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中,诸瑛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无力。
梦心进屋一脸不高兴地说道:“主儿,景阳宫仪贵人近日也不知道怎么的得了皇上喜欢,花房的人整天往景阳宫送花。”
仪贵人?
诸瑛能接受怡嫔、庆嫔甚至是令常在得宠,她就是无法接受仪贵人再次得宠。
明明是一样被皇上厌弃的嫔妃,仪贵人又要胜她一筹了吗?
“庆嫔没有生气?”诸瑛着急问道。
梦心也觉得奇怪,“庆嫔娘娘不仅没有生气,听说还给仪贵人赏了不少的东西。”
诸瑛皱紧了眉头,庆嫔和仪贵人同住景阳宫,两人之间怎么可能一点矛盾都没有。况且,庆嫔向来喜欢粘着皇上,怎么会允许皇上在景阳宫中去了仪贵人的屋中?
“咳咳!”诸瑛想不明白,心中越发的烦躁,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咳嗽着。
璟妩公主担忧诸瑛的身体,这段时间时常伺候在了诸瑛身边。
今日,她刚走进门就听见了侍女和她额娘之间的对话。
璟妩没有说话,安静轻柔地给诸瑛拍着后背。
“璟妩有什么想法吗?”诸瑛问道。
璟妩低着头,她小心说道:“女儿只是猜测,庆娘娘可能认为与其让皇阿玛找了别的嫔妃娘娘还不如让皇阿玛留在景阳宫。”
她不该参与自己皇阿玛后宫中的事情的,可是从小到大,她一直因为额娘的缘故深陷后宫争斗中。
诸瑛不能理解这样的想法,她并不相信璟妩的话。
“你不是一向聪明吗?怎么会猜不到庆嫔是怎么想的?你皇阿玛又是怎么会突然宠爱了仪贵人?”诸瑛怨恨地质问。
璟妩低着头,“额娘,女儿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诸瑛紧紧抓住了自己女儿的手。
“你不是最聪明的吗?公主所里的那群夫子哪一个没有夸过你,不是所有人都说你天赋异禀吗···”
璟妩被抓的痛,微微蹙眉,我见犹怜。
生来聪慧,过目不忘,哪怕璟妩不喜欢筝,她好生学了几年后连教导她的师父都自愧不如了。
更不要说她喜欢的东西了,她看书过目不忘,师傅的教导过耳不忘,她的课业在姐妹之中也是出众的。
师傅说她们姐妹若是男子定能为相为将。
所有人都在夸奖她,所有人都赞叹皇上的公主聪慧伶俐。
可是她下了课后需要给额娘一遍遍弹奏不喜欢的筝。
白皙纤细,病弱风流,才情出众。
这样的璟妩让诸瑛嫉妒。
她嫉妒自己的女儿。
为什么她的女儿生来高贵美丽,为什么她还聪慧至极,为什么只要璟妩想学的就能立刻学会?
诸瑛学习古筝多年不过能勉强弹奏一曲罢了,看了多年的诗书也只做到认字罢了。她连璟妩最初启蒙的那年都不如。
“滚!”诸瑛用力推开了自己的女儿。
璟妩脚下不稳,倒在了地上,她心中伤心,眼泪瞬间积满,头上又隐隐作痛。这让璟妩努力控制情绪,她用力的呼吸,擦干了眼泪,让自己快速平静了下来。
可是背后还是出了冷汗,璟妩着急的起身,她必须回去换一身衣服了。
“女儿先告退了。”璟妩道。
“你额娘还病着,你又要走了?”诸瑛不停折腾璟妩,她从来不关心璟妩的头痛,冷笑着道:“冷漠无情,你还真是像极了你那满身罪孽的生母。”
璟妩心中痛苦,她低下了头。
是她的生母害了后宫中众多的娘娘们,是她的生母害得额娘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照顾养育她的额娘也好,为了自己的生母赎罪也好,璟妩再次靠近了诸瑛。
药童送了熬药的汤药前来,璟妩伺候诸瑛喝下了养生汤。
等到璟妩离开永和宫的时候只觉得头像是在流血一样疼。
她在公主所躺了两日才恢复了些精力。
璟妩和从前一样起来就看书,今日她的眉头却皱得很紧。
合上了书,她努力回想着刚才书上的字,璟妩惊恐发现,她回想不起来了。
她刚才看了什么?
侍女走了进来,“公主,永和宫来人,说是哲贵人想您了。”
·
永和宫,诸瑛对着姗姗来迟的璟妩骂骂咧咧,“聪明能有什么用,做事慢慢吞吞,人也冷漠无情,将来你怎么得额驸喜欢?”
璟妩没有说话,她还是低着头,心中不停想着今早看的书籍,她真的想不起来了。
从前背得滚瓜烂熟的诗词,她想不起来了。
璟妩麻木地给诸瑛喂着养生汤,屋外,梦心疯了一样地跑了进来。
“主儿,奴婢路过景阳宫的时候听到宫人说皇上有意晋仪贵人为仪嫔。”
诸瑛闻言吐出了一口鲜血,黄绮莹,她和黄绮莹争斗那么多年。
她输了。
皇上厌弃了她可是转头却宠爱了黄绮莹。
她的女儿麻木不仁,黄绮莹的女儿活泼开朗。
黄绮莹要晋仪嫔了,可她还是一个贵人,一个会老死在深宫的贵人。
当年一同在王府中出来的众人,她们成了皇后、皇贵妃、纯嫔,婉嫔,如今又要多一个仪嫔,唯有她还是一个小小贵人!
诸瑛接受不了,她接受不了。
等到璟妩反应过来想要安抚自己的额娘的时候,床上的诸瑛已经气绝身亡了。
“额娘,额娘。”璟妩喊着。
梦心和永和宫的宫人出去通报消息了,璟妩一个人看着死不瞑目的诸瑛终于忍不住大声哭出来了,头痛欲裂,心也在滴血。
额娘走了。
永和宫哲贵人追封哲嫔。
灵堂前,黄绮莹痛苦的哭泣着,为哲嫔哭泣,也为自己哭泣。
她好不容易再次得了皇上喜欢,可是这份喜欢持续时间不过三日,皇上还是厌倦了她。
皇上为了哄吃醋的庆嫔开心随口说道等她有孕才会晋她为嫔。
可是皇上是知晓了她不可能有孕了的。
她这一生注定了就是一个小小贵人,一生战战兢兢不能犯错,如此等到她死的时候,她或许能和苏绿筠和诸瑛一样被追封为嫔。
黄绮莹心中绝望,她在诸瑛的灵前哭的崩溃。
多年规划算计,她和家族费了不知道多少的心力才走到如今位置。
她不能生育,不能晋封为嫔。 皇上一言九鼎,她注定一生最高不过贵人。
这件事情是皇上可以这样随意用来哄宠妃的吗?
在皇上心中她又算什么!
·
公主所
璟妩大病一场,整日头痛欲裂,她吃了止痛的药,吃了安神的药,可是她的头风还是一天比一天严重。
“去拿书来,去拿书来!”璟妩喊道。
她很少有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候,只是如今她再也控制不住了。
床上放满了书,油墨的气味让她更加难受了,她颤抖着手翻开书,认真看着每一个字。
“呜呜呜~”
璟姝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她知晓璟妩因为哲嫔离世痛苦,如今只能等璟妩自己慢慢走出这个痛苦了。
侍女全都被赶出了房间。
璟妩发了疯一样将心爱的书扔在了地上,她摇晃着身子走到了古筝前。
她连琴谱都忘了,她连古筝都忘记怎么弹了。
慧额娘送给她的数理她也看不懂,她忘记了如何解题。
璟妩坐在了地上。额娘走了,再也没有人逼她练筝了,再也没有人拦着不让她看书了。
可是,她却再也看不懂书上的内容了。
是不是和这些书永远融在一起她就不会忘记了?璟妩将书本点燃,她坐在燃烧的书本中,她抱着这些书。
这样她就能安静地看书了,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失去了身体后,头也不会痛了。
···
景阳宫
黄绮莹站在门口看着内务府又送了不少的暖缎去了正殿,花房的人也抱着花盆去了正殿。
大封六宫后,她的地位一降再降。
当年潜邸出来的嫔妃,除却已经离世的几人外,就她的位份最低了。
不说和皇贵妃她们相比较了,黄绮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连婉嫔也比不过。
入宫后,又有怡嫔、庆嫔先后得宠,舒嫔也能因为她的家世平步青云,出身卑微的令常在也受到皇上偏爱。
其他人,皇后高高在上,皇贵妃盛宠不衰,婉嫔宠爱平平可是皇上也从未折辱过她分毫。
只是有她沦为皇上哄宠妃高兴的工具。
这宫里怕是所有人都是知道她这辈子都只能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了。
内务府也好,花房也好,宫里所有的仆从都不用担心她有封嫔得宠的那一日了。
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有着无尽的怨气。
皇上啊,为何如此待她。
曾经美好的记忆扭曲,她怨的不仅是后宫的女子,还有对她毫不在意的皇上。
庆嫔可恨,可是庆嫔并不知道她不能有孕,皇上却是知道的。
非怀孕不晋封!
黄绮莹温柔淡然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疯狂。
那么整个后宫的人就再也不要怀孕了,皇上就该断子绝孙。
·
内务府黄氏的族人收到黄绮莹的消息后立刻开始寻找后宫之中懂医术的宫女。
御花园园艺宫女江采藻懂花草知识,曾经用花草汁水治好了有生疹子的宫女。
江采藻被黄氏的人安排到了景阳宫做事。
走进景阳宫的那一刻,江采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香囊。
香囊中装着她在宫外的时候从张姓医师手中买来的药,靠着燃烧根基在短时间里强健体魄的药。
这是救命的药,也是要人命的毒。
江采藻想起了她还在凌云峰的时候,她和长姐被果亲王救下,从此留在果亲王身边做了侍女。只是后来姐姐被迫入宫为甄家三小姐分走先帝的心思,长姐将任务完成的很好,可是最终还是葬身在深宫之中。
姐姐明明去帮助如今的太后的,可是却被和太后交好的敬贵太妃陷害,太后没有能救下长姐,眼睁睁看着长姐无辜死去。
她如何能不迁怒,如何能不怨恨?
自从长姐死后,她也离开了凌云峰,靠着积攒下来的银子入宫成了一个小宫女。
皇宫之中,哪怕是宫女也勾心斗角,她靠着在凌云峰养花的经验才在御花园中安稳了下来。
她想要报仇就不能只在御花园,所以她大着胆子向外透露出她懂花草知识,也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内务府的人将她调到景阳宫。
她想这里的两位主儿中总是有一人会联系上她的。
她希望是庆嫔,如此她也能更加方便的接近皇上,接近太后。
·
夜里,江采藻到了仪贵人的屋中。
她是失望的,但也是惊喜的。
皇上怜惜庆嫔,特意在景阳宫中设置了小厨房,仪贵人将她调入了小厨房中。
不少的花花草草都是有毒的,仪贵人想要借此让庆嫔流产。
江采藻自然一口答应。
···
正殿中,陆沐萍和皇上亲亲密密的一同用膳。
陆沐萍恭敬地将小厨房做的姜枣桂圆羹端给皇上,温热的羹汤服下后皇上只觉一股暖流滋养着他的身子。
“你这里的宫人手艺不错。”皇上赞叹道,这羹汤的效果很不错,虽然还比不上他的养生汤,但是比太医院一些养生药都好上不少。
“臣妾就贪这一口,小厨房的宫人若是没有点能力早就被换下去了。”庆嫔道。
她得宠又有身孕,御膳房安排了不少的宫人来她这里,只要不合她胃口的就会被调回去,只有她满意的人才会留下。
皇上精神十足,等庆嫔休息后就转身去了钟粹宫。
···
婉嫔意外多了几日宠爱。
钟粹宫中,璟嫣坐在陈婉茵身边看着她作画。
宫里的公主多聪慧,但是璟嫣在读书上却没有太多的天赋,好在她额娘婉嫔也从来不会要求她太多。
但是自从纯嫔和璟妍前后离世,婉嫔突然开始教导璟嫣作画了。
奇特的石头被研磨成颜料,璟嫣看着婉嫔画下夜景图,“额娘,今日的画瞧着和从前没有区别,这画中还很是空旷。”
“再等等看。”陈婉茵道。
天色暗沉,皇上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屋中放置的画逐渐显出了莹亮的颜色。
“婉茵,这画可能割爱?”
陈婉茵笑着点头,“臣妾微末技艺,皇上不嫌弃就好了。”
“你的画极好,比起从前更是又进步了。璟嫣如今跟着你学画也很不错。”皇上摸着泛着荧光的画说道。
夜里,陈婉茵洗漱的时候顺便擦掉了鼻子里落下了鲜血。
颜料有毒,在皇上生病前,她怕是就撑不住了。
只希望璟嫣继承了她的画不会忘记给她皇阿玛也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