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亲征后的京城,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暗潮涌动。祁玥每日往来于祁府与兵部之间,细心地整理文书,查阅档案,暗中记录每一处可疑的账目。
这日,她正在整理边关急报,忽然注意到一份来自匀城的军械清点文书有异。匀城是祁家祖籍,也是父亲曾任官职的地方,她对那里的情况格外熟悉。
“这批弓弩的数量不对。”祁玥轻声自语,比对前后的记录,“上月才补充过,怎会这么快就要求补给了?”
她将这份文书单独抽出,准备晚间仔细研究。就在这时,兵部侍郎李敏之缓步走来,面带和蔼笑容:“祁小姐近日辛苦,帮兵部整理这么多文书。”
祁玥起身行礼:“李大人过奖,小女只是尽绵薄之力。”
李敏之目光扫过她桌上的文书,在匀城那份上稍作停留:“祁小姐真是细心,连边关军械的细目都一一过目。不过这些枯燥文书,恐怕不是闺中女子该操心的。”
祁玥心中警觉,面上却保持谦和:“父亲命我学习政务,小女不敢怠慢。”
李敏之笑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祁玥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升起一丝疑虑。这位李侍郎是父亲的下属,平日勤勉尽责,但方才的眼神让她感到不安。
当晚回府,祁玥立即将此事告知父亲。祁怀鹤听后沉吟片刻:“李敏之在兵部多年,一向忠心耿耿,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你既然觉得可疑,暗中留意便是。”
祁玥点头,又拿出匀城的军械文书:“父亲请看,匀城的弓弩补给频率异常,女儿怀疑其中有问题。”
祁怀鹤仔细查看后,面色渐沉:“确实可疑。匀城并非前线,弓弩损耗不该如此之快。”他看向女儿,眼中满是赞许,“玥儿,你观察入微,为父很是欣慰。”
得到父亲肯定,祁玥更加坚定了查案的决心。此后数日,她特别留意匀城相关的文书,发现不仅是弓弩,粮草、马匹等补给都异常频繁。
这日,她正在查阅文书,忽听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抬头一看,竟是辛锐匆匆而来。
“玥儿,随云有消息传来。”辛锐压低声音,递过一封密信。
祁玥接过信,心跳加速。展开一看,是辛随云熟悉的笔迹,信中详细说明了北境军械异常的情况,特别提到一批标记为匀城驻军使用的弓弩,竟出现在北狄军中。
“果然如此。”祁玥将自己在兵部的发现告知辛锐。
辛锐神色凝重:“随云在信中还说,他三日后将秘密回京,有要事相商。”
祁玥又惊又喜。惊的是军械流失的情况比想象中严重,喜的是很快就能见到辛随云。
三日后深夜,祁府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个黑影闪入。早已等候在院中的祁玥,立刻认出那是辛随云。
月光下,他风尘仆仆,面容憔悴但眼神锐利如初。见到祁玥,他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随云。”祁玥快步上前,注意到他左臂的绷带渗出新的血迹,“你的伤又重了?”
辛随云摇头:“无碍,只是路上遇到些麻烦。”他看向祁玥手中的账册,“你查到什么了?”
三人进入书房,祁玥将连日来的发现一一说明。辛随云认真听着,不时提出问题。
“看来我们的判断一致。”辛随云最后说道,“军械流失的源头就在兵部,而匀城是重要的中转点。”
辛锐皱眉:“但匀城是祁家祖籍,守将赵擎是祁大人旧部,怎会卷入此事?”
祁玥忽然想起什么:“赵将军去年因病请辞,现在的匀城守将是李敏之的侄子李崇。”
书房内一时寂静。所有线索都指向了李敏之。
“但仅凭这些,还不足以定罪。”辛随云沉思道,“我们需要确凿证据。”
祁玥忽然想起一事:“我在整理文书时发现,李敏之每月都会去一趟城西的清风书院,说是与友人论诗。但书院的位置偏僻,且每次都是独自前往,颇为可疑。”
辛随云眼中精光一闪:“清风书院...那里可能是他们交接情报的地点。”
三人商议至天明,定下计策:由辛随云暗中监视清风书院,祁玥继续在兵部收集证据,辛锐则联络太子在京中的其他暗桩,确保消息畅通。
计议已定,辛随云起身准备离去。在院中告别时,他轻轻握住祁玥的手:“此事危险,你要万事小心。”
祁玥点头:“你也是。”她从袖中取出一个新求的平安符,“这个你带上。”
辛随云接过平安符,眼中柔情满溢。他低头,这次不是吻她的额头,而是轻轻印上她的唇。
这个吻短暂而克制,却让祁玥心跳如鼓。月光下,二人的影子交叠,仿佛许下了无声的誓言。
次日,祁玥如常前往兵部。她特意留意李敏之的动向,发现他果然在午后离开,说是去访友。
祁玥借口身体不适提前回府,实则绕道前往清风书院附近。在一处茶楼雅间,她与扮作书生的辛随云会合。
“他进去了。”辛随云低声道,目光紧盯着书院大门。
约莫一个时辰后,李敏之从书院走出,神色如常。待他走远,一个商贾打扮的男子也从书院出来,手中多了一个书匣。
“跟上他。”辛随云示意祁玥留在茶楼,自己悄然跟上那名男子。
祁玥在茶楼焦急等待,直到日落时分才见辛随云回来。
“那人进了北狄商馆。”辛随云面色凝重,“李敏之果然通敌。”
祁玥心惊:“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已派人监视商馆。现在需要找到他们传递情报的确凿证据。”辛随云沉吟道,“李敏之十分谨慎,必定会将重要物证藏在隐秘之处。”
祁玥忽然想起一事:“李敏之在兵部有一间私人书房,从不让人进去。连打扫都是亲力亲为。”
辛随云眼中一亮:“那里很可能藏有证据。”
然而要进入李敏之的私人书房并非易事。兵部守卫森严,李敏之本人又极为谨慎,书房必定设有机关。
接下来的几日,祁玥格外留意李敏之的习惯。她发现李敏之每日午时都会小憩片刻,而这时书房外的守卫也会换班,有一炷香的时间守卫较为松懈。
“这是个机会。”辛随云听后决定冒险一探。
三日后午时,趁着李敏之小憩、守卫换班的间隙,辛随云悄无声息地潜入兵部,闪入李敏之的私人书房。
祁玥在外望风,心跳如擂鼓。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她快要放弃希望时,辛随云终于出来,向她微微点头。
二人迅速离开兵部,回到祁府。辛随云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和几封密信:“这些是在密室中发现的,记载了军械流向和与北狄往来的细节。”
祁玥翻阅册子,越看越是心惊。李敏之不仅泄露军械,还将边境布防图卖给北狄,罪证确凿。
“我们必须立即禀明太子。”祁玥急切道。
辛随云摇头:“太子正在前线,此事关系重大,需谨慎处理。李敏之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若打草惊蛇,恐生变故。”
“那该如何?”
辛随云沉思片刻:“将这些证据抄录一份,原件放回原处。待太子回京,再一举揭发。”
这是个冒险的决定,但也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祁玥连夜抄录证据,辛随云则在天明前将原件送回李敏之书房。
接下来的日子格外漫长。祁玥每日仍去兵部,面对李敏之时必须强装镇定,仿佛什么都不知情。
李敏之似乎也有所察觉,对祁玥的态度变得微妙。他不再与她闲谈,目光中偶尔闪过一丝审视。
这日,祁玥正在整理文书,李敏之忽然问道:“祁小姐近日面色不佳,可是身体不适?”
祁玥心中一惊,面上保持平静:“谢李大人关心,只是昨夜睡得晚了些。”
李敏之意味深长地笑笑:“祁小姐千金之躯,还是多保重为好。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不美。”
这话中的威胁意味让祁玥背脊发凉。她强自镇定:“李大人说得是,小女记住了。”
当晚回府,祁玥立即将此事告知辛随云。二人一致认为,李敏之可能已经起疑,必须加快行动。
恰在此时,北境传来捷报:太子大败北狄,不日将凯旋回京。
消息传来,祁玥和辛随云都松了口气。只要太子回京,就能立即揭发李敏之的罪行。
然而就在太子回京的前一夜,意外发生了。
祁玥突然接到李敏之的请帖,邀她次日过府一叙,说是有关军械账目的事要请教她。
这明显是个陷阱。辛随云坚决反对祁玥前往:“太危险了,他必定有所图谋。”
祁玥却道:“若我不去,他必会起疑,可能会销毁证据逃跑。太子明日就回京,我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二人争执不下,最后辛随云妥协:“既然如此,我暗中保护你。但一旦有危险,必须立即撤离。”
次日,祁玥如约前往李府。李敏之热情接待,将她引至书房。
“祁小姐请看,”李敏之摊开一本账册,“这是匀城近期的军械记录,似乎有些问题。”
祁玥低头查看账册,忽然闻到一股异香。她心中警铃大作,正要起身,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你...”她看向李敏之,视线开始模糊。
李敏之冷笑:“祁小姐,怪只怪你太多事。”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祁玥看到窗外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知道,辛随云一定会来救她。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李府内外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正等着辛随云自投罗网。
危机一触即发,而太子的车队,才刚刚抵达京郊。
祁玥在颠簸中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身处一辆疾驰的马车内,双手被缚,口中塞着布条。车窗外天色已暗,显然她昏迷了不短的时间。
“醒了?”李敏之冰冷的声音从对面传来,“祁小姐不必害怕,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不会伤害你。”
祁玥怒视着他,试图挣脱绳索。李敏之轻笑:“别白费力气了。我在等你的情郎来救你,想必他不会让你失望。”
原来李敏之以她为饵,要引辛随云上钩。祁玥心中焦急,只盼辛随云不要中计。
马车忽然急停,外面传来打斗声。李敏之脸色一变,掀开车帘。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剑光直取李敏之面门。
“随云!”祁玥心中惊呼。
辛随云身手矫健,几招便逼得李敏之节节败退。然而就在他即将制住李敏之时,四周突然涌出数十名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果然来了。”李敏之得意大笑,“辛随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辛随云护在马车前,冷声道:“李敏之,你通敌叛国,罪证确凿,还不束手就擒?”
“罪证?”李敏之狞笑,“等你死了,那些罪证自然会消失。”
黑衣人一拥而上。辛随云挥剑迎战,剑法凌厉,每一招都直取要害。祁玥在车内看得心惊胆战,注意到辛随云左臂的伤口已经裂开,鲜血浸透了衣袖。
激战中,辛随云看准时机,猛地掷出一枚信号弹。红色的火光在夜空中炸开,照亮了整片荒野。
“他在召唤援兵!”一个黑衣人大喊。
李敏之脸色骤变:“速战速决!”
战斗越发激烈。辛随云既要对敌,又要保护马车内的祁玥,渐渐力不从心。祁玥心急如焚,忽然想起发间的玉簪——那是辛随云送她的定情信物。
她艰难地挪动被缚的双手,终于够到玉簪,用它割断绳索。取出塞口布后,她悄悄观察车外形势。
辛随云身上又添新伤,但依然死死护住马车。一个黑衣人趁机从侧面偷袭,举刀向辛随云砍去。
“小心!”祁玥惊呼,不顾一切地扑出马车,推开辛随云。
刀锋划过她的手臂,鲜血顿时涌出。辛随云见状目眦欲裂,一剑结果了偷袭者,将祁玥护在怀中。
“你怎么样?”他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恐惧与心疼。
祁玥强忍疼痛:“我没事,你别分心。”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辛锐率领一队禁军疾驰而来:“李敏之,你已无处可逃!”
李敏之见大势已去,突然掷出暗器,直取祁玥心口。辛随云毫不犹豫地转身,用身体为她挡下暗器。
“不!”祁玥扶住他踉跄的身躯,只见一枚毒镖深深嵌入他的右胸。
辛随云强忍剧痛,反手掷出长剑,正中李敏之腿弯。李敏之惨叫倒地,很快被禁军制服。
“随云,坚持住!”祁玥撕下衣襟为他包扎,泪水模糊了视线。
辛随云虚弱地抬手,拭去她的泪水:“别哭...你安全就好...”
辛锐快步赶来,见状立即命人唤太医。然而辛随云中的是剧毒,面色很快转为青紫。
“是北狄的‘血吻’!”随行军医检查后惊呼,“此毒无解,中毒者会血液凝固而亡!”
祁玥如遭雷击,紧紧抱住辛随云:“不,不可能!随云,你答应过要平安回来的!”
辛随云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却仍强撑着一丝微笑:“对不起...要食言了...”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一骑快马飞驰而来。秦桑翻身下马,来不及行礼便冲向辛随云:“我研制出解药了!”
原来秦桑接到辛锐的消息后,日夜兼程从江南赶来,终于在最后一刻赶到。
服下解药后,辛随云的脸色渐渐好转。秦桑仔细把脉,终于松了口气:“毒性已控制住,但需要静养数月。”
祁玥喜极而泣,紧握辛随云的手:“你吓死我了...”
辛随云虚弱地回握她的手,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李敏之被押回京城,太子回朝后亲自审理此案。通敌叛国的罪证确凿,李敏之被判处极刑,其党羽也一一落网。
辛随云因擒贼有功,被特赦暗卫身份,赐封云骑尉,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阳光下。
然而伤势的恢复过程漫长而痛苦。‘血吻’之毒虽解,但对身体的损害极大。辛随云常常高烧不退,伤口的愈合也异常缓慢。
祁玥日夜守候在他床前,细心照料。这日,辛随云从昏睡中醒来,见祁玥伏在床沿小憩,眼下有着深深的阴影。
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心中满是愧疚与感激。祁玥被惊醒,见他醒来,立即展露笑颜:“你醒了?感觉如何?”
“好多了。”辛随云握住她的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祁玥摇头:“比起你为我做的,这些算什么。”
辛随云凝视着她,忽然道:“玥儿,待我伤愈,我们成亲可好?”
祁玥怔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我说,”辛随云一字一顿,无比郑重,“我要娶你为妻。不是因为你是我表妹,不是因为我们有婚约,而是因为我心悦你,想与你共度余生。”
祁玥的泪水夺眶而出,这是喜悦的泪水。她用力点头:“我愿意,我一直都愿意。”
然而好事多磨。就在二人沉浸在幸福中时,祁怀鹤和辛兮瑶得知了这个消息。
“胡闹!”祁怀鹤罕见地对女儿发了火,“你可知朝中多少人盯着祁家?你与一个前暗卫成婚,会让祁家成为笑柄!”
辛兮瑶虽未明确反对,但也忧心忡忡:“玥儿,母亲知道你们情深,但婚姻大事,关乎你一生的幸福,不可儿戏。”
祁玥跪在父母面前,坚定地说:“父亲,母亲,女儿心意已决。随云他不仅是我的表兄,更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若非他多次相救,女儿早已命丧黄泉。女儿此生,非他不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萧承稷步入厅内,见跪在地上的祁玥,微微一笑:“孤今日是来做媒人的。”
他转向祁怀鹤和辛兮瑶:“祁大人,祁夫人,随云虽出身暗卫,但忠心为国,屡立奇功。此次更是揭发李敏之通敌一案,挽救边境危局。孤已奏明父皇,特赐他云骑尉之职,准其重归祁家族谱。”
这番话让祁怀鹤和辛兮瑶震惊不已。重归祁家族谱,意味着辛随云将正式成为祁家子弟,他与祁玥的婚事也不再是门不当户不对。
太子继续道:“随云与玥儿表妹两情相悦,经历生死,实属难得。孤愿亲自为他们主婚,不知祁大人意下如何?”
祁怀鹤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又想起辛随云这些年的付出,终于长叹一声:“既然太子殿下亲自做媒,臣...遵旨。”
辛兮瑶扶起女儿,眼中含泪:“只要玥儿幸福,母亲别无他求。”
消息传到辛随云耳中,他挣扎着要下床谢恩,被祁玥按住:“你的伤还没好,不许乱动。”
辛随云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感激:“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守护你了。”
然而就在婚事筹备之际,北境再传急报:北狄新王亲率大军压境,边境告急。
“我必须去。”辛随云得知消息后,毫不犹豫地说。
祁玥心中不舍,但知他心意已决:“我等你回来完婚。”
这一次,辛随云不再是暗卫,而是以云骑尉的身份随太子出征。临行前,他在祁府门前,当着众人的面,郑重向祁玥许诺:“待我凯旋,必十里红妆迎你过门。”
祁玥将新求的平安符系在他腰间:“我等你。”
大军开拔那日,祁玥依旧站在城楼上相送。不同的是,这次辛随云骑马行在队伍前列,阳光照在他的盔甲上,熠熠生辉。
他回头望向城楼,与祁玥四目相对。二人相视而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这一次的分别,不再有往日的忧虑与不安。因为他们知道,无论前路如何,他们的心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