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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季姆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焊铁的焦糊味和低温下机油的特殊味道。那座被王大彪挖空、又被陈博文当成零件库的城市,如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不分昼夜的露天作坊。

“再快点!都他娘的给俺把吃奶的劲儿使出来!”王大彪站在一堆扭曲的铁轨上,挥舞着工兵铲,唾沫星子喷在冰冷的空气里,瞬间结成细小的冰晶,“那帮孙子都快开到咱家门口了,你们这速度,是等着给人家送热乎的炕头吗?”

在他脚下,几十个士兵正吭哧吭哧地将一捆捆手榴弹,用泡过水的牛皮筋死死地绑在一个个粗糙的铁皮盒子上。铁皮盒子下面装着四个拆自矿车的轮子,盒子里,塞满了从炮弹里抠出来的炸药和缴获的凝固汽油。这就是“黑风牌遥控自爆小火车”的量产型号,每一台都像是一个喝醉了的铁匠在噩梦中敲打出来的怪物。

不远处的临时工棚里,陈博文博士的眼睛比兔子还红,他正揪着赵二狗的领子,几乎是脸贴脸地低吼:“频率!频率不能错!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哪怕用牙咬,也要保证每一台接收器的频率和我们的发射端对应!错了一个赫兹,它就不是去炸敌人,是掉头回来炸我们自己!”

赵二狗瘦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他手里攥着一把烙铁,结结巴巴地说:“陈、陈博士……俺,俺尽力……这玩意儿的零件都是从白熊军的电台上拆的,十个里有八个不灵光,俺……”

“没有尽力!只有做到!”陈博文松开手,颓然地坐倒在一堆电线圈里,双手插进油腻的头发里,痛苦地呻吟,“这不科学……这简直是在用伏都教的巫术诅咒敌人……”

林好站在高处,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看着王大彪用最野蛮的方式催促进度,看着陈博文在科学崩溃的边缘挣扎,看着那些士兵用一种近乎狂热的信任,制造着这些连他自己看着都心虚的“炸弹”。他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大帅,”冷雨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递上一个水壶,“博尔术师长那边,已经就位了。”

林好的心猛地一紧。他拧开水壶,灌了一大口冰冷的雪水,试图压下那股翻腾的焦虑。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让陈博文和赵二狗准备吧。告诉他们,第一场烟花,该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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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维季姆一百公里外的西伯利亚大铁路上。

博尔术像一匹潜伏在雪丘后的孤狼,只露出一双在风雪中依旧锐利的眼睛。他的身后,是两百名同样打扮的蒙疆骑兵,人和马都披着白色伪装,与环境融为一体,仿佛是雪地里天然隆起的雪堆。

他们的目标,是前方那条正在缓缓蠕动的钢铁长蛇——朱可夫斯基先头部队的补给列车。博尔术不需要望远镜,他能清晰地分辨出,列车中部那些被包裹着厚厚保温层、车顶还冒着微弱热气的罐车。那里面装的不是水,也不是伏特加,而是那头钢铁猛虎的血液——高辛烷值的航空汽油。

“都准备好了吗?”他用蒙古语低声问。

一名骑兵无声地点了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段铁轨。那段铁轨的外侧,被他们用缴获的钢钎和冻土,硬生生铺出了一条只有二十米长的、歪歪扭扭的岔路。岔路的尽头,是一片低洼的雪谷。这是一个简陋到可笑的陷阱,任何一个清醒的铁路工看到都会笑掉大牙。

但博尔术知道,这已经足够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部小巧的步话机,这是林好特意配给他的“宝贝”。他按下了通话键,只说了一个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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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

赵二狗听到耳机里传来的那个字,浑身一激灵,差点把手里的遥控器掉在地上。那是一个用木头盒子和各种旋钮、开关拼凑出来的古怪玩意儿,一根长长的天线斜指着天空。

“稳住!”陈博文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面前一张根据博尔术的情报画出的简易地图,上面用红笔标注着敌方列车的实时位置。“目标时速三十公里,风速三级,西北风。计算偏移量,调整天线角度!快!”

“是!”赵二狗满头大汗,双手颤抖着转动旋钮。

“一号机,启动!”林好下达了命令,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指挥部瞬间安静下来。

工棚外,王大彪亲自将一台“自爆小火车”推上了一段临时搭建的铁轨。他粗暴地拍了拍铁皮盒子,像是给自己的战马打气:“去吧,狗日的!给俺炸个响的!”

随着一阵刺耳的电动机啸叫,那台丑陋的小火车晃晃悠悠地动了起来。它沿着铁轨,速度越来越快,像一支出弦的、笨拙的箭,冲进了茫茫的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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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上,两名白熊军士兵正靠在车厢上抽烟,脸上是百无聊赖的表情。

“见鬼的天气,什么时候才能到维季姆?我听说那里的土匪已经被元帅的威名吓疯了。”

“谁知道呢,也许我们到的时候,他们已经集体上吊了。你看那是什么?”

士兵指向前方,雪地上,一个黑色的小东西正歪歪扭扭地向他们冲来。它看起来那么小,那么可笑,像个孩子丢弃的玩具。

“哈哈,是野兔子吗?还是那些东方人派来投降的机器狗?”

他们话音未落,那个“玩具”突然向右一拐,脱离了主路,冲上了旁边那段临时铺设的岔路。它精准地一头撞在了第一节油罐车的侧面。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沉闷的、像是被压抑住的“噗”声。

紧接着,时间仿佛变慢了。

一股暗红色的、粘稠的火焰,从撞击点猛地喷涌而出,像一朵瞬间绽放的巨大食人花。火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席卷了整个罐车,高温让钢板瞬间扭曲、熔化。然后,是第二声爆炸。

这一次,不再是闷响。积蓄在罐车内的油气混合物被彻底引爆,一团直径超过五十米的巨大火球冲天而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灼热的气浪夹杂着金属碎片向四周席卷,将邻近的几节车厢像纸片一样撕碎、掀飞。

火球升到最高点,化作一根连接天地的、滚滚的黑色烟柱。雪,落在上面,瞬间蒸发,连一丝水汽都没能留下。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幸存的白熊军士兵呆呆地看着那截凭空消失的车体,和那冲天的火焰,大脑一片空白。那不是战争,那是神话里的天罚。

雪丘后,博尔术和他的骑兵们,默默地看着那朵在雪原上盛开的、致命的黑色太阳花,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他们收起武器,拉转马头,如潮水般退去,再次消失在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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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季姆的指挥部里,所有人都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天边那根粗大的黑色烟柱。死寂了足足十几秒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成功了!俺的娘唉!成功了!”王大彪把工兵铲扔上天,抱着旁边的人又蹦又跳。

赵二狗瘫在椅子上,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脸上却挂着傻笑。陈博文则怔怔地看着那根烟柱,嘴里反复念叨着:“爆轰极限……链式反应……这……这科学了……”

只有李墨涵,背着手,迎着寒风,脸上露出了如痴如醉的表情。

他缓缓走到林好身边,深深一躬,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大帅!墨涵明白了!”

林好正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和一阵反胃中,闻言一愣:“你明白什么了?”

“此非战术,乃是‘权柄’!”李墨涵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对着周围的将领们大声注解道,“敌军以钢铁为骨,以燃油为血。此为工业之‘霸道’。而大帅,不与其争锋,而是于千里之外,以一道意念,引九天神雷,燃其精血!这不是在攻击它的军队,这是在剥夺它存在的‘法理’!是天道对人道的审判!”

“今日之后,我黑北军,已非凡俗之兵,乃是代天行罚的……天罚之军!而大帅,已然执掌了这雷火的权柄!”

将领们听得热血沸腾,看向林好的眼神,已经从崇拜,变成了对神只的敬畏。

林好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我只是想炸个油罐车”,但看着众人狂热的眼神,他最终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

他望着远方那渐渐被风吹散的烟柱,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活了过来。

他轻声地、只有自己能听见地呢喃了一句:

“这不科学……但这他妈的,太土匪了。”