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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医女的大唐恋歌 > 第302章 寒温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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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方才诊脉时,为何皱眉?” 苏瑶缓步上前,烛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与药柜上悬挂的人体经络图重叠交错。赵轩额角沁出细汗:“弟子…… 弟子拿不准药量。清气化痰丸偏寒凉,参苓白术散主温补,两剂相合,恐伤正气,又怕药力不足……”

苏瑶并未急着回答,而是从药匣中取出一味浙贝母,托在掌心轻轻转动:“你看这贝母,色白入肺,苦寒清热,本是化痰良药。但若是单用,久服必伤脾胃。” 她又拈起两片炙甘草,“甘草调和诸药,温而不燥,既能缓解贝母之寒,又能固护中焦。” 说着,她铺开新的宣纸,提笔写下一方:“清气化痰丸去黄芩、瓜蒌仁之大寒,加干姜三分以温脾阳;参苓白术散增山药用量,佐以杏仁宣肺降气。此谓‘寒温并用,攻补兼施’。”

赵轩凑近细看,方知师父在两剂古方间另辟蹊径。当他将誊抄好的药方递给患者时,苏瑶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慢着。” 只见她取过药碾,将方中的白芥子细细碾碎,“白芥子虽能豁痰利气,但质地辛散,患者正气已虚,碾碎入药既能增效,又可减轻刺激性。”

半月后,患者再来复诊时,木屐已能合脚地穿在脚上,咳嗽也轻了许多。他从怀中掏出几个温热的炊饼,非要塞给赵轩:“大夫,这是内子新烤的,说一定要谢您救命之恩!” 赵轩捧着还带着麦香的炊饼,看着苏瑶站在廊下含笑点头,忽然想起初入师门时连脉枕都摆不稳的自己。那时的他面对简单的风寒感冒都要手抖,如今竟也能在复杂病症前沉着应对。

梅雨季的潮气裹着青苔味漫进医馆,屋檐下的滴水将青石阶敲出小小的水洼。檐角铜铃在细雨中轻轻摇晃,发出细碎声响,与雨滴敲打瓦片的声音交织。林娜正踮着脚整理高处的蕲艾,竹制的药架上,成捆的艾草散发出独特的药香,与潮湿的空气混合,形成一种特殊的气味。她纤细的手指拂过艾草,仔细检查着它们的干燥程度,忽听得竹帘掀起的声响,转头便见一位拄着枣木拐杖的老者,左脚高高肿起,连粗布草鞋都套不进去,每走一步都疼得倒抽冷气。老者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被潮湿闷热的天气闷出。

“姑娘,救救我这脚……” 老者话音未落,林娜已快步搬来藤椅。她蹲下身时,素色裙摆扫过潮湿的地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指尖轻轻触碰伤者脚踝 —— 淤青处肿得发亮,按压下去回弹缓慢,典型的急性扭伤症状。林娜眉头微蹙,眼神中满是关切,“老伯这是崴了筋骨,我先给您敷上消肿止痛的药膏。” 她起身走到药柜前,柜门上的铜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熟练地拉开抽屉,取出芙蓉叶、大黄,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对药材的位置早已烂熟于心。

她将药材放在青石碾台上,握着碾棒开始细细研磨。芙蓉叶的翠绿与大黄的金黄渐渐融为一体,粉末越碾越细,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药香。又从瓷罐中倒出黄酒,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流入药粉中,林娜用木勺轻轻搅拌,粉末与黄酒慢慢融合,调成青绿色的膏状,散发着独特的草药香气。

就在林娜准备为伤者敷药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苏瑶披着件浅灰色的斗篷立在门边,发丝上还沾着细密的雨珠:“且慢。” 她走到伤者跟前蹲下,目光扫过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背,忽然问道,“老人家平日里可觉口渴?夜间起夜次数多不多?”

老人愣了愣,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您这么一说,还真是。最近总觉着嗓子冒烟,夜里要起来四五回……”

林娜看着师父取出银针,在老者 “太溪穴”“三阴交” 轻轻施针,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药膏。苏瑶一边行针,一边解释:“普通扭伤多为气滞血瘀,用活血消肿之药即可。但这位老伯舌体胖大,苔黄腻而干,再结合消渴之症,分明是消渴病日久,气阴两虚,筋脉失养。若单用寒凉消肿药,反而会损伤阳气。”

药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苏瑶铺开泛黄的医案纸,提笔写下:“内服生脉散合六味地黄丸,益气养阴;外敷药膏需去大黄之苦寒,加黄芪、当归补气养血。” 她转头看向林娜,目光温和却透着深意:“《金匮要略》有云‘千般疢难,不越三条’,病症表象如海面浪花,而藏在深处的体质根源,才是治病的关键。”

七天后,老者再来复诊时,肿胀已消了大半。他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个温热的桂花糕:“多亏苏大夫和小林大夫,我这脚总算是有救了!” 林娜接过糕点时,指尖触到老人粗糙的掌心,忽然想起师父那天说的话。

自那以后,林娜的医案本上多了许多红笔批注。遇到咳嗽患者,她会多问一句是否有腰膝酸软;接诊头痛的病人,总要仔细查看舌下脉络。当又一位看似普通的胃脘痛患者上门时,她不仅发现了肝胃不和的表象,更通过问诊得知患者长期服用降压药,从而推断出是药源性脾胃损伤。

秋雨淅淅沥沥敲打着青瓦,诊室里弥漫着淡淡的焦药味。李默攥着复诊患者的手,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眼前的妇人眉头紧蹙,声音虚弱发颤:“李大夫,自从服了您开的药,夜里总觉得心口发慌,胃里也翻江倒海似的……”

诊室外,苏瑶放下手中的《本草纲目》,轻推雕花木门走了进来。她先仔细查看了患者的舌苔脉象,又拿起案头的药方逐字斟酌。李默站在一旁,手指死死抠住袖中褶皱,喉咙像是被塞了团棉花。那张药方上,原本该用三钱的附子,因他抄录时一时疏忽,竟写成了五钱。

“来,都坐下。” 苏瑶将炭火拨旺些,示意其他弟子围坐过来。她展开药方,用毛笔尖轻点附子的剂量:“附子虽能回阳救逆,但毒性猛烈,用量稍有不慎,便会扰动心神。李默这次的失误,恰似在险峻的山路上走错一步。” 她的声音平静温和,却让在场弟子都屏住了呼吸。

“可师父,为何患者会出现心慌的症状?” 林娜怯生生地发问。苏瑶从药匣取出一颗炮制过的附子,在掌心轻轻转动:“附子大辛大热,过量服用会使阳气暴升,扰动心脉。就像突然往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水波自然会紊乱。” 说着,她铺开《伤寒论》相关章节,指着泛黄的书页讲解:“仲景先师用附子,必配甘草、干姜,正是为了监制其毒性,调和其烈性。”

李默低着头,眼眶泛红。原以为会迎来雷霆之怒,却见苏瑶递来温热的茶盏:“当年我随师父学医,也曾误将川乌认作草乌,险些酿成大祸。” 她的目光穿过雨幕,落在药柜上摆放的铜制药碾,“犯错并不可怕,重要的是学会在错误里寻宝。”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师徒众人围坐在炭火旁,将历代医家使用附子的案例逐一剖析。苏瑶取出珍藏的医案手记,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不同体质患者对附子的耐受差异。“你们看,这例阳虚重症患者,附子用至五钱方能起效;而这位阴虚体质的,一钱便觉燥热。用药如用兵,需因时、因地、因人制宜。”

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下金色的光芒,给诊室里的药柜镀上一层柔光。李默重新誊写药方时,手仍有些微微发抖,但笔下的字迹却格外工整。他特意在附子旁标注:“先煎一个时辰,以去毒性;配甘草二钱,调和药性。”

暮春的药圃里,青蒿与紫苏的香气交织弥漫。赵轩和林娜蹲在枸杞藤蔓旁,手中的《温病条辨》已被翻得卷了边,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书签微微颤动。“这例湿温病,吴鞠通主张‘三仁汤’,可患者舌苔黄腻,我觉得该加黄芩清里热!” 赵轩急得额头冒汗,指节重重叩在泛黄的纸页上。林娜刚要反驳,忽见苏瑶提着竹篮从白芍花丛中走来,篮里新鲜采摘的艾草还沾着晨露。

“争得面红耳赤时,可别忘了书中‘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的教诲。” 苏瑶笑着将艾草分发给众人,“不过,比起医术之争,我倒想考考你们 —— 若有衣衫褴褛的乞儿与身着绸缎的富商同时求诊,你们当如何?”

话音未落,李默便脱口而出:“自然是先救急症重者!” 苏瑶并未作答,而是说起了往事。二十年前的寒夜,她随师父出诊,半道遇见个冻僵在雪地里的樵夫。师父二话不说,解开狐裘将人裹住,背着走了三里地才找到医馆。“当时医馆里正躺着位达官贵人,可师父说,人命关天,岂有贵贱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