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出来了？”李持安上前来就关切地问。
纪晏书莞尔一笑，“接你下值，你说我是不是好娘子？”
棠溪昭自觉地先走了，他不可能留下来当晃人眼睛的蜡烛。
“是。”李持安含笑点点头，对于这样没羞没燥的娘子，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纪晏书柔声，“我们回去了，外面冷。”
“好。”李持安点头，宽大的手掌牵住纪晏书洁白的小手。
初冬的街道，还是有很多人，街边的小贩吆喝，锅炉冒着白烟。
纪晏书装作不禁一问，“你不是查舶税案吗，怎么跑这边来了？”
李持安：“舶税本册和账本的线索断了，只能另外找线索。”
纪晏书又一问：“那有眉目了吗？”
李持安颔首。
李持安没有往下说，纪晏书只得再问，“什么眉目呀，值得你和甘大人亲自跑来查。”
“等查清舶税案，我再条条讲给你知道。”娘子知道那么多没有好处。
知道李持安不愿意和她讲，纪晏书也不恼人，毕竟那是他的职责所在。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杭州的舟桥夜市的吗？什么时候有空。”
“现在就有空。”
彤云收尽后，天空放一轮明月，交光清夜。
李持安面容申申，挽着娘子的手缓步闲逛。
成双成对，琴瑟在御，这样的日子莫不静好。
纪晏书一抬眸，就望见天空中的一轮月明，不禁慨然。
“争忍见旧时娟娟素月，照人千里。”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人却不是旧时人了，便是锦织回鸾，素传双鲤，难写难送泉下人。”
从前每次都与母亲一起望月，听母亲讲嫦娥奔月的故事。
可现在没有人给她讲嫦娥奔月的故事了！
李持安轻声问，“想岳母大人了？”
“嗯。”纪晏书看李持安，“你怎么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一猜一个准儿。”
李持安道：“倒不是我猜得准，是你表露太明显了。”
“岳母大人是最疼爱你的，她在天上也不希望你想她想得太辛苦。”
“等回去了，我与你一起去祭拜岳母大人好不好？”
“好。”纪晏书点头。
她和李持安成亲很久了，她都没有带李持安去祭拜母亲。
母亲被姑母葬在城外，那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离纪家祖坟地不远。
母亲是仕宦之女，嫁了水鬼爹这个商贾之人，外祖父不愿意让母亲再冠以纪姓，就让母亲姓了外祖母的姓氏，从此不再是纪家母。
这是太妃姑母和纪爹爹告诉她的。
“我想母亲会喜欢你的，像我一样喜欢你。”
“这个喜欢是不一样的，你我是男女之情的喜欢，岳父岳母对我是儿婿的喜欢。”他觉得娘子说的喜欢不是男女之爱，而是对某种东西爱不释手的喜欢。
纪晏书没犟这话，她知道和李持安犟，他们犟下去，可能会发生争吵。
她喜欢李持安，是非常喜欢的那种，就像她喜欢母亲那般深沉。
其次就是纪爹爹和太妃姑母，还有辛芙蓉这个哥哥。
水鬼爹……
哼，永远都排不上号！
二人携手悠闲地逛，街上灯火万家，熙来攘往，倒是热闹得紧。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中年人，裹着发旧绵袍，那原本乱糟糟的头发已经拾掇干净了，脸上的伤疤赫然可见。
那是他被水匪伤到的，好了后，就留下显眼的伤疤，半张脸都被这道伤疤给毁了。
所以他女儿才不认识他！
他想上前去，看看他的女儿，哪怕说不了话，看看也是好的。
他其实想问一问，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欺负她？
那个与他女儿举止亲密的年轻男子，会是女儿的丈夫吗？
他和女儿在一起，笑得那么开心，应该是很喜欢他女儿的。
年轻人相貌堂堂，温文尔雅，与他那如花似玉的女儿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珠联璧合的一对。
女儿有眼光，找夫君的眼光随了他，都是找顶顶好看的。
女婿的衣着不凡，气质雍容华贵，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好儿郎。
“淹……淹儿……”他的嗓子被荞娘那个贱人灌了哑药，只能发出点点声音。
胡扬之正想走近一点时，却被人一把拉走了。
拉他的人正是辛芙蓉。
辛芙蓉恨声道：“你想干什么？”
胡扬之比划，说他想见一见女儿，听她说说话。
几天的的相处，辛芙蓉大致能看得明白胡扬之比划的意思。
“你见她，你是要害死她吗？”
胡扬之摇头，两手比划，表明他只想见见他的女儿。
辛芙蓉冷声道：“在晏儿眼里，你已经死了，她比谁都要恨你。”
“你应当明白，你就是廉刿之刃，你一出现，就把晏儿往死路上送。”
胡扬之比划，眼眶逐渐泛红，眼泪都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流出来。
经历死亡，他方知妻儿的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
他的女儿死里逃生，又受了那么多的苦，他想弥补这个他亏欠的女儿。
辛芙蓉恨胡扬之，但见胡扬之痛悔的模样，也忍不住生出两分动容。
但他不能让晏儿见胡扬之，晏儿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不会让任何有危险的人接近她，哪怕那个人是晏儿的爹。
“那个人是晏儿的夫君，很疼爱晏儿，可你要是再出现在晏儿面前，泄露她的身份，首先要晏儿命的就是她的夫君。”
“晏儿的夫君，是官府中人，深得官家重用，要是他知道晏儿是逃出来的死刑犯，你觉得他会不会为了不让晏儿牵连到他而把晏儿杀了呢？”
辛芙蓉低眸看着胡扬之，“胡叔，你要拿晏儿的命做赌注吗？”
胡扬之泛红的眼眸滚下两行热泪，忍痛用手比划，保证他不会再出现在女儿面前，不会让女儿再处于危险之地。
辛芙蓉见状，警告胡扬之，“胡叔说的话，最好记住了，要是晏儿有一丁点儿的闪失，我会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是晏儿的爹，我从小也喊你一声胡叔，我自然会照顾好你，保你余生衣食无忧。”
“但晏儿是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