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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识盯着林景川离去的方向,半晌才“啧”了一声,指尖一弹,荔枝核“嗒”地落进瓷碟。

她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林景川这个混账东西,就是吃准了我不会真跟他翻脸,才敢来我这儿摆谱!”

季掌柜轻轻合上店门,温声劝道:“东家消消气,林公子今日不过是试探,若真有实证,也不必在这儿耗上半夜等您回来。”

宁识轻哼一声,抬手一抹,化形之术如水纹般褪去,露出原本清绝精致的面容。她理了理衣袖,语气已恢复如常:“沧珏怕是等急了,回去看看。”

夜风卷着微咸的湿意拂过后院,宁识指尖刚触及门闩,便被一道微凉的阴影笼罩。

沧珏不知何时已立在阶下,玄色衣袍浸透了月色,发间还缀着未干的海水。他静默地凝视着她,眼底似有深海暗涌,在看清她面容的刹那,忽然一步上前,双臂如锁链般将她锢入怀中。

宁识呼吸一滞,掌心抵上他胸膛。鲛绡衣料下的心跳又快又重,震得她指尖发麻。她下意识挣了挣,声音压得极低:“不是让你在宅子里等?这铺子前后都是眼线!”

沧珏恍若未闻,下颌抵在她发顶轻轻蹭了蹭。他袖间萦绕着深海特有的冷冽气息,混着当初宁语给他织的香囊,如今已被海水浸得只剩一缕淡痕。

季掌柜早已退至廊柱阴影处,状若无意地拍着衣袖:“老朽的鼻烟壶怕是落在外间了,这可得好好找找。”他踱着方步往外走,木屐声刻意踏得响亮。

宁识耳尖发烫,手上加了力道:“沧珏,松手。你如今不是小孩子了,这般搂抱不合规矩。”

沧珏终于稍稍退开寸许,却仍虚环着她的腰,他垂眸细看她的眉眼,指尖拂过她额前一缕碎发。

“五年七个月零三天。”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潮汐涨落了一千八百二十六次,我数着日子,却忘了你们人族不兴这样拥抱。”

月光漏过廊檐,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银辉。向来淡漠的龙瞳此刻映着她的倒影,清晰得仿佛能掬起一捧水光。

雅间门扉合拢,隔绝了外间的凉意。宁识转身欲倒茶,衣袖却被沧珏悄然勾住一角。

一蓬流光银缎似的影子炮弹般射来,绕着沧珏的靴子蹿成银色的风。坨坨五年未见故人,激动得尾巴炸开如盛放的雪绒花,小爪子急切地扒拉他的衣摆。

沧珏眼底清冷散去,漾开真实的笑意。他俯身轻松捞起那团暖乎乎的雪球,掌心变戏法般涌出三筐冰雾缭绕的深海银鳞鱼,筐沿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馋坏了吧?吃。”

坨坨乌溜溜的眼珠霎时比星辰还亮,毛茸茸的脑袋几乎扎进鱼筐里。它喉咙里溢出满足的咕噜声,不过眨眼功夫,连鱼带骨啃得精光。

小家伙意犹未尽地抖抖蓬松的大尾巴,圆润的小肚子顶着沧珏的手指蹭来蹭去,满脸写着“再来一筐”。

“……”

沧珏掂了掂掌心沉甸甸的分量,指尖轻轻戳了戳它圆鼓鼓的小腹,淡声评价:“几年不见,你家主人清减不少,你倒把自己喂成了一团裹着毛领子的软雪球。”

“吱——!”

坨坨瞬间气成了炸毛的银白蒲公英!它怒叫一声,闪电般扑向沧珏的手腕就是一口!

只听“咔”一声闷响。

空气安静了一瞬。

坨坨僵住了,小嘴慢慢张开,露出刚才还威风凛凛现在却可怜巴巴发颤的小门牙。深海龙鳞的硬度远超它想象,不仅没咬动,反震得它整只脑袋嗡嗡直响。

那点可怜的怒气彻底瘪了下去。它委屈地“嘤唧唧”叫唤着,小爪子捂住自己的嘴,扭身炮弹似的射回宁识怀里,只留下一个气鼓鼓圆滚滚的背影,和身后沧珏指间一个浅浅得几乎看不见的小牙印。

宁识无奈轻叹,一边哄着坨坨一边问:“半蛟伤势如何?”

沧珏的目光终于从她眉眼间挪开寸许,声音沉缓如深潭:“伤及根本,尤其妖丹。”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经年累月被强行汲取,已是千疮百孔。”

她眉心几不可察地一紧:“费心了。为他奔波这一遭。”她将热茶推至沧珏面前,语气诚挚,“他暂托你照拂,若有需用的灵材宝药,不拘什么稀罕物,只管开口。”

暖黄的灯影落在沧珏侧脸上,勾勒出少年龙君初成的棱角,也映亮了他始终未曾偏离的目光:“你开口之事,何来劳烦?”

他袖中一枚泛着水汽的松果落在案上,“我已探查过他周身,驱尽了寄生咒痕,才敢带入松湖结界。”

他指腹摩挲着粗糙的松果纹路,语意轻缓下来,“葬龙湾终究太远,松湖正好,既替他疗伤,也能走走你常说的烟柳长堤。”

烛火轻摇,宁识掩唇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倦色染上眉梢。

“今夜够折腾的。”她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让季叔送你回去歇息。明儿个得空,领你去城里逛逛。既然来了,定要让你尝尝这奉敕城的地道滋味,玩得尽兴才好。”

沧珏并未抬眼望城中烟火,只平静地从怀中取出一物,托在掌心。

那是一只针脚细密、式样精巧的香囊,只是色泽不复鲜亮,边缘丝线也绽开了些许,透着经年累月的古旧气息。

“这个,旧了。”他声音低沉,递到宁识面前,“你替我补补。”

烛光幽幽映着香囊上熟悉的缠枝莲纹,那是宁语的手泽。

七载光阴回溯。那时的沧珏尚是初履人间的少年龙君,像道沉默的影子固执追随着狡黠的宁识。

少年沧珏浑身湿漉漉地拎着鱼篓冲进院子,身后追着张牙舞爪的坨坨;他被烫伤了手,将偷烤的山薯小心翼翼吹凉了递给她。

她一声令下,他愿为她蹚过泥泞毒沼,揽下一切错处伤痕;更心甘情愿成了那只银白小馋兽的专属渔夫,风雨无阻地投喂。

宁语夫人瞧着自家女孩将这龙族少年使唤得团团转,哭笑不得。

她拿着新绣好的香囊逗他:“阿珏待我们识儿这样上心,我把她许配给你做媳妇儿,让她天天折腾你,可好?”

彼时宁识在旁羞恼地狠狠踩他脚背,掐他的腰。

沧珏却恍若未觉,耳尖通红,只望着宁夫人傻傻点头应承:“好!”他眼里闪着光,像个得了天大宝藏的孩子,“我要把葬龙湾底最亮的鲛珠捞起来,给阿识镶最漂亮的钗戴上!”

宁语乐不可支,将香囊珍重系在他腰间锦带上,又点了点宁识的鼻尖:“听见了?不许欺负娘亲给你相中的小郎君。”

此刻,原本在宁识怀里打盹的坨坨似乎嗅到了旧主的熟悉气息,小鼻子耸动着,猛地从她臂弯里探出头。

它乌溜溜的眼珠死死盯住沧珏掌心的香囊,小小的身体如同触电般弹起,低低“呜呜”一声,竟是闪电般扑过去,毛茸茸的小脸不停轻轻拱着那陈旧的布料,喉间溢出类似呜咽的撒娇声。

宁识喉间仿佛被海盐堵住。她望着烛光下那抹柔和的旧影,终于伸出手,却不是去接那香囊。

指尖只虚虚拂过蓬松的缠枝莲绣线,便蜷回袖中:“我自小连个香囊穗子都打不利索,你又不是不知。”她偏过头,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明日我寻全城最好的十位绣娘,任你挑。”

沧珏的目光在那枚旧香囊上流连片刻,修长的指节收拢,将褪色的缠枝莲重新拢入掌心。

他并未再看宁识,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边缘磨损的银线,声音低沉得如同松涛过隙:“人族的绣娘,纵然针法天下无双,又怎能及得宁夫人当年。”

他摩挲着香囊上早已模糊的莲瓣轮廓,像在触碰凝固的时光,“旧物终究是旧物,千般修补也不过勉力维持,如何强求焕然如新。”

宁识唇角的笑意微微一僵,像细雪落在温热的琉璃盏上,迅速消融不见。

她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语气裹上刻意为之的轻松,甚至带了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

“这话可真是听得人云里雾罩。什么旧的新的,不都是你身上的佩饰?你何时学了这些弯弯绕的禅机。”

她顺势掩口打了个实实在在的哈欠,眼睫垂下掩去眸底所有波动,“行了行了,这一夜闹得人头大,我是真撑不住眼皮打架了。你且安置罢。”

……

论道大会方兴未艾,每日仙门论辩、奇宝争辉,引得三十六州修士云集。

正当盛会如火如荼之际,魔族突袭的警报与一则更撼动仙门的秘闻却如平地惊雷般炸开:归元宗长老顺钦,竟有一不容于世的半妖血裔,更为人所擒!

消息如最烈的毒瘴,顷刻间透过无数玉听,沸沸扬扬流窜于三十六州每个角落。

街头巷议,茶肆酒楼,乃至云端论道的间隙,无不在暗中汹涌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虚名、颜面,正被置于烈火之上反复炙烤。

归元宗真法殿内,灵烛幽晦,檀香凝滞。七位宗门真人身披素色法袍,分列玉案两侧,彼此眼神交错间皆是沉沉的阴霾。

魔族搅局,半蛟出逃,此刻三十六州仙闻传影石闪烁不休的每一道光华,都似火炭烙在归元宗万载清誉之上。

案上灵茶早已凉透,无人举盏。殿中空气稠得如同凝固的寒雾,压抑的寂静被偶尔几声衣袖拂过玉案的窸窣声划破,随即又陷入更深的死寂。

诸位真人或低头捻着玉扳指,或垂目盯着膝头道纹;有轻抚胡须沉吟不语者,亦有指节叩击案面发出沉闷回响者。

如何平息这场滔天风波?

话在每个人心头碾转数遍,喉头滚了又滚。顺钦性情暴戾,权势炽盛,其座下弟子盘根错节,若处置不当…

月临渊的拂尘柄几乎捏碎,纵使他与顺钦素来不睦,但宗门清誉崩塌之祸却远大于内斗,此事不得不料理。

他即刻点林景川持掌门令符亲赴“仙闻”主殿,声音压抑着雷霆之怒:“令尔等立刻撤下所有相关帖文、封禁源头传影石,昭告天下,此乃魔门宵小蓄谋诋毁我归元圣宗之无耻谣诼!”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顺钦,此刻脸色铁青,居室内灵器碎片狼藉一地。心腹弟子匍匐于地,大气不敢喘。

顺钦周身散发的可怖威压几乎凝成实质,几名亲传弟子当场被震得口吐鲜血。

他盯着手中一块碎裂的命牌,声音冰寒彻骨,字字如刀凿铁石:“废物!掘地三尺,也把那条孽子给我挖出来!活要见人,死也得把妖丹给我带回来!办不到,尔等便自己滚进水牢,尝尝蚀骨钉的滋味!”

归元宗笼罩在风暴中心时,后山一处僻静厢房内,贺婉儿蜷坐在冰冷地面,指尖紧攥的绸帕已被冷汗浸透。

窗外风摇树影,落在她眼中都似催命厉鬼。这念头煎熬她许久,终于狠下心肠,罩上兜帽悄然而出。

“石掌柜!”阁楼深处,贺婉儿摘下兜帽,鬓发散乱也顾不得,声音带着强压的颤抖,“阿泽他如今情形如何?外头谣言如沸水烹油,他究竟安否?”

宁识正将一枚白玉扳指慢条斯理转回指根,闻声抬眼,眸底掠过一丝寒意。

袍袖轻拂,一道无形的灵力波纹瞬间笼罩四周,隔绝了所有声音。她这才靠回椅背:“你那‘夫君’的好大儿捅出的篓子,火已然烧到我门前。我尚且自顾不暇,贺姑娘倒好,顶着风头来给我添把薪?”

贺婉儿咬破了下唇,铁腥味在口中弥漫。她猛地从袖中抽出一物。

半块沾满褐色血垢的黑铁令牌,重重拍在桌案上,震得茶盏跳起:“陈劲!我已亲手送他归了西!”

她呼吸急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这条命,够不够为石掌柜解一丝烦忧?求你给我一句准话,阿泽他究竟是生是死?”

宁识转扳指的手顿住,目光在那令牌浓黑的血渍上停留片刻:“杀陈劲?倒是好胆色。为了好情郎,你这平日连声大气都不敢出的,竟提起了刀?”

她身体微微前倾,眼底审视与兴味交织,“怎么下的手?”

贺婉儿浑身一颤,仿佛被那道目光刺穿,她本能地垂下眼帘,避开了宁识的直视,只死死盯着桌面那半块令牌,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低微的呜咽。

宁识看着贺婉儿惨白如纸却固执的脸,那点探究的兴味淡去。

她指尖轻轻一点旁边空着的紫檀木椅:“罢了,你肯定有些自保的手段。”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在那站着做什么?倒像是我苛待了你,过来坐下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