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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诺夫上校用指节用力的揉搓着发红的眼眶,指挥车厢里弥漫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混杂着电报机臭氧的味道和浓重的烟草焦味,令人窒息。

他是朱可夫斯基元帅先遣集群的参谋长,一个以严谨和逻辑为傲的职业军人。然而过去四十八小时,从维季姆方向传来的零星情报,正在将他的理智碾成一地碎屑。

“报告,”一名通讯兵脸色蜡黄地走进来,声音因为寒冷和困惑而有些颤抖,“我们潜伏在敌占区后方的‘雪狼’侦察组最新电报……他们……他们说,目标正在大规模拆除自己刚刚修复的铁路线。”

伊万诺夫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通讯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们正在拆铁路,上校同志。用……用坦克当做拖拽机,把铁轨一根根撬起来,堆在路边。”通讯兵的声音更低了,“‘雪狼’组长认为,这可能是某种诱敌深入的陷阱,但……但他无法理解。”

伊万诺夫一把抢过电报纸,上面的字迹像一群扭曲的虫子。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搜索着军事教科书里所有关于欺敌、伪装、陷阱的案例。没有,一个都没有。没有任何一种战术,需要以彻底切断自己生命线为代价。这不叫战术,这叫自杀。

“他们还在做什么?”伊万诺夫的声音干涩。

“他们……在建造一些……小东西。”通讯兵艰难地措辞,“根据描述,像是一种装了轮子、可以用电线操控的……自爆雪橇?或者说……遥控的铁皮棺材。非常简陋,据说在测试时,跑了不到五十米就自己爆炸了,还炸伤了他们自己人。”

伊万诺夫闭上了眼睛。一幅画面在他脑中形成:一群穿着五花八门棉袄的土匪,在一个被他们自己砸烂的城市里,不修筑防御工事,不组织有效抵抗,反而像一群疯了的工蚁,在拆毁赖以为生的铁路,同时兴高采烈地制造一堆随时会炸膛的爆竹。

这根本不是战争。这是末日降临前的集体癔症。

“元帅同志是对的,”伊万诺夫睁开眼,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鄙夷和一丝怜悯,“这些东方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现代战争。他们被元帅的天威吓破了胆,已经彻底疯了。他们不是在备战,他们是在用一种充满仪式感的、自我毁灭的方式,迎接自己的审判。”

他拿起笔,在一份新的战况评估报告上,果断地写下结论:“敌军精神已崩溃,内部秩序混乱,出现大规模无逻辑破坏行为。建议主力集群无需等待后勤完全到位,即可全速突进,一举荡平。”

他仿佛已经看到,m4谢尔曼坦克的钢铁履带,将那些可笑的“遥控棺材”和那群疯子一同碾压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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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维季姆城外一座被白雪覆盖的山丘背面,一个用雪块和伪装网搭建的观察哨内,代号“幽灵”的男人正缓慢地转动着一具德制望远镜的调焦环。他的动作平稳得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呼出的白雾被特殊的面罩吸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耳语者,记录。目标时间14点32分,坐标d7区域,‘劳改施工第一总队’——他们竟然给部队起这种名字——正在拆除t-3号铁路线,进度,每小时约一百五十米。重复,他们在拆除自己的补给线。”

“幽灵”的声音通过喉部麦克风传递,没有丝毫情绪。

在他身旁,代号“耳语者”的年轻特工正用特制的铅笔,飞快地在防水笔记本上素描着远处的景象。他画得很好,几笔就勾勒出王大彪站在坦克上,挥舞着工兵铲咆哮的轮廓。

“我还是不明白,”耳语者低声说,他碧色的眼睛里满是困惑,“这完全违背了逻辑。他们三天前才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把这条铁路铺好,现在又亲手拆掉它。难道是一种……东方人的神秘仪式?用来祈求胜利?”

“停止你那些浪漫主义的想象,耳语者。”幽灵冷冷地打断他,“评估一切行为的动机与后果。动机不明,但后果是明确的:他们在孤立自己。他们在把维季姆变成一座真正的、与世隔绝的孤岛。”

“为了坚守?”耳语者反问,“可他们的防御工事在哪?我只看到一群人在挖洞,像土拨鼠一样,把城市地下挖得乱七八糟,没有任何战术规划。还有陈博士那边,他的团队……”

耳语者翻过一页,上面画着几个技术兵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捆手榴弹绑在一个加装了轮子的铁盒子上。

“……他们把那些宝贵的工程师,用来制造这种东西。”耳语者指着自己的画,“我昨天亲眼看到一次测试。遥控距离不超过一百米,路线歪歪扭扭,最后撞上一块石头就翻了,引线失灵,没爆。这不是武器,这是儿童玩具,带着致命缺陷的儿童玩具。”

“幽灵”沉默了。他放下望远镜,从怀里取出一块压缩饼干,掰了一半给耳语者。作为华府派来评估这股“西伯利亚异常”势力的顶尖特工,他分析过无数的战争模型和政治博弈。但眼前的景象,让他所有的理论模型都失效了。

这支军队,没有后勤观念,没有战术章法,纪律时而涣散如沙,时而又狂热如邪教徒。他们用匪夷所思的方式取得胜利,又用同样匪夷所思的方式挥霍胜利。

直到刚刚,他看到的一幕,让他心中那个最后的、关于“阴谋”的猜测,也随之崩塌。

他看到那个被称作“大帅”的林,独自一人站在一处废墟上。没有卫兵,没有前呼后拥。他就那么站着,风吹动着他单薄的大衣。他没有在视察,没有在指挥,他只是……在发呆。

通过望远镜的高倍镜头,“幽灵”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那不是运筹帷幄的深沉,也不是决战将至的冷酷。

那是一种……混杂着茫然、疲惫和深度焦虑的表情。

像一个赌徒,在押上所有身家后,等待骰子停下时,那种灵魂被抽空的、听天由命的表情。

“他……只是个被架上神坛的幸运儿。”幽灵轻声做出了最终的判断。

耳语者愣住了:“什么?”

“那个林,他不是神。他可能有点小聪明,运气也好得惊人。但他被手下那群狂热的、没文化的土匪一路推到了现在这个位置。面对真正的、由国家机器驱动的职业军队,他黔驴技穷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幽灵的声音变得无比确定:“所以他疯了。或者说,他只能假装自己疯了,用一些看起来高深莫测、实则毫无意义的疯狂举动,来维持自己的‘神格’。拆铁路,造玩具炸弹……这一切,都是一个骗子在骗局即将被戳穿前,最后的、歇斯底里的表演。”

耳语者看着远方那个混乱而狂热的营地,又看了看幽灵笃定的侧脸。所有的谜团,瞬间被这个解释串联了起来。是的,这才是唯一的、合理的解释。

“所以,我们的评估……”

“任务结束。”幽灵将望远镜收进防水袋里,动作干脆利落,“这股势力没有投资价值。它就像一颗在西伯利亚冻土上,因为地热而短暂发芽的怪异种子,但冬天终将到来。朱可夫斯基的钢铁洪流,就是这场严冬。我们不需要做任何事,它自己就会冻死、烂掉。”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我们撤离。向‘总统先生’汇报:西伯利亚的黑子,即将被棋盘自行抹去。它比我们想象的更脆弱,也更……愚蠢。”

两人如同真正的幽灵,迅速收拾好所有痕迹,转身没入了茫茫的林海雪原之中。

他们没有看到,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在维季姆的另一端,一辆经过改良的“黑风牌遥控自爆小火车”,在赵二狗和陈博文的远程操控下,稳定而精准地沿着一段临时轨道行驶了五百米,然后一头撞上预设的靶标——一辆报废的白熊军卡车。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爆破。但紧接着,一股混合着凝固汽油的烈焰冲天而起,形成一个巨大而粘稠的火球,瞬间将那辆卡车吞噬,连钢筋铁骨都在高温中扭曲、熔化。

高地上,林好看着那朵美丽的、致命的烟花,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身旁的李墨涵则看得如痴如醉,喃喃自语:“此非烟火,乃是……天罚之焰。大帅,已掌雷火之权柄也!”

林好没听清,他只觉得自己的胃,好像不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