
崔非烟点点头,目送刘轩一行人远去。
很快,一行人便抵达了金家宅院。因丈夫病重卧床,金念善便将刘轩等人引至内室。零一使了个眼色,零三立即带人守住卧房四周,自己则与夏至紧随刘轩夫妇步入内室。
屋内药香弥漫,只见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半倚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见刘轩进来,他在床上拱手道:“草民朴永利,实在无法起身行礼,还望亲差大人恕罪。”说话间,不时的咳嗽。
刘轩摆摆手,示意其不必多礼,自己在桌子旁坐下,问道:“听尊夫人所言,朴先生有意捐资助民。但特意邀本官前来,想必不止为此一事吧?”
朴永利点了点头,目光游移,在零一和夏至身上停留片刻,欲言又止。
刘轩会意,说道:“这两人是本官的心腹,朴先生但说无妨。”
朴永利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大人,实不相瞒,草民本是宋国人。当年在家乡犯下命案,不得已逃往南洋。在……咳咳,在那里结识了一伙海盗。”
金念善听丈夫如此说,身子猛然一震,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显然并不知道丈夫的过往。
朴永利艰难地喘息几声,继续道:“我们黑鲨帮在海上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草民落得这般重病,实乃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被角,指节泛白:“后来我们与西洋人发生了冲突,不敌他们围攻,弟兄们死的死,散的散……咳咳”
由于不停的咳嗽,朴永利休息了一会,方才再次开口:“草民和一个新罗手下抢了一艘小船,仓皇逃出。那手下,临死前将妹妹托付给我。”说到这里,目光缓缓移向金念善,脸上浮现出一丝柔情。
金念善眼圈泛红,伸手握住丈夫的手掌。
“草民便来到了新罗,改头换面,按他给的地址,寻到了此处。”朴永利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那时念善才刚到及笄之年,草民年长她许多,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似是不愿多提这段往事。
他又咳嗽几声,待喘息稍定,继续道:“娶了念善之后,草民每年都要出海,将当年藏在各个荒岛上的财宝,慢慢运回。就藏在这宅院的地窖里。”
突然,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朴永利惨白的脸:“草民自知命不久矣,这些不义之财留在世上,只怕反害了念善性命。”
他突然挣扎着要起身,零一下意识按住刀柄,却见朴永利只是艰难地拱手作揖:“求大人……将这些钱财收归国库。草民虽为恶徒,终究是华夏子孙。如今新罗归附,草民……想为故土尽最后一份心力……”
雷声隆隆中,外面下起了大雨。朴永利转头看向妻子,浑浊的眼中竟泛起泪光:“念善,我本名李永利,骗了你这么久,对不起了。”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咳嗽。
金念善扑在丈夫的身上,哭了起来:“夫君,你对我一直都很好。”
许久之后,李永利轻轻推开妻子,指了指自己的枕头,对刘轩说道:“大人,黑鲨帮在南洋一处大岛之上,藏有巨额珍宝,藏宝图就在里面。”说罢,他吃力地将枕头拿起,递给刘轩。
刘轩心中一动,已经隐隐猜到那大岛位置。他接过枕头,问道:“你说的那个大岛,上面可是有很多奇怪的动物?腹部都有一个口袋。”
李永利一怔,随即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彩:“对对,那些动物,中原都没有。而且那岛虽然很大,却人烟稀少,我华夏若派水师……”说到这里,他又咳嗽了起来。
金念善连忙拿出手帕,擦拭丈夫嘴角咳出的血丝。
李永利朝妻子点点头,接着说道:“大人,这枕头中,还有数张航海图。其中一张,是我们从西洋人手中抢来的。由宋国一直往东航行,极远的地方,有一片广袤的土地。那里金银遍地,当地人却不堪一击。西洋人,正是从那个地方,源源不断地获得了巨额的财富。那张地图,才是我要献给大人的珍宝。”
刘轩点点头,站起身来,说道:“如此,本官便代北汉朝廷,谢过李先生这番心意。你且安心静养,本官就不打扰了。”说罢转身欲行。
李永利急切地说道:“大人留步,草民还有一事相求。待我死后,求大人与韩州巡抚美言几句,保我妻子,此生衣食无忧。”
金念善闻言,抱住丈夫,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她颤抖的手指抚上丈夫凹陷的面颊,声音里带着几分凄厉哭道:“夫君,你胡说什么!你曾答应过我,将来有一天,要带我去大宋临安,看西湖美景……”
刘轩停住脚步,郑重说道:“本官以朝廷之名向你保证,尊夫人此生,非但衣食无忧,更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