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婉凑上前,轻轻闻了闻当归的香气,忍不住说道:“好香呀!比上次我们采的那些当归香多了!” 苏瑶笑着说:“这些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用来炮制,效果会更好。”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蒸制的时候,得用竹屉,底下垫着晒干的荷叶,这样既能锁住药气,又能带点清苦的回甘。”
张思贞闻言,立刻说道:“师父,竹屉和晒干的荷叶我去准备,库房里应该还有去年剩下的荷叶,我去看看还能不能用。” 苏瑶点点头:“去吧,仔细看看荷叶有没有受潮,要是受潮了,就用新采的荷叶,虽然没晒干,但效果也差不了多少。” 张思贞应声离去,脚步轻快,很快就消失在门外。
林小婉看着案上的当归和黄芪,又看了看那个装着雪水的陶瓮,心里满是期待:“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炮制呀?我也想帮忙!” 苏瑶看着她急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等你师兄把竹屉和荷叶拿来,我们就开始。你可以帮我把药材分好,每一份的量都要准,不能多也不能少,知道吗?”
林小婉用力点头,立刻拿起案上的小秤,学着苏瑶平时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称起药材来。她的动作有些生疏,小手握着秤杆,眼神专注,偶尔会抬头问苏瑶:“师父,这个当归称这么多够不够呀?” 苏瑶耐心地指导着她:“再少一点,多了药性会太烈,少了又没效果,要刚刚好才行。”
油灯的火苗继续跳动着,将三人的身影映在墙上,忽明忽暗。药庐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混合着雪水的清冽和荷叶的清香,让人闻着心里格外安宁。苏瑶看着林小婉认真称药材的样子,又想起刚才张思贞细心的模样,心里暖暖的。她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着师父亲手炮制药材的场景,那时师父也是这样耐心地指导她,一点一点教她辨认药材、掌握炮制的火候。如今,她也成了师父,将这些知识和技能传授给两个孩子,就像当年师父对她那样。
不一会儿,张思贞拿着竹屉和荷叶回来了。竹屉是新做的,竹条排列整齐,透着淡淡的竹香;荷叶是去年晒干的,颜色呈深绿色,虽然有些干燥,但香气依旧浓郁。“师父,荷叶没有受潮,还能用。” 张思贞将竹屉和荷叶放在案上,轻声说道。
苏瑶点点头,开始准备炮制药材。她先将雪水倒入一个干净的陶罐中,然后将当归和黄芪按照一定的比例放入竹屉,再把竹屉放在陶罐上,底下垫着晒干的荷叶。“蒸制的时候,火候很重要,” 苏瑶一边操作,一边讲解,“要用文火慢慢蒸,不能用大火,大火会把药材的药性蒸散,文火才能让药性慢慢渗透出来。”
林小婉和张思贞都认真地看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林小婉还时不时地记笔记,把苏瑶说的要点都写在纸上,虽然字迹歪歪扭扭,但看得出来很用心。张思贞则在一旁帮忙调整火候,他手里拿着一把小扇子,轻轻扇着柴火,让火苗保持在合适的大小。
柴火在灶膛里静静燃烧,橘红色的火苗时不时舔舐着灶壁,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是在低声诉说着时光的故事。昏黄的油灯悬在房梁上,灯芯跳动间,将药庐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案几上,当归与黄芪的切片整齐排列,雪水在陶罐里泛着淡淡的光泽,荷叶的清香与药香交织在一起,缓缓弥漫在空气中,让人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苏瑶坐在灶边的小凳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偶尔轻轻扇动一下,让灶火保持着稳定的文火。她看着张思贞有条不紊地将药材分类摆放,动作娴熟而认真,指尖拂过药材时,带着对草药特有的珍视。林小婉则趴在案边,下巴搁在手臂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张思贞的动作,小脑袋里满是好奇的念头。
忽然,她的目光被角落里的石臼吸引了。那石臼是青灰色的,表面光滑,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边缘还能看到岁月留下的细微磨损。石臼旁放着一个铜杵,杵身泛着淡淡的铜光,上面雕刻着精致的龙纹,龙鳞清晰可见,龙头栩栩如生,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物件。
林小婉指着那个铜杵,声音里满是兴奋:“师兄,那捣碎的时候,是不是得用上次那个雕花的铜杵?” 她一边说,一边从案上跳下来,小跑到石臼边,伸手轻轻摸了摸铜杵上的龙纹,“我记得那个杵子上刻着龙呢,配龙涎草正好!多威风呀!”
张思贞被她这天真的想法逗笑了,放下手里的药材,走到她身边,弯腰拿起铜杵在手里掂了掂。铜杵有些分量,他的手腕微微下沉,随后轻轻晃了晃:“晚晚,这个铜杵虽然好看,但不能用来捣药哦。” 他看着林小婉疑惑的眼神,耐心解释道,“铜器会影响药性,尤其是像龙涎草这样娇贵的药材,用铜杵捣碎,很容易让药材的性质发生改变,那就达不到师父想要的药效了。”
林小婉皱了皱小眉头,有些失望地低下头,手指还停留在铜杵的龙纹上:“这样呀…… 那这个好看的铜杵,就只能放在这里当摆设了吗?” 张思贞见她失落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温柔了几分:“也不是只能当摆设。” 他顿了顿,眼睛转了转,忽然有了主意,“不过你说的雕花,倒是可以等药成了,刻在装药的瓷瓶上。到时候我们一起动手,给瓷瓶刻上龙纹,再写上药材的名字,这样既好看,又实用,好不好?”
林小婉一听,瞬间抬起头,眼睛又亮了起来,像两颗重新被点亮的星星:“真的吗?我们可以一起刻吗?我也能刻吗?” 张思贞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你得跟着我学,慢慢刻,不能着急,不然会把瓷瓶刻坏的。” 林小婉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期待:“我肯定好好学!我要刻一条最威风的龙,比铜杵上的还要好看!”
苏瑶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像林小婉一样,对药庐里的各种物件充满好奇。那时候,师父也有一个雕花的铜杵,她也曾吵着要用那个铜杵捣药,师父也是这样耐心地跟她解释铜器对药性的影响,还答应她,等她学会炮制第一种药材,就一起给装药的陶罐画画。
后来,师父真的陪着她,用炭笔在陶罐上画了简单的药草图案,虽然画得不算精致,但那是她最珍贵的回忆。如今,看着张思贞像当年的师父一样,耐心地引导林小婉,她的心里满是欣慰。这药庐的传承,不仅仅是药材的炮制方法,更是这份人与人之间的温情,这份对晚辈的耐心与呵护。
“好了,别光顾着看铜杵了,” 苏瑶笑着开口,打断了两个孩子的对话,“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眼前的药蒸好,等药蒸好了,有的是时间琢磨刻瓷瓶的事。” 她指了指灶上的陶罐,“你们过来看看,现在药材的颜色已经开始变了,得注意观察,不能分心。”
张思贞立刻拉着林小婉走到灶边,两人一起凑到陶罐边,仔细观察着里面的药材。林小婉踮着脚尖,努力探头往里看,张思贞则轻轻掀开陶罐的盖子,一股浓郁的药香瞬间涌了出来,带着荷叶的清苦和雪水的清冽,让人闻着精神一振。“师父,药材的颜色变深了,是不是快好了?” 张思贞问道,眼神里满是认真。
苏瑶走过来,低头看了看,又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药材的切片,感受着药材的湿度:“还得再蒸一会儿,现在只是表面变色了,里面的药性还没完全蒸出来。得等切片变得柔软,颜色均匀了,才算好。” 她一边说,一边重新盖好盖子,“文火不能停,火候一弱,药性就散了。”
张思贞点点头,立刻回到灶边,拿起蒲扇,轻轻扇动着柴火,保持着灶火的稳定。林小婉也不想闲着,她走到案边,拿起刚才没看完的《百草经》,翻到关于龙涎草的那一页,认真地看了起来。她一边看,一边小声嘀咕:“龙涎草,性温,味甘,主治…… 原来龙涎草有这么多用处呀,难怪师父这么重视。”
苏瑶看着林小婉认真看书的样子,又看了看张思贞专注扇火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暖意。药庐里很安静,只有柴火的噼啪声、油灯跳动的微弱声响,还有偶尔传来的林小婉小声提问、张思贞耐心解答的声音。空气中的药香越来越浓郁,混合着竹香和荷叶香,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充满生机的药田之中。
她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话:“药庐的传承,不是靠一本《百草经》,也不是靠几味珍贵的药材,而是靠一代又一代人对草药的热爱,对生命的敬畏,对传承的坚守。” 那时候她还不太明白,如今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她忽然懂了。这份传承,就藏在林小婉对铜杵的好奇里,藏在张思贞对药性的严谨里,藏在他们一起学习、一起成长的点点滴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