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罚在玉阶上炸开第三道裂痕时,柏麟帝君正望着掌心那缕忽明忽暗的金光。
这是他万年神力第一次出现如此剧烈的紊乱,像有两股力量在经脉里日夜角力 —— 一股是亘古不变的神性,冷硬如昆仑玄冰;另一股却带着烟火气,会在午夜想起桃花树下的笑靥,会在批阅天界卷宗时突然走神,描摹记忆里那双执画笔的手。
“帝尊!” 侍立的仙官突然跪倒,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南天门护罩又碎了一处,是… 是您溢出的神力震碎的。”
柏麟帝君收回手时,指节泛白。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属于 “解雨臣” 的情感正在冲撞结界,昨夜梦见那人站在奈何桥头回头,明明是模糊的身影,心口却疼得像是被诛仙台的罡风刮过。这种陌生的痛感让神力彻底失控,天河水倒灌进瑶池时,他甚至没能立刻调动仙力阻拦。
“咚 —— 咚 ——”
镇天钟突然急促地响起,九声连鸣,是天界最高级别的警报。
柏麟帝君抬眼望向殿外,云层翻涌间已能看见西方魔渊的黑气,那些被封印了千年的宿敌,竟借着他神力不稳的间隙撕开了结界。
“帝君,” 为首的保守派上仙玄真仙尊此刻正站在殿门口,白须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身后跟着数十位面沉如水的仙官,“您可知南天门崩塌已让三万天兵坠入凡间?再任由这凡人情感作祟,整个天乩界迟早要毁在您手里!”
话音未落,若水河畔外突然传来龙吟般的咆哮。柏麟帝君捏紧袖中的半块玉佩 —— 那是记忆里唯一留下的物件,温润的玉面上刻着半朵海棠。就在指尖触到玉佩的瞬间,体内的神力骤然暴涨,却不是涌向魔渊,而是朝着玄真仙尊的方向轰去。
“放肆!”
帝君喝出声时,才惊觉那声怒喝里竟带着几分不属于帝尊该有的戾气。玄真仙尊被气浪掀飞的瞬间,他看见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怼,像一根针,刺破了天界表面的平和。
云层深处传来一声冷笑,带着硫磺与血腥气。是魔尊罗喉计都的声音,隔着万里云海都能听出其中的贪婪:“柏麟吾兄,好久不见;你这身子骨,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帝君转身时,白色云莲帝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望着魔渊方向翻滚的黑雾,又瞥了眼身后怒目而视的仙官们,突然明白自己正站在一道悬崖边。左边是神性筑起的万丈冰崖,冰冷却稳固;右边是人性铺就的迷雾小径,温暖却遍布陷阱。而脚下,是摇摇欲坠的天乩界,是无数等待庇护的生灵。
掌心的金光再次闪烁,这一次,他没有强行压制那股翻涌的情感。当解雨臣的记忆碎片与万年神性在体内短暂交融的刹那,他忽然想起记忆里那人曾说:“凡事太过,皆为不智。”
神力在这一刻奇异地平静了一瞬。帝君抬手时,金光与那缕带着温度的气息缠绕着飞出,既挡住了魔渊的黑气,又在玄真仙尊面前筑起一道柔和的屏障。
“天乩界的规矩,” 他开口时,声音里既有神性的威严,又添了几分人性的沉敛,“我会守。但他的记忆,我亦不会弃。”
风穿过破碎的殿门,卷起满地玉屑。帝君望着远处渐散的魔雾,指尖的玉佩微微发烫。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衡,玄真仙尊眼底的不满,魔渊深处的窥伺,还有体内那随时可能再次失控的力量,都在预示着更大的风暴。但当晨光刺破云层,落在掌心那半块海棠玉佩上时,他第一次觉得,或许神性与人性并非非此即彼 —— 就像这天地间,既有高悬的日月,也该有万家灯火。
可这份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玄真仙尊被那道柔和的屏障挡在原地,脸色铁青,他身后的仙官们也个个面露愤懑。其中一位仙官忍不住上前一步,高声说道:“帝君,您怎能如此执迷不悟?那凡人的记忆不过是过眼云烟,怎能与天乩界的安危相提并论?您这样做,是置万千仙众于不顾啊!”
帝君目光扫过那位仙官,眼神深邃。他缓缓开口:“过眼云烟?可这云烟却在我心头萦绕,挥之不去。它让我知晓了何为痛,何为念,这并非坏事。”
“并非坏事?” 玄真仙尊冷笑一声,“南天门崩塌,天兵坠凡,魔渊异动,这些难道都是好事吗?帝君,您的职责是守护天乩界,而非沉溺于这虚无缥缈的情感之中!”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又有仙官匆匆赶来,神色慌张:“帝君,不好了!西方魔渊的黑气愈发浓重,已经有不少魔物冲出结界,朝着天界腹地而来!”
帝君心中一沉,转身望向西方。只见那黑气如潮水般涌动,所过之处,云层尽散,草木枯萎。那些魔物张牙舞爪,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
“看来,这些老对手是真的等不及了。” 帝君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他知道,此刻不能再与玄真仙尊等人纠缠,抵御魔物才是当务之急。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神力再次运转。这一次,他努力引导着神性与那股属于解雨臣的情感力量,试图让它们协同作用。
起初,两股力量依旧相互排斥,让他体内一阵剧痛。但他咬紧牙关,脑海中不断回想解雨臣记忆里那些坚韧不拔的画面,又忆起自己万年以来守护三界的责任。
渐渐地,那股排斥之力似乎减弱了些许。神性的冰冷与人性的温暖开始有了一丝微妙的融合,形成一种全新的力量。这力量不如纯粹的神性那般强大凛冽,却多了一份韧性与灵动。
“他的大道无情决竟然如此突破新的境界,似乎更加圆满”。
帝君抬手,将这股全新的力量朝着西方魔渊的方向挥去。紫金光与那缕带着烟火气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如一道璀璨的光带,瞬间抵达魔渊边缘。
光带所过之处,黑气纷纷消散,那些冲在前面的魔物也被光芒净化,化为乌有。
玄真仙尊等人见状,皆是一惊。他们从未见过帝君使出如此奇特的力量,虽不似以往那般霸道,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威力。
“这……” 一位仙官喃喃道,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玄真仙尊眉头紧锁,心中的不满虽未完全消散,但也不得不承认,这股力量确实起到了作用。
帝君击退了一波魔物,稍稍松了口气。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魔尊罗喉计都的力量深不可测,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他转头看向玄真仙尊:“现在,你还觉得这凡人的情感于我无益吗?”
玄真仙尊沉默不语,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帝君体内的力量又开始躁动起来。原来是解雨臣的记忆中,一段悲伤的画面涌上心头,让那股人性的力量突然变得强烈,再次与神性产生了冲突。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帝君!” 身旁的仙官惊呼道。
玄真仙尊见状,脸色微变,上前一步:“你怎么样?” 虽然他对帝君沉溺于凡人情感不满,但此刻大敌当前,他也不希望帝君出事。
帝君摆了摆手,强压下体内的不适:“无妨。”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彻底平衡这两股力量的方法,否则迟早会被这力量反噬,到时候天乩界就真的危险了。
他看了一眼西方依旧汹涌的黑气,又看了看身边态度复杂的玄真仙尊等人,心中已有了决定。
“玄真仙尊,” 帝君开口道,“抵御魔物,守护天乩界,需要我们同心协力。我知道你对我心存不满,但此刻,还请以大局为重。”
玄真仙尊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暂且不论其他。但若是你因为那些凡人情感再次导致神力失控,危及天乩界,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我明白。” 帝君应道。
随后,帝君下令,让玄真仙尊带领一部分仙官和天兵,镇守天界各处要地,防止魔物突袭。而他自己,则亲自坐镇南天门附近,时刻关注魔渊的动向,同时努力调和体内的两股力量。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魔物不断冲击着天界的防线,战况十分激烈。帝君一边指挥着众仙抵抗,一边摸索着平衡神性与人性的方法。
他发现,当自己完全沉浸在守护天乩界的责任中时,神性便会占据上风;而当他偶尔想起解雨臣的记忆时,人性的力量就会增强。
他尝试着在战斗中,让自己同时保持着对责任的坚守和对记忆的珍视。
慢慢地,他对这两股力量的掌控越来越熟练。有时,他会用神性的力量发起猛烈的攻击,击退成群的魔物;有时,他会借助人性中那份细腻的感知,预判魔物的动向,提前做好防备。
玄真仙尊看着帝君在战场上的表现,心中的看法也渐渐发生了改变。他发现,有了那份凡人情感的帝君,似乎不再像以往那般冷漠无情,多了一份人情味,在指挥作战时也更加灵活多变。
一日,魔尊罗喉计都终于亲自出手了。他化作一道黑风,冲破了数道防线,直逼柏麟帝君而来。罗喉计都的力量极其强大,甫一出手,便带着毁天灭地之势。
柏麟帝君不敢怠慢,立刻调动体内的力量迎击。他将神性与人性的力量完美融合,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护盾,挡住了罗喉计都的攻击。随后,他主动出击,紫金光与那缕烟火气交织的力量如利剑般刺向重楼。
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你竟然能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融合在一起,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意外的还在后面。” 柏麟帝君冷冷道,攻势愈发猛烈。
罗喉计都也收起了轻视之心,全力与帝君周旋。一时间,天界之上,金光与黑气交织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双方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柏麟帝君体内的力量消耗巨大,但他凭借着那份守护天乩界的信念和解雨臣记忆中那份不屈的精神,始终坚持着。
而罗喉计都也被帝君的顽强所震撼,他没想到,经历了心魔劫的柏麟,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最终,柏麟帝君抓住罗喉计都一个破绽,将融合了神性与人性的力量凝聚于一点,纯净的紫色神力化作神剑狠狠击向罗喉计都。罗喉计都惨叫一声,被击飞出去,身上的黑气也淡了许多。
“柏麟吾兄,我会回来的。” 罗喉计都撂下一句狠话,狼狈地逃回了魔渊,重新封闭了结界。
天界终于恢复了平静。众仙欢呼雀跃,纷纷向帝君行礼致敬。玄真仙尊走上前,对着帝君深深一揖:“帝君,属下之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帝君微微一笑:“仙尊也是为了天乩界,何罪之有?”
经历了这场大战,柏麟帝君不仅成功抵御了宿敌的入侵,更找到了平衡神性与人性的方法。他明白了,神性让他拥有守护的力量,而人性让他懂得守护的意义。两者并非对立,而是相辅相成。
而玄真仙尊等保守派也逐渐接纳了这个拥有凡人情感的帝君,天乩界内部的危机也随之化解。
帝君站在南天门上,望着下方恢复了生机的天界,又看了看掌心那半块海棠玉佩,心中一片安宁。
他走到不知何时到来的天帝斩苍身边,“苍,我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去面对一切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