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被上官凌那一声“孙女”喊出来,左清清总觉得像是被当众嘲了一通。
可偏偏她还真没法反驳。
毕竟,从辈分上来说,人家确实有资格这么叫她。
这种借着辈分压人的感觉让她时常觉得自己很不爽。
不过想到今晚要做的事,她心情又莫名好转。
于是她接过筷子,干脆主动走到桌边,利索地帮忙摆起了饭碗。
“你去把阿良叫来一起吃饭吧。”
她抬起头来,看了眼上官凌,语气温温淡淡地说。
上官凌一听,眼神中带着三分试探,三分怀疑,四分“我不信你这么好心”的神情。
左清清毫不避讳地迎了上去,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怎么?不是你才说做人要大度的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什么时候真的大方过?”
上官凌笑了笑,直指本质,“别绕弯子了,说吧,你又憋着什么算盘?”
“你这人,想得可真多。”
左清清面色如常,轻描淡写道:“你时不时‘孙女’、‘孙女’地喊我,我都没和你一般计较过。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从未亏待于你。
可你怎么总用你那点小心思来度量我?”
她说得满面赤诚,一副“被误解”的模样。
上官凌听着听着,眼角余光往叶良屋子一瞥。
果然,一抹笔直的身影映入眼帘。
上官凌脸一沉……
而另一边的叶良,此刻也正站在门口,一脸微妙的表情。
他其实没想偷听,但人刚好路过,听见熟悉的声音就停了一下。
原本是想来告诉左清清,他要返回青阳门,还得硬着头皮收个亲传弟子。
谁料……
他才刚推开房门,结果耳边就传来了上官凌“孙女”二字喊得格外响亮,接着便是左清清那不急不缓的回应。
叶良顿时一个激灵。
左清清说话的语调依旧清冷如常,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听出了几分,“我很委屈但我不说”的味道。
说实话,以她那种惯常端着架子的性子,就算再不甘心,也不会表现得楚楚可怜的样子。
可偏偏,叶良脑子里自带画面。
瞬间浮现出一个袖口里揣着帕子的娇弱美人,泪眼盈盈地朝上官凌控诉道:
“你骂我,我都咽下去了。
可你怎么还是不信我……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茶味十足!
左家茶摊,又开张了。
上官凌目光在他和左清清之间来回扫了扫,最后抿着嘴传音给她。
“真不愧是你,我的好孙女。”
左清清似笑非笑地掀了掀眼皮,没回话,只是抬眼看向叶良,那眼神柔情似水般动人。
“阿良,来吃点东西吧。”
她语气不轻不重,却像是朝他心口上轻轻按了一下。
叶良不敢对视太久,只低头轻声应了句“嗯”。
红着耳根垂眼眨了两下,才慢吞吞地挪了步子,朝她们那边走了过去。
上官凌目光在叶良那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片刻,又扫了眼左清清。
她虽然刻意压抑着神情、可耳根却微微泛红、眼底还藏着几分雀跃。
她很快垂下眼帘,收敛起情绪,递了碗粥给叶良:“以后你可得注意点。”
叶良双手接过碗,脸上的表情微妙地抽了抽。
以他对上官凌的了解,这种语气底下必定藏着一刀,目标估计还是左清清。
可他还是配合地装出一脸不解:
“注意什么?”
上官凌似笑非笑地瞥了左清清一眼,慢悠悠道:“有些人表面一套,背后却另一副模样,看起来是人,其实干的事却不怎么像人。”
她话音落下,左清清脸色顿时暗了几分。
叶良低头偷看了她一眼,又瞟了眼上官凌,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是,你们俩都不小了,还像个没长大的,吃饭吧。”
他这一句说得轻巧,却成功让两位“剑拔弩张”的女人冷静了些。
左清清与上官凌对视一眼,谁都没再接话,沉默着各自端起了碗筷。
多亏了上官凌那几句温柔劝导,叶良和左清清之间原本有点过于暧昧又略显尴尬的气息,终于散了些。
饭桌上,他把关于返回青阳门参与收徒大典的事情提了出来。
上官凌便将她刚才与左清清商量的安排细细地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叶良明显有些惊讶。
“照我了解,四大宗门的收徒时间都是协调统一的。
如今楚汉扬下来了,宗门主位理应落在上官师姐头上,你若离开,这里就不管不顾了?”
上官凌淡然回应:“辰霄剑派之所以能在正道中立足,其根本便是那一门辰霄剑法。
但我入门虽久,楚汉扬却一直未将剑诀与心法传授于我。”
叶良一听,顿时坐不住了:“啊?那以后怎么办啊?你不是……”
“这无妨。”
她看向叶良的眼神带着柔和,“事实上,我修的从来不是辰霄心法,而是我们上官一脉代代相承的无名心诀。
至于那辰霄剑法,不过是我众多剑道之一而已。”
听完这番话,叶良心头顿时松了口气。
也对,像上官凌这种背后撑着一整个庞大家族的天之骄女,又怎会被楚汉扬用些功法之类的东西钳制住。
“我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
上官凌语气平静,“并非顾忌什么,只是不屑与他们争罢了。”
“如今既出了这种事,我已与族中几位长辈商量妥当,干脆将辰霄彻底并入上官氏脉,作为家族培养修士的学宫。
以后主传我家族自创的修道法门。”
“至于名称是否保留,还是干脆改头换面,亦或是将楚汉扬一切罪证摊开告知修仙界,还需花费些功夫处理。
所以,今年的收徒便不再举行,计划推到明年。”
这又是一件与原设完全背道而驰的变动。
叶良忽然觉得,自己再拿剧本来看眼前这些人,简直是自寻烦恼。
他饶有兴致地问:“那换了名号之后,你是不是就成名正言顺的宗主了?”
听叶良这么一问,上官凌只是轻笑了一声,道:“我只是一个女子,而且还挺懒的,这种管事当官的事,就交给我那些能干的族人去操心吧。”
叶良听得忍俊不禁。
他发现,自称懒的次数越多,上官凌就越不像书中那个精于算计、一手遮天的宗门天才。
反倒更像一个随性洒脱的大小姐,偏偏这样的她,反倒更对他胃口。
午饭后,叶良便回了房。
他没急着多想别的,只是想着,既然魔气目前还没什么异常反应,那就先别理它了。
与其耗在那上头,不如趁这段时间赶紧抓紧修炼。
他已经受够了被人一拳锤到墙上的日子,也不想总靠临场演戏来赢人。
打定主意之后,他便一头扎进了修炼里。
连晚饭都没去动筷子,整个人像是进入了某种专注状态,直到被一道传讯打断。
是上官凌。
“阿良,出来看戏。”
叶良这才缓缓睁开眼,结束了入定。
至于楚月清的事,他其实无所谓要不要杀。
楚月清这个人,若继续留着,说不准哪天就成了棘手的麻烦。
叶良心里很清楚,她这种人,就算暂时老实了,也指不定哪天就暗中搞事。
可要说就这么一剑了结,说实话,确实也缺了点实打实的凭据。
不过。这年头谁还指望修仙界能讲究什么所谓的“证据确凿”?
若真要按照凡俗律法去一条条推论,怕是死的早就是自己了。
像楚月清这种人,从骨子里就长歪了,与其奢望她悔过向善,不如干脆点,让她早点轮回,也算是早脱业障。
他倒不是特别在意她的生死,只是有点纳闷,左清清她们安排他去看,图个什么?
难不成是想着让他亲眼看看楚月清落败受罚,以此来给他出一口曾经被悬赏、被下药的恶气?
想来大概也就是这么回事了。
挂断玉简,他理了理袖口,转身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