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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银虎缓缓地走到那串脚印旁,蹲下身。他伸出手,却没有触碰,只是用目光一寸寸地丈量着那可怖的轮廓。

他脸上的表情,是乐清从未见过的。

不是面对挑衅时的冷酷,不是捕猎时的专注,也不是面对她时的复杂。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疑惑,以及一丝被压抑在最深处的凝重。

他可是这片区域最顶尖的虎族战士,是金字塔尖的存在。

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东西,该是何等的恐怖?

“你知道这是什么种族吗?”

乐清抱着她的“红薯”,只觉得手脚冰凉。

刚刚升起的那点安全感,瞬间被击得粉碎。

她忽然明白了,这片看似平静的原始丛林,遵循的不是什么文明社会的秩序,而是最赤裸裸的黑暗森林法则。你以为自己是猎人,殊不知,在更强大的存在眼里,你同样是猎物。

银虎站起身,回头看了乐清一眼。他的眼神深邃而冰冷,像一口不见底的深潭。

“这不是我们森林里的东西,所以我也暂时不知道。”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一把抓过乐清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她怀里的块茎都掉了一地。但他毫不在意。

“我们得马上回去。”银虎拉着她,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往山洞的方向疾行,“立刻!”

刚刚还被乐清视若珍宝的食物,此刻凌乱地散落在血腥的雪地里,无人问津。

两人很快回到了洞穴之中。

与此同时,虎族部落外围,风雪如刀。

两名虎族战士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齐膝深的雪地里,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吹散。

走在前面的是虎岩,一个眼角带着刀疤的老战士,他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像一棵扎根雪地的老松。

跟在他身后的是虎烈,年轻气盛,一张脸被冻得通红,嘴里不住地抱怨:“岩叔,你说族长到底咋想的?这都几天了,银虎那家伙要是还活着,早该回来了。”

虎岩头也不回,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少废话。族长的命令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别忘了雪长老也跟着赤云出去了,到现在也没个信儿。”

一提到赤云,虎烈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和幸灾乐祸:“那娘们,仗着自己是雌性里最能打的,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活该!她跟银虎那点破事,部落里谁不知道?这次想去堵银虎,怕是踢到铁板了。”

虎岩没接话,只是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多年的狩猎经验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这片林子太静了,静得连一声鸟叫都听不见。他忽然停下脚步,抬起手。

“怎么了,岩叔?”虎烈差点撞到他背上。

虎岩指着不远处一棵歪脖子老松树下,那里缩着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格外显眼。“那是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放轻了脚步,一左一右地包抄过去。

离得近了,他们才看清那是个蜷缩着的人。

那人身上的皮甲被撕得破破烂烂,一头本该像火焰般张扬的红发,此刻沾满了泥雪和草屑,乱糟糟地糊在脸上,像一堆被踩烂的野草。

“嘿,这谁啊,这么想不开,搁这儿等着冻死?”虎烈咧嘴一笑,带着几分恶意的戏谑。

虎岩却皱紧了眉头,他认出了那身破烂皮甲的样式。他用矛杆轻轻捅了捅那人,“喂,醒醒。”

那人猛地一颤,缓缓抬起头。

当看清那张脸时,虎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

那张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划痕,泥污和血迹混在一起,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但那双眼睛,虎烈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是一双空洞,涣散,充满了无边恐惧的眼睛,瞳孔缩成了两个针尖,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是赤云。

那个曾经在族会上手持石矛,将部落里最强壮的雄性都打得落花流水的虎族第一雌性战士,赤云。

“你是赤云?”虎烈结结巴巴地问,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赤云的眼珠迟滞地转动了一下,落在虎烈身上,却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她的嘴唇干裂,哆哆嗦嗦地开合着,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呓语。

“啊……不要杀我!”

她一边叫,一边手脚并用地在雪地上乱刨,似乎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那疯癫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骄横与强悍。

虎烈被她这副样子吓得后退了一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眼前这个彻底崩溃的女战士,再回想起她之前勾结雪长老、意图报复银虎时的嚣张气焰,心中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快意,只剩下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

能把赤云和老奸巨猾的雪长老逼到这个份上,他们到底碰上了什么玩意儿?

虎岩一把抓住赤云的手臂,强迫她看着自己,一字一顿地问:“银虎呢?你看到银虎了吗?”

提到这个名字,赤云的疯癫忽然停滞了一瞬。

她的眼神有了一丝微弱的聚焦,随即被更大的恐惧所取代。她死死地盯着虎岩,像是盯着一个催命的恶鬼,然后,她笑了。

那是一种比哭还难看的笑,嘴角咧到耳根,口水顺着往下流。

“他会死的,你们都会死的。”她咯咯地笑着,声音在寂静的雪林里回荡,说不出的诡异,“它来了,它来找我们了……”

虎岩松开手,站起身,脸上的刀疤在风雪中显得愈发狰狞。

他看了一眼同样面色发白的虎烈。

“回部落。”他下达了命令,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立刻!把她也带上!”

虎岩像拖着一具尸体,虎烈则像扶着一个瘟神,两人一左一右架着赤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部落的方向挪。

风雪似乎更大了,刮在脸上像刀子,也把赤云那颠三倒四的疯话吹得支离破碎。

“啊……”赤云一直发出凄惨的叫声。

虎烈听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小声对虎岩说:“哥,我看她八成是真疯了,要不咱把她扔这儿算了,带回去也是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