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牢头叫喊的声音此时从院外传来,让面对阴沉沉的南荣清嘉的知府方大人心神突然一松。
“大人,大人,不好了!”
方得弦着急起身,险些滑了一跤,“快说,还能有什么不好的?”
冷大佛在他府衙里呆着,他觉得没有比这更不好的了。
新牢头匆匆行了个礼,回禀道:“小人方才给死牢送饭时,发现金丞和那阮氏怎么叫都没声儿,打开牢门进去查看,发现……发现他们死了,尸体都凉了。”
方得弦吃了一惊,“什么?朝廷招状没下来,他们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连南荣清嘉都微微一怔,判了死刑的犯人,没有朝廷覆核,谁敢弄死他们。
新牢头此时气已经喘匀了,“这个小人不清楚,您去看看吧。”
杭州死刑犯的地牢阴暗逼仄,那两具尸体就横在牢房内,没人敢靠近。
方得弦来到地牢,只匆匆看了眼,便让仵作进去勘验尸体。
不多时,仵作出来回禀,“大人,这两人是病死的。”
“病死的?”方得弦拧眉深思,“要说阮缘君病死那还有可能,毕竟受了那么重刑罚,但那金丞没受过刑罚,病死了说不通啊。”
“大人,或许真是病死的呢,”新牢头道,“前些日子这两人便有呕吐头晕的病症,不久就说身体绵软发麻,前两日那金丞大晚上的还发疯症。”
“说夫人饶命,我不该害死你的之类的话,小人当时没往心里去,可谁知才过两日,这两人就死了。”
“这么怪异?莫不是杀了人,又知道自己没有活的希望,得疯魔病死了。”方得弦的眼眸里透着一股清澈见底的天真。
南荣清嘉只冷哼了一声,就出了地牢。
病死了总好过来日在菜市场被砍头,身首异处。
方得弦定了定心神,才吩咐,“通知家属把尸首领回去安葬。”
新牢头道:“大人,阮氏有个姐姐在杭州,但那个金丞是孤儿啊,怎么处理。”
杭州地牢并不是第一回有这种事情,方得弦处理起来也算得心应手了,“给他停灵三天,到斜对街的棺材铺拿了口棺材,拉到城外埋了就是。”
新牢头领了命,顿时觉得方知府人还怪好的嘞。
南荣清嘉冷声道:“方大人,皇城司的李大人来杭州也有一段日子了,不如你把他一行人请来府上住上一段时间。”
他查过荞娘,但没有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胡氏女的街坊邻居,他也让人打听过,还是一无所获。
那夜的黑衣蒙面人是皇城司的,他们必定知道胡氏女有那卷舶税本册和账本倒不如借他们手来找到胡氏女。
到时候他来个黄雀在后,把税本册和账本抢过来,父王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听到这话,方得弦一下怔住,他已经乱进舶税案一事来,皇城司又查得紧,叫皇城司的人上门,那不是把脑袋伸出去给人砍吗?
方得弦苦着脸,低声哀求道:“大公子,方某与荆王府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您不能过河拆桥啊。”
南荣清嘉眉眼带笑威胁,“你隐瞒胡氏女拿走舶税本册和账本的事,父王现在还不知道,若我飞鸽传书给父王,不知是父王杀的快,还是皇城司的李大人杀的快?”
方得弦脸颊的肉不禁被南荣清嘉气得一跳。
官压官,压死人,不听从,脑袋掉窟窿。
谁让他位卑职小,为人刀俎,只能任人宰割。
大公子吩咐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谋算,为了保住脑袋,他得听命行事。
当即叫来府衙的师爷,打发他去驿站请李大人一行人。
驿站。
师爷萧无忌带着两个随从来到李持安下榻的驿站。
“小人萧无忌见过李大人。”萧无忌拱手行礼,“小人是杭州知府方大人的师爷,方大人听闻李大人尊驾到了杭州,想着驿站简陋,特意让小人请李大人一行人到方宅别苑下榻。”
李持安眉睫一动,唇边慢慢勾出一抹冷笑,“哦?这倒有趣了。李某竟不知你家方大人如此热情好客。”
萧无忌早就听说这位李大人是皇城司顶顶厉害的高手,轻轻一出手,脖子都能给人拧断,不由得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李大人,您的意思是……”
李持安微笑道:“别急呀,萧师爷,总得让李某与同僚商量一番,才好答复你不是。”
“自然是应当的,您去商议,小人在驿站门外等您的消息。”萧无忌欠身陪笑,他在驿站门外等,要是李大人对他动手,他能快跑逃命。
·
棠溪昭听到李持安这话,看了他一眼,他知道李持安想的是什么。
胡氏女死没死,舶税本册和账本找不找到都很难说,此时能进到方家,这倒是个机会。
雁过留痕,就算找不到胡氏女偷走本册和账本,总能在方家找到些蛛丝马迹。
齐廷林平见甘大人都没有异议,立即抱拳道:“听头儿的!”
“不过嫂子那边,头儿得问问吧。”齐廷提醒道。
李持安道:“还是你周全,我去问问她。”
……
房内的纪晏书正把得来的消息烧了,那眸子的喜色随着纸的燃烧殆尽而逐渐出现。
金丞、阮缘君死在牢里了!
阿蕊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因报仇而生出快感的纪晏书。
她经历过纪晏书向死而生的艰难时刻,知道纪晏书无时无刻不想着找到荞娘他们为父母亲报仇。
天光把人影偷渡进了屋内,李持安身长玉立的人走进来。
“晏儿,方得弦派人来驿站,说请我们过去住,我想着驿站条件简陋,不如便去那方宅别苑住。”
李持安不知道娘子听没听到他的声音,只见她正在对着他发呆。
“晏儿?”
纪晏书定定地看了李持安许久,听到李持安的声音后,眉宇之间微现的冷意瞬间下去。
“好,听你的。”
方得弦请他们到方宅别苑居住,定然不怀好意,李持安答应前往,自有他的谋划,而她同意去,近水楼台先得月。
方得弦,该偿如珠琼珠的命了!
她和他们这些人,都只不过各怀鬼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