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密室的烛火忽明忽暗,将林德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碎裂的茶盏散落在脚边,掌心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案上那封打探来的密信。
“安王……君逸尘……”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语气里淬着冰,“一个流落在外的野种,竟也配拿着先皇遗诏登堂入室,还握着兵权虎视眈眈?”
身旁的心腹谋士秦先生躬着身,声音压得极低:“相爷息怒。君逸尘虽被认回,可根基未稳,圣上对他仍有忌惮,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林德抬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鸷:“机会?他手握兵权,又有惠太妃撑腰,连崔承顺那老东西都死心塌地护着他,这机会在哪?”
“在‘兵权’二字上。”秦先生微微一笑,指尖在案上的舆图上点了点,“君逸尘虽被封安王,却仍掌边境兵权,这本身就是块烫手山芋。圣上虽暂未收回,心中未必没有顾虑。相爷只需稍加引导,让圣上觉得这兵权握在安王手里,比握在敌国手里更危险……”
林德眼中精光一闪,俯身凑近舆图:“你的意思是……”
“边境近日不宁,蛮族频频滋扰。”秦先生压低声音,“相爷可暗中联络蛮族首领,许以重利,让他们在秋收前后发动一场突袭。规模不必太大,却要足够凶险,最好能让安王麾下折损些人手。届时……”
“届时便可参他一本‘治军不严,纵敌入境’?”林德接过话头,嘴角勾起一抹狠戾的笑,“再暗中散布流言,说他拥兵自重,故意纵敌以固兵权……好,好一个一石二鸟!”
“相爷英明。”秦先生躬身道,“更重要的是,惠太妃当年为保八皇子性命,曾与蛮族有过私下交易——老奴已查到些蛛丝马迹,只需稍加渲染,便能坐实‘安王与蛮族私通’的罪名。到那时,别说兵权,恐怕连他这安王的爵位,都保不住。”
林德猛地拍案:“好!就这么办!惠太妃那点陈年旧事,本就是块软肋,如今正好拿出来做文章。”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只是……先皇遗诏乃是铁令,若圣上执意护他……”
“遗诏?”秦先生冷笑一声,“相爷忘了,先皇遗诏里明写着‘勿使其卷入无谓之争’。若安王真与蛮族私通,便是自涉祸端,先皇在天有灵,也不会护着一个通敌叛国之人。圣上最重名声,断不会为了一个有污点的弟弟,坏了自己的明君之名。”
密室里的烛火噼啪爆响,映得林德的脸一半明一半暗。他舔了舔干涩的唇,仿佛已看到君逸尘跌落尘埃的模样:“传我命令,让边境的人按计行事。另外,去查惠太妃当年与蛮族的交易,越多细节越好,我要让这桩旧事,成为压垮君逸尘的最后一根稻草。”
秦先生领命退下,密室里只剩下林德一人。他走到墙边,取下一幅看似普通的山水画,里面竟藏着一道暗格,暗格里摆着个紫檀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是半枚残破的虎符——那是当年他从一位失势的皇子手中得来的,本以为无用,如今却似乎能派上用场。
“君逸尘啊君逸尘,”他抚摸着虎符上的裂纹,语气阴恻,“你以为认祖归宗就能高枕无忧?这皇宫朝堂,从来都是吃人的地方。你爹娘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先皇的遗诏护得了你名分,护不了你性命……”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狰狞的脸上,像蒙上了一层寒霜。
而此时的将军府,君逸尘正陪着惠太妃在院中散步。惠太妃指着那棵石榴树,笑道:“这树长得真好,秋后定能结满果子。”
君逸尘望着枝头的新叶,轻声道:“等结了果,孩儿亲自给母妃剥着吃。”
苏皖兮走过来,递给惠太妃一件披风:“夜里凉,太妃披上吧。”她看了君逸尘一眼,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白日里收到消息,说边境蛮族有异动,她总觉得心里不安。
君逸尘握住苏皖兮的手,低声道:“别担心,我已让秦苍加强戒备,不会有事的。”
惠太妃却叹了口气:“边境不宁,朝堂便难安。逸尘,你手握兵权,要谨言慎行,切莫给人留下把柄。”
君逸尘点头:“母妃放心,孩儿明白。”
可他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阴谋,已在暗处悄然铺开。林德的密信正快马加鞭送往边境,蛮族的帐篷里,首领正摩挲着林德送来的金银,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而那半枚残破的虎符,也即将被送到一个关键人物手中,只待时机一到,便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夜渐深,风穿过庭院,吹得石榴树叶沙沙作响,像在低声预警。君逸尘望着天边的星辰,忽然觉得今晚的月色,格外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