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柳娘看着突然出现的光影,脸上满是疑惑。
“裴成然,我可以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前提是,你不能再伤害彭城的百姓!”
闻言。
裴成然缓缓抬头。
他的脸上印满了火焰燃烧的印记,属于人类的皮肤在慢慢褪去。
“但凡伤害过阿女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
裴成然直到此刻,还在固执的认为。
徐栀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救走王誉。
“你说,你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阿女的人?”
柳娘瘫坐在一旁,轻声开口。
裴成然坚定地点了点头。
柳娘笑了笑,开口道。
“裴成然,你后悔吗?”
徐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脸懵地看向身旁的王免。
他同样也不明白,柳娘到底要做什么。
裴成然垂下了头。
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念想,他竟也感到了一丝惧意。
“如果阿女还活着。
我答应你,我会用我的命来向你、向断崖山上的那些兄弟赎罪。”
柳娘蓦得笑了起来。
她背后的衣衫尽破,光洁的背上布满了稀碎的伤痕。
“你的命?”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裴成然,你是不是也太高看自己了!
你的命?
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
裴成然,你这样的人,就应该活在地狱里,每天都经受一遍锥心之痛才是!
我只问你,你后悔吗?
自你上山后,做的那些事,你后悔吗?”
裴成然闭口不言。
显然,他心里并无任何悔意。
柳娘缓缓起身,泪水顺着脖颈慢慢滑落。
徐栀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她好像知道些什么。
“裴成然,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千万别放过!”
说完,她靠在一旁的废墟堆前闭目休憩。
徐栀抬手挥动,时间长河中的一缕骤然显现。
“阿女!”
裴成然猛得起身,朝那片光幕伸出了手。
虚无晃动的光幕中。
阿女浑身脏兮兮的蜷缩在角落。
一个人影举着火把从屋外走了进来。
火光慢慢地照亮了阿女的面容。
沾带着泪水的眼眸,无辜地看向朝她逼近的两人。
“这次这个,可是我从泸城带来的!
她爹娘都死了,家里就只剩一个哥哥,绝对不会有人来寻她!”
张保的声音紧随其后地传了出来。
“只剩一个哥哥?”
“没错!
不过你放心,她那个哥哥没什么本事。
就算是在村里,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张保捏住了阿女的嘴巴,强迫她开口。
可她即便怕到泪水直流,也不愿开口说半个字。
哥哥说过,略卖只会买卖健康的人。
只要我不开口说话,他们一定会把我丢出去的。
“是个哑巴?”张保有些愤怒地看向男人,“你居然给我一个残疾!”
阿女的眼里闪过一抹喜色。
男人急忙解释道。
“你别急啊!你知道我是从哪儿把她带出来的吗?”
张保翻了个白眼。
“我管你从哪儿带出来的!
就算是从棺材地里带出来的,她也得会说话才行!”
“这可是我从药庐里救出来的药人!”
张保眉心紧蹙。
他听说过试药人的事,可他没想到泸城竟也会有这试药人。
“她刚被抓去,就被我给带出来了!
她那哥哥就是个废物!”
阿女发了狠,拽过男人的手,一口咬了上去。
男人吃痛,扬手就要朝她扇去。
却在最后关头被张保拦了下来!
“你要干嘛!”
“手手手!我手!死丫头!”
泪水顺着脸颊滑进了阿女的嘴里。
苦苦的、咸咸的,她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我不许你骂我哥哥!你们这些坏蛋!”
“还真不是个哑巴。
倒是个机灵的,到了那边也一定会让神老爷满意的!”
张保对着阿女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翌日一早,王誉就出现在了关押阿女的柴房里。
“孩子,醒醒!”
阿女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王誉,她吓得瑟缩了下身子。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阿女见他似乎没有恶意。
目光随即落在了他手中的吃食上。
“想吃这个?”
王誉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给。”
他刚把糕点递给阿女,她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点吃,来,喝口水润润。”
王誉满眼心疼地看着阿女。
“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阿女抬头看了他一眼,胡乱的编了个名字,“我叫许娇。”
其实,这个名字也不算是瞎编的。
爹娘想将她送给许公。
许公当时就为她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许娇。
只是后来,爹娘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阿女不忍心哥哥一人在外劳作,所以,她从来都没提过要去许公那里。
“许娇,是个好名字。
只是你家人怎么会同意让你来这儿?”
阿女猛得握住了王誉的手。
“我不认识他们,我不想跟着他们走。
可那个人打晕了我,我醒来就在这里了!
我想回家,我哥还在家里等我!
他还在为我准备生辰礼,根本不知道我在这儿!”
王誉急忙出声安抚起她的情绪。
他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瓷瓶,递给了她。
“等到晚上,他们把你装进这里以后,你就把这个吃了。
我向你保证,等你醒了,就能见到哥哥了!”
阿女脸上满是兴奋,胸膛也因激动而不停地起伏。
“真的?”
“真的!”
入夜。
张保果然带着人来了这里,并命人将她装进了棺材。
阿女看着手里的药瓶。
纠结良久,最后还是选择吃了下去。
药丸入嘴不过三息,她便晕了过去。
生祭的地点一直都在护城河的上游。
王誉站在祭祀台上,看着他们将棺材放在了铺满柴火的竹筏上。
一声鸟鸣从对岸的林中传了出来。
王誉也轻咳一声。
“开始吧。”
当火把点燃了柴垛后。
竹筏带着棺材朝河中心缓缓飘去。
竹筏中间早就被人动了手脚。
只要有人轻轻拖拽,放置棺材的船板便会整个的掉下来。
河底下也早有人在等着接应。
特制的棺材在水下很容易就被打开。
提前喂了药丸的阿女不哭不闹地从里面滚了出来。
没有挣扎,十分配合的被人拖上了岸。
张大夫早就等在一旁的林中。
阿女刚被带上来,他就立马施针救治。
“咳咳咳!”
一口水从阿女嘴里咳了出来,她猛得大吸了口空气。
“孩子,你得救了!”
阿女的耳朵还因为灌水而嗡嗡嗡得响个不停。
但这句话还是断断续续的传进了她的耳中。
“真的嘛! 我可以回家了!”
“是啊。”
张大夫背起阿女,朝王宅的方向走去。
王誉早就等在堂中。
“哎呦!你们怎么才来啊!”
张大夫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你站台子上,人模狗样儿的念叨几声就算完事了。
我可是在救人,能跟你一样嘛!”
王誉也不甘示弱。
“老了、不行了就直说。
我一定会找一个比你还靠谱的人来接班。
真是的,还学会给自己找借口了!”
张大夫不愿多说。
“这孩子说她是泸城的,家里还有个哥哥,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
当然是给她送回去啊。
她又不是被家里人卖出来的,她想回家就让她回家!”
“我看这丫头机灵得很,要是能留在我身边跟着我学医就好了。”
王誉急忙打断了他。
“你张大夫要收徒,不说整个郡林。
就说是泸城,也是一抓一大把。
干嘛非得盯着一个只想回家的小孩。”
“你不懂!你不懂啊。”张大夫捻了捻胡须,朝后院走去。
王誉一早就安排好了人,送阿女回家。
临行前,阿女将自己的玉佩拿了出来。
“这是哥哥送我的,阿女现在把它送给您。
希望您别嫌弃。”
说着,阿女郑重地跪了下去。
王誉急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阿女?”
他的声音里满是笑意。
阿女有些害羞。
“那个时候,我谎称自己姓许,骗了你,对不起。”
王誉摆摆手。
“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这可是你哥哥送你的,你真的要把它给我。”
阿女点点头。
“如果哥哥在这儿,他也一定会同意我这样做的!
书上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来世结草衔环以报恩情。
阿女现在还小,家里也只剩哥哥一人,所以阿女还不想死。
阿女想等哥哥成家!
所以,就请王公等等阿女,可好?”
王誉的眼眶瞬间红了一片。
“那书上说得不对!
报恩的方式要因人而异,怎么能动不动就说来世呢?”
阿女疑惑不解地看着王誉,湿润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片光亮。
“只要阿女能长命百岁,就算是回报了我的恩情。
长命百岁可是很难的哦,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阿女逐渐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好!我答应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